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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被放弃?柳梢愣了下,扬脸就走:“随便你!”
“魔相真难看,还是收了吧。”他在她身后说道。
“不关你的事!”柳梢低哼,头也不回。
直到她大步走出林外,月还是站在那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颗紫水精戒指。
“她的答案让人失望,不过眼前有另一个更好的选择,你可以考虑。”虚空中传来蓝叱的声音。
“食心魔是好的选择?”
“他是以仙入魔,那滴血可能会让他恢复仙性,你的目的更容易达到。”
“我该放弃她?”
“迟早的事,她本来就注定要被放弃。”
许久的沉默。
月终于开口道:“没错,我会考虑。”
。
解魔铃,祭魔铃,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跟武式微的下落有什么关系?柳梢带着满腹疑问,踏着荷花飞掠,远远地就听见洛歌的声音。
“食心魔能逃脱,是有人接应。”
“是拖住你的那女人,”羽星湖抚掌道,“仙门师姐妹没见你看一眼,魔女你倒是一个两个都认识,说吧,你不肯动她,她是谁?”
洛歌道:“尚未确定。”
柳梢冷笑。
做坏事的女魔他舍不得杀,却对自己说什么“应该怎么做”!
洛歌见她回来,也就没往下说了。
身下莲叶摇摇,羽星湖懒得追问,仰头饮尽杯中酒,又提壶斟满,神采十足的双眸有些迷离,看样子那壶酒全都被他一个人喝了。
腰间,暗红色的解魔铃随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铃声犹如风中低语,明明清幽悦耳,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刺心感。
解魔铃……
柳梢猛地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解魔铃,祭魔铃,武式微为救丈夫,带着损坏的解魔铃赶回南华派,适逢大战,魔魂本不难取,但纵然是魔,仙门也肯给他们转世改过的机会,何况以魂魄炼法器乃是有伤天和的事情,天罚的教训没人敢忘,当初羽星湖炼成这法器纯属因缘巧合。情势危急,武式微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寻找魔魂来修补解魔铃?
完好的解魔铃,又是用了谁的魂魄?
柳梢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一直在他身边,他却找不到。
“柳师妹?”羽星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随手将铃铛一收,站起来,“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回去,不如早点歇息,我再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食心魔的线索。”
柳梢忍不住道:“羽师兄,你还要找……”
“去找一找也好。”洛歌打断她。
平静的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透彻。柳梢对上他的视线,怔了怔,随即垂下眼帘。
原来知道答案的,不只她一个。
解魔铃是羽星湖亲手炼出来的法器,如何修补,他会不清楚?有些事明明知道,却不肯承认,不肯说出来,那多难过啊。
柳梢摸摸心口。
多难过啊。
。
第二日清晨,柳梢在鸟鸣声中醒来,三人就此作别,羽星湖继续往大荒深处寻找“失踪”的爱妻,顺便探查食心魔的线索,洛歌和柳梢也在周围一带再次进行了搜查,确定无线索,才起程往回走。
归途的路线没有什么变化,新鲜感自然也没有,洛歌并不急着赶路,每到一处都会向周围的妖物灵兽询问消息,柳梢丝毫不关心他的问话内容,还是显着副魔相,气氛无端地显得沉闷。
黑云弥空,风雨晚来。
不肯受洛歌照顾,柳梢法力消耗得相当快,她看准旁边峭壁上有块凹进去的平台,扭身就掠过去。
刚落到平台上,洛歌也踏着浮云决过来。
“我要修炼,吵死了!”柳梢背转身。
洛歌走下浮云决,并没说话,只在平台边缘坐下。
柳梢更加恼怒,闭上眼睛运气。
狂风猛烈,吹得呼呼作响,没多久就传来雨点打在岩石上的声音,杂乱密集,到最后连成一片。
纵使闭着眼睛,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柳梢突然想起不久前那场大雨。阳夹山下,她卧剑,他浮波,雨溅清流,一个个小水花在他洁白的衣摆旁跳动,就连每一朵水花她都记得清晰无比。
今夕同样的风雨,已经没有了那时的美妙,雨气侵入平台,魔体竟感受到了寒冷。
柳梢几次忍不住悄悄地侧身,瞟平台边的白影。
浮云决倒竖,剑身光华流动,映出旁边突兀的岩石。他面朝风雨而坐,仅留背影对她,白衣铺地,衣摆和袖襟都被雨点溅上了许多污迹。
柳梢再低头看看身上的黑色衣裳,她故意穿跟他完全相反的黑色,有赌气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是仙,她是魔,她也不稀罕他管!
柳梢重新闭目。
忽然,身畔风住,雨声也消失了。
柳梢忙又睁眼看过去,只见仙者稳坐不动,黑发被风吹得散乱。原来外面的风雨并没有停,而是他察觉她分神,设置了结界,让她免受干扰。
这算什么?她差点被害死,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要是她真的死了,他再怎么示好也没用!都是假好心!
心结难解,委屈与怒意催发魔性。
不知不觉间,柳梢面部浮上一层薄薄的黑气,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听使唤地流窜。
这是怎么回事?
柳梢隐约察觉不对劲,怎奈视线越来越模糊,耳中传来奇怪的鸣声,原本清晰的头脑也慢慢变得迟钝,仿佛有两种意识在激烈地交战。
这是魂魄不稳的迹象,在修炼过程中是极其可怕的。
片刻的分心,不至于这么严重!先前那种寒意再次蔓延上脊背,更加强烈,柳梢不由自主地哆嗦,额头冷汗直冒,她下意识地想要张口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在痛苦难熬时,骤然听得一声空冷的响。
清圣之音,有如拨云见日、雪飞绕身。
所有不适之感骤然退去,柳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怀中冰弦琴消失,洛歌下一刻已站在她面前,眸凝杀意,伸手拍向她的天灵盖!
