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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说道:“道长不必有负担。山河书院的道家科目,也有几个天赋极好的学子,任凭道长挑选。”
玄清道长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娘娘和陛下想要在思想上,文化上同化西凉人,不光只安排了无望秃驴以及贫道吧。贫道斗胆猜一猜,山河书院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顾玖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道长。这一次,山河书院会有一百五十名学子,跟随道长前往西凉。等到时机成熟,西凉或许会成为山河书院固定的毕业历练地。”
“娘娘的计划果然长远,而且似乎对西凉抱有极高的期待。既然如此,为何要裂土封王,让西凉孤悬在外,随时都有脱离大周的可能?”
顾玖郑重说道:“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若不裂土封王,靠朝廷派遣流官治理西凉,最多十来年,西凉就会烽烟再起。一旦朝廷力有不逮,无力支撑西凉官府的消耗,转眼西凉就将成为西凉人的西凉,彻底背弃大周。
什么文化思想同化,全都是空中楼阁,一场白日梦。朝廷花费巨额钱粮,牺牲那么多人,夺下西凉,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一地鸡毛。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后人吸取教训,届时从朝廷到民间无人愿意开疆拓土,大家都守着现有的地盘,得过且过。那不过是另外一个王朝兴衰。”
“裂土封王,难道就能避免此种情况?”
顾玖笑了起来,“派遣流官,土地是朝廷的,税收是朝廷的,百姓是朝廷的,谁会费心费力走几千里跑西凉用心替朝廷经营?自然是能榨取一点是一点。反正天高皇帝远,民不聊生又怎样。
裂土封王,那就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子民,税收也是自己的。其用心程度,岂是流官可比。即便有一天,西凉脱离大周,大家依旧同文同种,同思想同文化。王朝会灭亡,但是文化却可以一代代传承下去。
同文同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又确定百年后,千年后,此地和数千里之外的西凉不是一国?即便无法同为一国,只要我们的文化和信仰,称霸寰宇,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走到寰宇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用相同的文字和语言,毫无障碍的交流,这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清心寡欲的玄清道长,第一次被人一番话说得心中激荡。
王朝会灭亡,文化信仰不会灭亡。
将文化信仰的种子遍洒寰宇,这是何等的气度。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情绪,“别人谋一世,谋一家一姓。娘娘则是谋万世,谋万家万姓,谋千秋万代。娘娘目光长远,贫道不及。娘娘既然看得起贫道,贫道便接下此重任,为娘娘走一趟西凉。”
“甚好!”顾玖眉眼弯弯,喜笑颜开。
白仲又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案几上。
玄清道长狐疑,“这是什么?”
顾玖亲自打开木匣子,取出里面的手稿,“这是本宫替道长准备的,修改后的经义大纲。细节内容,还需道长填充。”
激动的心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
玄清道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娘娘考虑得真周到。”
顾玖含笑道:“我知道道长对此有所不满,然而西凉无论是生活习惯,气候环境,民风民俗,完全不同于大周。经义不加修改,根本无法推广,也就达不到同化思想文化的目的。”
玄清道长纵然有不满,还是勉为其难收下经义大纲。
“等到了西凉,我会观察当地民风民情,再做内容填充。”
“这是自然。”
顾玖笑眯眯的,经义的改变,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继续说道:“本宫会给安西王去信,叫他给你方便。还会提醒安西王,要鼓励单身兵将同当地年轻女性通婚,结两族之好。以便更快的融入当地,被当地民众接纳。还要建立免费学堂,传播文化思想从娃娃抓起。”
玄清道长问道:“安西王做了土皇帝,他会听取娘娘的建议?”
顾玖点点头,肯定说道:“他若是想让裴家千秋万代,在西凉扎根,就一定会接纳本宫的建议。本宫的每一条建议,都是利于安西王对西凉的统治。十年后,当这一代西北军老去,新鲜血液补充到军队,靠什么确保军队的纯粹和忠诚?
只能靠从娃娃抓起的教育,靠两族通婚,靠你们道家和佛家的努力。任重而道远,此去西凉,恐怕一二十年都无法归来,本宫以茶代酒,敬道长一杯。”
顾玖端起茶杯,诚心诚意。
“娘娘客气!”
炫清道长,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顾玖将杯中茶一口喝完,“此处清幽,是个修行的好去处。西凉风沙大,道长此去,再无清闲日子,辛苦了!”
