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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哪儿弄来的骡子?”沈立宝语塞,说不出话来。沈利司走得汗流浃背,见他们斗嘴,便问道:“习员生!这到底是咋回事?”习员生急于邀功,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讨好道:“是这样的:前年也是这个时候,沈立宝叫庆丰揍了一顿,没地方去了,就跑到苏庄找我。赶巧那时算卦的老石叫两股会请去当了军师,张海新给两股会垒墙头,人家听说他是老石的邻居,一下子给了他五块大洋,发了笔横财。俺俩穷聊,提起这事来,沈立宝就想讹张海新几个钱花。第二天沈立宝去找张海新要钱,谁知道张海新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反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沈立宝就去串通姜家集的老绵羊,从张海新手里把他得来的现大洋全讹走了。老绵羊心更黑,一个大子也没分给沈立宝!沈立宝白白张紧一回,心里窝火,算计着”放鸽“!挣两个钱花。俺俩跑到山东成武县柯庄,哪儿正巧有个柯荣祥,当年七十八岁,只生三个闺女,没有儿子!柯荣祥老伴死了,家里很有钱,就想再找个老伴暖脚。谁知沈立宝把他娘弄去了,嫁给了柯荣祥!柯荣祥也不含糊,送给俺俩三十块现大洋,一头大骡子!沈立宝这狗日的不是熊,他想把从老柯哪儿弄来的大洋骡子一人独吞。我习员生走南闯北,啥阵式没见过?他沈立宝一撅腚,我就知道他屙啥绿屎。我趁他狗日的在鲁南县窑子里玩女人,背着他盛钱的包袄,骑着骡子跑了。”
沈利司听得心惊肉跳,骂道:“你们是啥屌东西,连最其码做人的道理都知不道!真是猪狗不如呀!”习员生尴尬一笑,陪着小心道:“利司哥!其实老绵羊挺不错的,我是说……”沈利司板着脸,冷冷道:“你也不用解释,俺那个表弟跟你们是一路货色,也不是啥好玩艺!”沈大作气得脸色煞白,冲沈立宝劈腚就是一脚,骂道:“沈立宝!你这个小舅子揍的,你贩卖亲娘,跟亲妹妹相好,强奸儿媳妇,又害死亲生儿子,祸害乡里,就不怕遭老天报应吗?”沈立宝猝不及防,被踢了个趔趄,面如死灰,蹲在地上,抱头颤抖成一团。沈大作又骂道:“沈大同差心眼,熬到四十岁才成家,是沈塘老少爷们拍手赞扬的好事!他头生添了个小子,谁不夸他命好?你狗日的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把他的孩子抱走捣腾着卖了,你还是个人吗?”沈立宝任由他责骂,屁也不敢放。习员生见他不敢吱声,也乐得冲上前去,凑着踢了他几脚。沈立宝怒极,疯一样扑向习员生,两人拳脚相加,撕打起来,不一会全都鼻青脸肿,滚得一身是泥。沈利司、沈大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只咬架的疯狗拉开。
一行人刚到王寨集,沈利光迎面走来。沈大作赶紧问道:“大叔!您这是上哪里去?”沈利光焦急道:“昨夜乔丹喜来到沈塘,说庆丰、学争他们叫保安团扣押了,要家里拿钱去赎,五爷安排我上城里先看看情况!沈立宝这狗操的抓住了?五爷他们正等着呢,你们快点回家吧!”沈利司问道:“家里知道俺爷俩把沈立宝逮住了?”沈利光摇头道:“五爷他们还知不道。还有,乔丹喜也叫人看管起来了。”沈利司问道:“五爷是咋安排的?”沈利光道:“他老人家正想法子托门路救人呢!城里关押着咱几个人!家里都闹翻天了,学争、学庆那几家哭叫连天,”小庙里失火,慌了神“了!正想法子筹集赎金呢。”沈利司沉痛地道:“庆丰被新来的县长王国汉打死了。”沈利光心头一震,眉头攒成一团,失声急问道:“哎呀!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他媳妇巴美娇刚刚上吊,他就丢了性命,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沈利司下巴冲沈立宝一抬,苦笑道:“一句话说不清楚,有立宝这狗日的作蛹,还有坏不了的事吗?”