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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是你!”唐姬认准是她,有一种看破真相的畅快,只是这种畅快在此刻让她看起来更加疯癫。
闵婕妤不做理会,唐姬笑容收住,布满血丝的眼中恨意凛然:“你以为了结了我,逼死了祚儿,储位就必是虞翊的?我可还有三个儿子!我告诉你,三五年……最多三五年,莫说储位,皇位也必是我儿子的,到时你与你的一双儿女,都不得好死!”
闵婕妤的眉心又皱深了两分,定定地看了她两息,转身离去。
主审官连忙跟上恭送,走出牢门,他屏退左右:“娘娘。”
闵婕妤停住:“她那些疯话,大人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主审官拱手,“只是这些胡乱攀咬的疯话,即便到了陛下哪里,恐怕也……”
“本宫心中有数。”闵婕妤点了下头,又问,“皇长子可留下了什么?”
主审官说:“有封自证清白的血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帛,双手奉上。
闵婕妤视线落下看了一眼,便又挪开:“本宫相信大人心中也有数。”
主审官怔了一刹,旋即揖道:“是。断案自当要讲证据,陈情书算不得证据,也无需惹陛下烦忧。”
闵婕妤对此显然很是满意,朝他颔了颔首,提步继续向外走去。
这一出大戏,令虞谣心惊胆寒。
太可怕了,宫斗真无情。皇长子人都死了,闵婕妤却将遗书扣下,让他死也得不到父亲的信任。
况且案子关乎储位之争,皇帝所选的主审官必是自己信任的众臣。主审官却依旧被闵婕妤收买,蒙蔽圣听。
而且,虞谣有点动摇了。唐姬的反应太过真实,不像演的,让她觉得唐姬真的没有下毒。
可若说是闵婕妤……
从闵婕妤当时的神情来看,也是不像。
联想此事是还债的关键,虞谣有了个可怕的想法:毒是宋暨下的?
念头刚刚一冒,白泽的声音虚弱传来:“你醒醒……”
虞谣:“?”
“你家宋暨在战场上呢,哪有闲心参加宫闱之争……”白泽叹气,“再说,也没动机啊,他为什么要搞死你弟弟?命数不出意外的话,他要跟虞翊君臣和睦到死呢。”
虞谣:“那为什么这件事会成为还债的关键?肯定跟他有点关系啊!”
白泽:“这我不太清楚。反正宫斗这一块,跟他肯定没什么关系。”
虞谣只好作罢,打算再从其他角度多思考一下。
当日下午,却又被另一桩突发新闻震惊:皇帝乍闻皇长子死讯,大为悲痛,病倒了。
皇长子也是他曾经疼爱的儿子。
虞谣的情绪被牵动,对父亲的心疼涌上心头,当即着人被了马车,入宫侍疾。
后宫大权早已在闵婕妤手中,她的女儿要侍疾,嫔妃们都不敢来刷存在感。
皇帝的精神似乎还可以,只是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虞谣柔声细语地劝他宽心,他也没什么力气多说话,只一味叹气。
直至入夜时分,他才恢复了些气力,攥住虞谣的手,跟她说:“宋暨此番回来,你便与他完婚吧。”
“再拖下去,朕怕看不到你出嫁。”
“……父皇胡说什么!”虞谣鼻中酸涩,“想让儿臣完婚可以,丧气话不许说。”
皇帝笑笑,不再继续。虞谣服侍他服了药,他就睡去了。
虞谣很快伏在床边也睡过去,被皇帝的话搅扰,她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简而言之,出殡的梦。是国丧,铺天盖地的白色,丧钟敲个不停。
唐姬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叠进丧钟声里,目眦欲裂的样子也闪现眼前:“三五年……最多三五年,莫说储位,皇位也必是我儿子的……”
虞谣猛然惊醒。
“不对……”她喘着粗气,一分分从怔忪中回神,“不对不对……”她呢喃自语。
唐姬的原话是“你以为了结了我,逼死了祚儿,储位就必是虞翊的?”“三五年……最多三五年,莫说储位,皇位也必是我儿子的……”
他们当时都下意识把这番话当成了疯话,可现在,虞谣觉得不寒而栗。
——唐姬为什么会有底气,觉得即便她死了,她的儿子也还能坐上储位、登上皇位?
——绝不只是因为他儿子多那么简单。
无数思绪在虞谣脑中呼啸盘旋,她脑子里一时很乱,又在顷刻间找到了许多头绪。
她问白泽:“你说我影响不了帝王命数。影响不了虞翊的,影响得了父皇吗?”
白泽:“影响不了。”
虞谣:“也就是说父皇肯定不会因为现在的病离世,对不对?”因为上一世时他没有死在这里。
白泽:“对。”
虞谣略微松气,又问:“那宋暨呢?”
“?”白泽嗤笑,“你困糊涂了?”
虞谣:“我是想问,宋暨那次战死,真的是因为我打击了他吗?”
白泽:“是啊!”
虞谣追问:“只是因为我打击了他吗?”
白泽一怔,恍悟:“啊……”
虞谣拍案大笑:“哈哈哈哈哈!”
这种大笑和唐姬那种看破真相的畅快如出一辙,于是也让意识里的她显得和当时的唐姬一样有点疯癫。
白泽被唬得退了半步:“没事吧你。”
“我懂了我懂了!”意识世界的虞谣兴奋跺地,未央宫中的虞谣倏然起身,转身就走。
宫人茫然上前询问:“殿下?”
