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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杜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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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手术室,坐在办公室里的王瑶咬着苹果看着我,咦,怎么这一会成了五只眼。我看着她不说话,她放下手里的苹果从抽屉里拿来一个创可贴。摘掉我的眼镜,王瑶撩起我的头发,手指轻轻触着我的额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她翘起脚用舌尖小心地舔着那伤口。还疼吗?我摇摇头。王瑶贴好创可贴,可是身子还腻在我怀里。我扶起她,王瑶,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干吗要休息?我要出去办些事情。王瑶看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给我打电话呀。我拍了拍她的脸,就进了主任办公室。

我叫杜明。嗯,今天是2002年9月13号星期五,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8点26分。距离开车还有四分钟,再有十个小时我就会回到我的故乡。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呢?对于我而言,故乡与母亲不过是手上的这封信而已……

哈哈!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我按下了MP3机上的Stop键,停止录音转过头看着她。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喂,你干吗自言自语的?我回过头没有理她,她却毫不在乎地凑了过来。

你去哪里的?

X庄。

X庄?我也是,太好了。见我没有理她,她也只好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那条山路很崎岖,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我坐在车上好像坐在弹床上一样。一想到不久就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我的心也跟着汽车一上一下的。X庄,养母说那是一个穷得鸡都不生蛋的地方,听说那里有电还是最近五年的事情。如果当初我没有被我的父母送了出来,我想现在自己也许就像电视里的农村人那样正蹲在门口吃苞米面粥呢。想到这我转了转身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女孩,她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身体发育得很好,也许是因为农村孩子总劳动的原因吧。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很长,有点粗糙,身上穿的牛仔裤和套头毛衣一看就是地摊货。这么颠的车竟然也能睡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地撞着我的肩膀,她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为了让她睡得舒服点,我往下坐了坐,让她的头正好枕着我的颈窝。她枕了一会,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当我再次转头时正好碰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呵,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么好心。说完,她转了转头,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为了不让自己被汽车颠起来,她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正顶着她的凸起的胸部。哎,把你刚才拿着的东西借我吧。我从衣兜里拿出MP3机递给了她,一边告诉她怎么用。她把MP3机拿在手里来回地看着,我想听你刚才录的东西。我伸过手在MP3机上按了几下,让她听刚才的录音。当她听到自己的笑声也被录下来的时候也跟着哈哈大笑,结果就这几句话她竟然反复听了好几遍。看她自己玩得高兴,我就又转回头看着车窗外。突然她拉了拉我的胳膊,这里面录的《很爱很爱你》是谁唱的。我说是我女朋友,她便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坐起来,用力地打着我的肩膀,大声喊着完了完了,我把你女朋友的录音给删掉了。我回头看着她,没关系的。她的脸紧紧贴近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吹过的气息。真的吗?我是骗你的。咦?你的额头怎么了。我摸了摸,睡过一天觉,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哦,不小心弄伤的。她笑着说,像二郎神。我也笑了。

你去X庄干什么?

探亲。

探亲?谁家呀,我从小在那里长大,那里四十几户人我都认识。

我亲生父母家,好像叫杜洪福吧。

啊!

她忽地站起来,然后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手脚不停地抽搐,不一会她口里竟然全是白沫了,是癫痫。我连忙叫旁边的乘客帮忙按住她的手脚,自己则用力地撑开她的嘴,把拿出手帕团了团让她咬住。我翻了翻她的包,果然找到了药,把药硬塞到她的嘴里,又灌进去些水。她的喉咙里咕噜地响着,我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终于她把嘴里的药咽了下去。吃过药不久她就睡了过去,我擦了擦手上黏黏的她的唾沫,把她的头枕在我的腿上,乘客以为我是她的男人都冲我笑着。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句就是冲着我喊。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15节:杜明,是你吗?
你别靠近我!!

她使劲从我腿上爬起来,一把将我推开。旁边的乘客以为我们在打架,纷纷劝着她。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手脚踢打着坐在她身边的我。没办法,我只好与前面的大妈换了坐位。我和她再也没有说过话,而全车人也都在偷偷看着我们不说话。就这样,车在沉默中继续走着。到X庄了。随着汽车停住,司机大声喊着。我站起来,四下望着,只见坐在后面的她站了起来,这一站只有我们俩个人。当汽车扬起一阵黑烟从我身边开过时,只剩下我与那个女孩站在路边。

这里完全看不到什么人家,只有几条小道从马路边缘一直延伸到山里。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太阳的余晖将这山谷映得通红。那女孩的脸也红红的,她死死地盯着我。我们之间有十来米的距离,当我试着走近问她些什么时,她马上就向后退几步,与我保持着这个距离。没办法我干脆站住,看着她。过了一会,她突地转过身快步走了起来,我连忙跟了上去。

她走走停停,不住地回头。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蹲下哭了起来。你别跟着我,你别在我后面走。我只好告诉她自己不知道X庄怎么走。我想走近她,她蹲在那转了个圈,不让我看见她的脸。你顺着这条路走,再翻俩个山头就是了。哦,我向着她指给我的方向走着,回头看看,她果然也站了起来走在我身后。我一边走一边问,你的病是不是总发作呀?半天没有人答应,我回过头看见她跟在我身后,咬着嘴唇。我又问她,你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你认识我吗?她用手捂住耳朵,啊的一声又大叫起来。声音在山谷里回响,我吓得快跑起来。