。
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机,柳梢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笼罩在巨大的仙力之下,被逼压得动弹不得,更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掌风泛白芒,点点都是真实的杀意,刺得脸颊生疼。
这一掌所蕴含的力量堪称恐怖,透着一如既往地强势与果断。无招无式,简单随意,实则毫无破绽,乃是返璞归真的道理。
柳梢从来没觉得死亡离得这么近,更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他。
一瞬间,心停止跳动,散发出森森的寒气,冻得她整个人都仿佛要结冰了。
她只是睁大了眼,怔怔地望着他。
狭眸冰冷,凌厉带杀;
杏眼圆睁,错愕伤痛。
视线短暂地对峙,仙者不言,俊脸上果决之色未减半分,就连那挺直的长睫都无丝毫的颤动。
然而,毫无破绽的掌力却露出了一丝缝隙。
柳梢终于挣脱控制,连滚带爬地起身退开,直到后背紧贴山岩。
心再次跳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颤抖。
“你要杀我!”双手紧紧地扣着身后石壁,柳梢煞白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你……”
喉间被哽住,她连忙将唇咬得死死的,眼睛里却有热流倏地掉了下来。
“收魔相。”洛歌开口。
柳梢尖叫:“关你什么事!反正我是魔,你早就想杀我!”
洛歌并无分辩之意,杀意略减,视线仍旧牢牢地锁住她。
他是真的要杀她!
恐惧战胜了所有情绪,柳梢总算恢复了理智,一边留意他的表情变化,一边暗提魔力戒备,颤抖着往平台边缘挪动。
双腿僵硬又沉重,短短十来步的距离,此时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到达平台边缘,柳梢猛地冲出结界,扑入冷风暴雨里。
。
大荒内地形奇特,导致季节错乱,电闪雷鸣,雨气袭人,不远处矮山头有几颗树被雷电劈中,枯枝在雨中熊熊燃烧。
柳梢拔足狂奔,身后落叶碎石满地。
一个两个都是无条件地对她好,诱她陷进去,再将真相残酷地揭开让她看,她似乎总是落入这种悲剧的命运循环里。
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如果注定要放弃,又何必救她?何必对她那么好?
那句“柳梢小妹”,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雨水沁入眼睛,刺得眼睛酸胀酸胀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柳梢胡乱一把抹去,狠狠地“呸”了声:“谁稀罕!”
柳梢委屈,仍不太相信洛歌真的起了杀心,甚至怀疑是在做梦——整件事前后回想了很多遍,她根本没做错什么呀,听从安排,被食心魔重伤都没丢下羽星湖逃跑,是他迟到,还害得她险些没命,到头来他还要杀她!
内息躁动,手腕上的木环轻轻震动,是赤弦琴对魔性的警示。
魔性?柳梢心念一动,猛地停下来。
洛歌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他让她“收了魔相”,而月似乎也提醒过……
之前留着魔相是为赌气,此一时彼一时,柳梢意识到可能出了大问题,当即凝神将魔体与魔丹融合,果然立刻发现了问题。
魔相竟然收不去!
怎么可能!柳梢大惊失色。
虽然魔丹能自行运转,但她最近都听从洛歌的嘱咐,没再继续修炼,也没有忘记《大音六识曲》,魔性怎么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弄错了!柳梢慌了,连忙就地盘膝坐下,认真调息。
没有用,周身魔气不散,反倒随着她的运气,变得越来越浓,头顶簌簌声连响,是从梦中被惊飞的鸟雀。
尝试数次无果,柳梢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宁神静心,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终于忍不住了,挥手令漫天雨雾聚集在面前,形成一面平滑的雾镜,上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镜中人魔相不改,眸色泛红,眉上的柳叶纹仿佛越来越鲜艳。身旁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厚重魔气,隐隐带血色,那种腥味甚至有点熟悉……
刹那间,极度的恐惧掩盖了所有的理智!柳梢跳起来一掌打散雾镜,捂着脸颊尖叫,直往后退。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绪波动剧烈,久违的浮躁感涌上来,那是对生灵血气的强烈渴望。
手莫名其妙地从脸上移开,指向不远处的鸟雀,魔焰在指尖跳跃。
这是要做什么!柳梢大骇,连忙要收手,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竟出现了另一股意识,不断侵扰着神思,妄图与她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嘴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笑声,清脆,却阴森无比。
柳梢急中生智,将手腕一拂,木环立即变作赤弦琴。
琴声响起,杂乱浮躁,弦上火光比平日更亮,在雨夜中分外惹眼。那股凭空出现的意识果然畏惧琴声,挣扎半晌,到底是渐渐地沉寂下去了。
一曲完毕,额头隐隐作痛,柳梢疲惫地倚在树干上,冷汗和着雨水直往下流。
这是魂魄不稳的感觉,魔性竟然已经严重到不能抑制了?
柳梢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很久,她猛地收了琴,跳起来往回跑。
找洛歌!他会帮她的!他……
他要杀她!
柳梢陡然刹住。
是了,他一定是察觉她的魔性太重,所以才会下杀手。
从未失败过的仙界第一人,处理事情永远那么理智,总会做出最适当的决定,取舍都那么果断。之前救她,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