沈利光憎恶地扫了沈立宝一眼,问道:“又是他呀?他连亲儿子都不放过!好人死这么多,偏偏这人不死,老天真是没眼。”沈立宝把头埋进两腿之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哪敢应声?沈利司语气沉痛地道:“利光!你先去罢!进财正在城北关查听小同的下落呢!你到了城里,别忘了先去找他。”沈利光点点头,蔑视了沈立宝一眼,匆匆离去。离沈塘越来越近了,沈立宝预感到死期将临,吓得两腿发软,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有沈大作、沈利光盯着,再加上习员生急于洗清自已,在常店集就买了根细麻绳,把沈立宝双手捆了个结实,而绳头却捏在他的手上,要想逃跑,万不可能。
刚过晌午,他们便回到沈塘家中,径直来找沈五爷!祁弘度等人见了沈立宝,无不恨得咬牙切齿,上前就要动手杀人!沈立宝见祁宏度等人也在,知道末日到了,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如死灰。沈五爷拦住道:“几位别慌,俺沈家在这一带也是响当当的大姓,自老祖宗从山西洪洞县迁来,在鲁南县已居住五百多年,还没出过这样的丑事。这人奸儿媳害亲子,卖老娘嫖胞妹,拐骗幼子,杀害无辜,祸害乡里,无恶不作,是俺沈家的败类呀!不用你们动手,俺沈家自有法子处置。赶明正是七月十五,俺沈家要招集乡党,遍请各庄各姓族长乡邻,召开家族会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沈立宝是杀是剐,到时候俺沈家自有定论。”崔生存也对祁弘度等人劝道:“祁东家!到了这里,还是听沈五爷安排。”祁弘度一想也是,身在异乡,由不得自已性子做事。看看日色将晚,祁弘度便向沈五爷告辞,领着大伙到渠阁集上,寻找客店歇息去了。沈五爷安排人手严密看押沈立宝,又把习员生、乔丹喜控制起来。沈五爷撒出去几拔人寻找关系,却都推说王国汉刚从萧县调来,没人熟识,插不进话去。沈五爷急得一头是汗,手足无措,看来只有拿钱赎人这一条路了,但被扣押人的这几家却咋也凑不齐赎人的钱数。就在这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原来沈利司的表弟老绵羊来沈塘走亲戚,偶而说起阎陈庄邵家的管家范清宇今天晌午到鲁南县去了,说是有个老相识从萧县调来,前去叙旧。沈五爷大喜,当即带着沈利司来到阎陈庄,拜见邵盼头!
爷俩来到阎陈庄,走进邵家大门,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高个老头从门房里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找谁呀?”沈利司一笑,调侃道:“老纪!几天没见,连俺爷俩都不认得了!”老纪定睛一看,慌忙站起身来,眉开眼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五爷呀!天都快黑了,您爷俩来这里有啥事不?”沈五爷还没开口,沈利司笑道:“找邵东家有些事!”老纪慌忙道:“东家在上房!请跟我来吧。”领着两人,直奔上房而去。
到了上房门口,老纪陪笑道:“你们自已进去吧!我还得去看门。”扭身回去了。沈五爷、沈利司进了上房,见老绵羊站在屋内,却不见邵盼头夫妻的踪影。老绵羊见到沈五爷、沈利司一愣,赶紧招呼道:“五爷!大表哥!您爷俩咋来了?”沈利司左顾右盼,诧异道:“噫!你不是在沈塘吗?啥时候回来的?邵东家不在家吗?”老绵羊眼神游移,极不自然,含糊道:“我也是才到这里,没看见邵东家呀!”沈利司诧异道:“进门才问了老纪,他说邵东家在家呀!”老绵羊尴尬道:“我进来时,邵东家就不在屋里,可能出去了吧?”沈五爷喘了一口粗气,声音低沉道:“利司!邵东家不愿见面,咱回去吧!”说罢,转身要走。老绵羊嗫嚅道:“你们来找邵东家,不就是赶明处置沈立宝的事吗?邵东家说了,到时候他是一准去的。”沈利司道:“不光这件事!你又不是知不道,学争他们在城里叫保安团关起来了,叫家里拿钱去赎,这会谁家有钱呀?