天渐渐黑了起来,可是山路还是一眼望不到边,早知道带个手电筒就好了。山上的风大了起来,吹得草哗哗地响。不知道什么虫子在叫,头上不时飞过只鸟。可是心里却一点一点地静了下来,这条路我曾经走过,我曾经牵着谁的手从这条路经过。我们蹦蹦跳跳地跑在草丛中,笑声回响在山谷中。啊,当我从站在山顶时,不禁叫了出来。在群山环绕中闪耀着无数亮点,是灯光。终于看到人家了。这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农村的天空很空阔,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就好像在自己头上。那星光与山下的灯光连成了一片,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在了星海之中。我随手一抓,竟然抓住了身边飞过的星。是一只很小的甲虫,墨绿色的外壳,淡红色的腹部。这就是萤火虫儿吗?眼前的这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新奇,却又感觉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你不是杜泽。

嗯?我叫杜明。

我回过头,那个女孩的双手抱着自己,眼里满是泪水。

我叫齐小红。

哦。

原来你全忘了。齐小红叹了口气,用手指着对面的一户人家。

杜泽,你家就在那里。

说完,她就往山下跑去,一会就溶入了黑暗之中。

我来到山下,很快就站在了齐小红刚才指给我的房子前。这是三间泥房,外面围着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杂七杂八的放着一些东西,院子正中站着一根四米来高的杆子,杆子上竟绑着一只灯泡。现在灯泡正亮着,旁边飞着好些飞蛾。它们不停地撞击着那灯泡,就算将自己翅膀上的磷粉撞得四处飞溅也在所不惜。有些幸运的飞蛾落在了灯泡上,可是灯泡的灼热又不得不让它重新飞起,然后再继续重复着刚才的撞击。我扶着院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进去。这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见我站在门前,愣住了。

我猜这个女孩应该是我的妹妹。她的脸型和我一样,标准的瓜子脸。个子不高,比我短一头。头发也不是很长,很随便的用皮筋系着。我看得出她没有戴胸罩,丰满的胸部在红毛衣下显得十分活跃。她几步跑到我面前,你找谁呀?这是杜洪福家吗?她点了点头,歪着头好像在思索着我是谁。这时从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杜兰,外面是谁呀?杜兰转过头喊了声,我也不知道。那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知道她就是我妈。

借着院子中间的灯光,我看见了我妈。与几年前那次见到时不同,那时对她还完全没有印象,现在却已经知道她是我的母亲。她和妹妹差不多高,很瘦。原来我和妹妹长得都是像妈妈的。她一边擦着手里的碗一边向我这边望着,当看到我时,她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

杜明,是你吗?

她两步走了上来,想拉我的手,可是伸到半路又缩了回去。我笑了笑,伸出手扶住了她。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这时我却看见杜兰偷偷躲到了我的身后,跑出了门外。妈一手拉着我,一手用围裙抹着嘴角。进了屋就喊,老头子,杜明回来了。屋子里正对着是炉灶,一口大锅里不知煮着什么东西。旁边还有一个小药炉正点着火,屋子里弥漫着很重的药味还有一股医院里常有的味道,腐朽的味道。

在炕上躺着的就是我的父亲吧。蜡黄的脸色,四肢如同骷髅一般。他一边哼着,一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他的腹部与孕妇一般高高耸起。父亲患的是肝癌,看情形,最多活不过三个月。他听到了妈的声音,从炕上微微抬起头,死死盯着我,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好半天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滚!!

那男人说完这句话便把头转到一边不再理人。妈含着眼泪把我领到了厨房,抓住我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别怪你爹,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家里事多,要不然他也不能得这个病。我低头看着她,应该是还不到六十岁的人,已经是满头白发、满脸的皱纹。母亲的手很粗糙,摸上去很扎手。她身上有说不清的味道,闻起来很难受。我轻轻拍了拍妈的手,然后从后面的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我工作才两年多,只攒下这几千块钱,也帮不上什么忙。妈连忙推托,我硬塞在了她手里。她有点不好意思,唉,这些年也没有照顾你,还让你拿钱。她拿着钱,眼泪又流了下来。你爸得了癌症,县里医院说挺不了半年了,我们就从医院回来了,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唉,以后这家可怎么办呀。没关系,以后还有我呢。妈听了很高兴,把我拉到了旁边的屋子里。这就是原来你睡的屋子,现在杜兰住着呢,今天你就跟她一个屋吧,我得给你爸熬药去了。我放下手里的包,随口问了声,现在还给他吃什么药呢?妈在厨房里说,是你三表姑抓的药,你爸就吃这药不难受。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16节:被人剪过的痕迹
这屋子就是原来我曾经住过七年的地方?满屋子糊着旧报纸,纸张已经是黄黄的颜色,好些地方已经卷了边,露出里面更早糊的报纸。小小的窗户上贴满了春花,不过也已经破烂不堪。炕边横放着两个木箱子,箱子边堆放着被子,还有一些衣服,都是杜兰的吧。很多都是穿过的脏衣服,我随手翻了翻,却发现被外衣压着的一条皱巴巴的内裤上面竟然满是血迹。我皱了皱眉,将衣服放回了原处。靠墙还放着几个柜子,柜子上面摆着电视和一面小镜子,那边墙上特地贴了张白纸,上面还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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