虞谣摆手:“给我备马。”
她懂了,唐姬肯定在军中安排了什么。军权自古以来不容小觑,成为夺位的关键点,在逻辑上没有问题。
涉及到军权,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此事与宋暨有关了。
诚然她还不清楚唐姬到底做了什么安排,但可以慢慢摸索。
边往那边赶边慢慢摸索。
“……你要亲自去战场?!”白泽读懂了她的想法,“这太危险了,而且你爹还病着!”
“他不会出事的,不是吗?”虞谣反问。
父皇的命数她知道了,但其他人的,说不好。
闵婕妤能挡下皇长子的遗书,焉知唐姬不会挡下她传向沙场的消息?
唯有她自己出去,相对保险一些。
唐姬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不能丧心病狂到把她弄死在路上。
。
军中,深夜里,突然喊声大作:“有偷袭!”
众人猛地惊醒,宋暨抄起枕边长剑,迎向帐外。
营地并不算太混乱,因为他信不过匈奴人的所谓和谈,三令五申不能放松戒备,便是夜里,也总有四分之一的人马在准备作战。
宋暨大致判断了一下战况,匈奴人是从西北角杀进来的,集结起来的军队已经挡了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这很奇怪。
“怎么暴露的?”他问宋展,宋展眉头深锁:“不知道。”
孙景也信不过匈奴人,虽然军队休战驻扎,但营地都是几天一换。
其中,宋暨额外接过军令,孙景要求他务必注意隐蔽行踪,扎在离匈奴不远却又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如此一旦出现变数,他可以随时增援,杀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月余以来,他都十分小心。
怎的匈奴人反倒如此精准地找到了他的行踪呢?
第20章 宋暨好帅一将军(20)
击退偷袭,宋暨带兵连夜赶路,重新扎营,然而两日之后,又被偷袭了一次。
愈发觉得不对劲,宋暨便派了信差出去,询问另几支兵马是否也遭遇过异样。
结果竟如出一辙,几支军队在过去的几日里都遭过偷袭,无论是何人带兵,无论藏身何处。
是以在宋暨询问此事时,孙景已然写好奏章,上疏朝廷。
和谈就此破裂。
但即便和谈不再,军中也仍旧都在好奇,究竟是何人将军队行踪透了出去。
全军上下都开始排查细作,只是一时无甚收获。
与此同时,虞谣已顺利出城,一路向边塞赶去。
开销和安全的问题她不用担心,公主身份足以让她畅通无阻。
她唯一的难题是——宋暨现在在哪里?
她虽然完全没有打仗的经验,但可想而知,行军在外坐标大概不固定。
同时,军队的行踪应该又属于保密信息,不可能在街边找个老大爷问路说:“哎大爷,请问一下我国精锐部队在哪里?”
所以在临近边关的时候,虞谣动用了她的“聪明才智”,选择逼问白泽。
白泽:“……我怎么会知道!”
“可你是神兽哎!”虞谣托腮。
白泽:“你还是神鸟呢!”
虞谣:“你是神兽本体啊。”说着边甩腿边分析,“你肯定能腾云驾雾飘出去看看军队在哪儿吧?”
白泽:“我为什么要帮你看?我早就说过,我不赞同你这样出城。再说,这样动用法力是违规的。”
虞谣据理力争:“可是我的首要任务是还债啊!出城救人又不是什么多过分的事情,就算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古代公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啊。至于违规,我觉得是有斡旋余地的吧,大不了我到时候跟七情六欲司耍个赖?”
“……”白泽大概是被她不要脸的打算惊呆了,一时没有说出话。
虞谣拍住他的肩,语重心长:“来都来了,现在折回去多亏,您说是吧?”
事实证明,“来都来了”不愧为和“大过年的”“多大点事”“他还是个孩子”并列的我国四大传统金句,白泽作为一只神兽,也很吃这套!
虞谣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的工夫,他就探到了宋暨的方位。
“这地方环境真恶劣。”白泽无情吐槽,“四处飞沙走石,我化回真身在半空游荡了一圈,毛里就全是沙子。”
“咦?”虞谣打量着他这张仙风道骨的脸两眼放光,“我想看你毛茸茸的样子!”
白泽说你滚蛋。
就这样,虞谣直奔沙场。其间宋暨的大营换过两次地方,白泽都及时探知并告诉了她。
边关近在眼前时,虞谣得知了和谈破裂的事。
接下来的行程因此而变得紧张了些,毕竟两军正交战,如若她这个大肃公主被匈奴俘获,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白泽对此十分自觉,无奈地告诉她:“别紧张,我会帮你避开匈奴人。”
然而,在出关的第三天,虞谣竟还是被俘了!
她对此毫无防备,只觉得车外的侍卫们呼喝混乱了一阵,接着车帘便被揭开。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吼他:“下来!”
虞谣呆滞地下车,同时脑内吼白泽:“舅舅!怎么回事!”
白泽:“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们是大肃的士兵?!”
虞谣打量一番将她和手下团团包围的这一伙人,见服饰确实是大肃士兵,又继续问白泽:“昨天不是有一波匈奴人装成大肃士兵,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白泽:“是。可是这几个人,连长相都是大肃人的模样啊。”
“?”虞谣大感诧异,定睛一看,还真是?!
紧接着,她就被黑布蒙住眼睛,而后凄凄惨惨地被人押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直至感觉周围风沙渐小,她判断自己应该是进了一方帐子或者屋子,才终于得以停脚。
没有人为她解开黑布,她被绑到了一根木柱上,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白泽?”虞谣心惊胆战地叫他,“你还是看得见的吧?我现在在哪儿?”
白泽说:“军帐。大肃的军帐。”
“……这特么就很神奇。”虞谣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