一下子要三十块现大洋,都是些穷亲戚,借也没地方借去,实在是操兑不出来。你不是说,范管家跟才从萧县调来的王县长熟识吗?俺爷俩想托范管家前去说说情,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老绵羊满口答应道:“表哥!这件事好办,你们不用找邵东家!就交给我办吧!范管家这会就在鲁南县城,明清起来我就去找他,保管沈学争他们几个没事。”沈五爷一怔,微笑着道:“那就谢谢你了。”老绵羊受宠若惊,谦逊道:“都是乡里乡亲,啥谢不谢的?俺大表哥来了,又有您老人家的面子,我敢不去吗?再说,邵东家”护犊“!沈学争他们都是东家的佃户,他能撒手不管吗?”沈五爷诧异道:“邵东家早就知道这事?”老绵羊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邵东家傍黑就听说了,很是着急,立逼我连夜就去鲁南县找范管家。我正好有事,脱不开身,才说赶明清起来再去。”事情出奇地顺利,沈五爷心里反而不安,嘿嘿无言。
沈利司也是诧异,心神不宁,便在屋里乱瞅。他见屋内摆设考究,当门中堂画下是一张条几,上面摆放着财神、菩萨!供着香火。通往里间的帘子高高挂起,内屋陈设一目了然:靠内墙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梨木大床,床的对面,有一面显眼的大玻璃镜,占据了半个面墙。床边摆放着两只大花瓶,有半人多高,玲珑剔透,非常漂亮、好看。老绵羊见他盯着花瓶,一脸惊讶,殷勤道:“这对花瓶是太太的心肝宝贝,买它们时,花了整整四百块大洋呢!”沈五爷吃惊道:“四百块大洋?”老绵羊卖弄道:“是呀!是花了四百块现大洋!这是东家迎娶太太时,亲自从徐州买来送给太太玩的。”沈五爷摇摇头,心里暗叹:“买对花瓶便花四百块大洋!只是为了玩。穷人砸锅卖铁,却连三十块买命钱都凑不够。”老绵羊又道:“东家和太太对这两只花瓶非常珍爱,摆在外屋怕被人碰坏了,便摆放在床边……”沈五爷满腹心事,哪听他扯这些事情?呆坐了一会,爷俩不见邵盼头露面,便站起身来告辞。老绵羊、老祝把他俩送到大门外。
沈五爷、沈利司出了门,尚疑是在梦中。沈五爷感叹道:“一对供人玩的花瓶,就值四百块大洋!”沈利司道:“为啥说:”富人一顿饭,穷人半年粮“啊!”沈五爷默默无语。须臾,沈五爷又道:“利司!我咋觉得不对劲呀!”沈利司也疑惑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头!邵盼头夫妻明明在家,为啥不跟咱见面?俺这个表弟呆在上房里干啥?他说话好象挺不自然,这里头一定有鬼。”沈五爷道:“救人的事老绵羊答应了呀!”沈利司道:“答应是答应了,就是答应得忒爽快了,叫人不相信,就怕再出啥纰漏,老绵羊好象急着赶咱爷俩走似的。”沈五爷摇摇头,自语道:“邵盼头虽说阴险,倒真”护犊“!为啥躲着不见面呢。”紧蹙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沈利司嗫嚅道:“五爷!有句话我要是说了,您可不能骂我。”沈五爷诧异道:“你咋嘴里半截,肚子里半截?吞吞吐吐?都到这种时候了,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沈利司迟疑道:“邵盼头跟桂花……”沈五爷打住他的话头,断然道:“这事大伙都知道,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没啥丢人的。你知道我为啥不出面管吗?沈学超本来就是罗锅沈大河拾来的孩子,他虽说也姓沈,却不是咱沈家的种;桂花和她娘都是这样的骚货,何况立宝还是个拖来的油瓶?要不是立宝拐卖了大同的孩子,我还是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娘嫁谁去!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沈利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