玄清道长迅速冷静下来,“娘娘若是真为贫道着想,就不该逼迫贫道前往西凉不毛之地。”
顾玖哈哈一笑,“你这老道,不出山门十余载,是时候出出去走一走,松散松散筋骨。将你们道家那一套理念传播西域,让西域人都沐浴在皇恩浩荡之下。”
玄清道长闻言,乐了!
第1011章 冤大头
景明三年,秋。
京城渭水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汇聚于此,走人的,走货的,热火朝天。
为了方便走货,三和快递自己掏钱,在码头修建了一条铁轨,直接通往三和快递京城仓库,也是三和快递的大本营。
双轨马车,一趟又一趟拉着货,比人力快多了。
弄得其他货栈的人十分艳羡。
“看什么看?那是我们玩得起的吗?老实背货去。”
货栈管事,一笔敲在力夫的头上。
力夫嘿嘿一笑,“就是羡慕。”
“你羡慕个屁。有了这个,你们统统都没活干。”
“瞧管事说的话,就算有了铁轨,不还是需要人把货从船上背下来。”
“去去去,赶紧背货。要是耽误了时辰,扣你们的工钱。”
力夫嘻嘻哈哈,走了。
伙计上前,同管事嘀咕,“东家为何不将货栈修在三和快递仓库边上,就可以沾光,一起走双轨马车运货。”
管事撩了撩眼皮,“想什么呢,你以为三和快递的光是那么好沾的?”
“这里面有什么名堂,管事说说呗。”
管事轻咳一声,“想要沾光,就得守着三和快递的规矩。第一条规矩,如数纳税。咱们货栈,为什么生意不断,不就是因为……懂了吗?”
伙计恍然大悟,“懂了!”
“懂了就去干活。”
“三和快递真的逼着客商纳税?”
“不用逼着纳税,这事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三和快递不是户部,他犯不着逼着人纳税。”
“既然如此,干什么还让客商如数纳税?”
“还能为什么,三和快递背后的东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要纳税,谁敢说半个不字。”
“不是说兵部在三和快递也有股份。”
“就知道聊天,赶紧干活去。废话真多。”管事耐心耗尽,踢了一脚,将伙计赶走。
一艘三层漂亮的楼船,靠了岸,吸引了码头所有人的关注。
伙计跳起来,“楼船,是三层大楼船。管事,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伙计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管事都来不及反对。
三层大楼船真漂亮,雕梁画栋,奢华高调,整艘船都写着“老子有钱”四个大字。
“他奶奶的,总算到了京城。”
一个中年胖子从楼船走出来,穿金戴银,骂骂咧咧。
胖子全身上下,看上去比楼船还要高调。
甲板上,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男子轻轻扫了眼胖子,胖子骂咧咧的嘴巴立马紧闭。
“大仓船厂造的楼船,的确很舒服。”清瘦男子随口说道。
“张老爷说的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一群如暴发户一般的人物,皆是南方各地矿主。众人以清瘦男子张老爷为首。
他们名下既有私矿,也有在衙门登记纳税的合法矿产。
这一次少府搞矿产清查,一个没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清算。
北边因为西凉淘金热闹腾,南边就在为金吾卫封矿闹得沸沸扬扬。
光是上百人的械斗,就发生了无数起。
官府头痛,弹劾少府,金吾卫的奏章四面八方飞入京城。
然而朝堂上却毫无动静。
这不对劲啊!
矿主们没能让朝堂大佬主持公道,反而收到自京城寄出来的信件,让他们配合少府,派几个代表来一趟京城。还说有大富贵等着众人。
矿主们面面相觑。
他们堵住少府的官员,你来我往,数次交锋,总算弄清楚少府的勾当。
关外,海外,六品起步的官身?
只是值不值得用现有的矿场去交换?
众人迟疑。
金吾卫虎视眈眈,大有不合作就抓人下诏狱的流氓架势。
罢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先去京城淌一淌深浅,看看朝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于是,以张姓矿主为首的一二十个矿主,坐着楼船,来到京城。
后面还跟着几艘船,全是他们的伙计和护卫。
下了船,投宿京城最豪华的客栈。
这帮矿主,全都是不差钱的主。
张姓矿主,名叫张生水。
众人之所以以他为首,因为他和京城张氏同宗。
京城张氏有位姑奶奶嫁入了京城顾氏,正是皇后娘娘的大伯母。
有着这层关系,张生水理所当然被人推举为这次谈判的代表核心人物。
张生水先是给京城张氏递上拜帖,顺利见面,对京城对朝堂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之后才给镇军将军府顾家递上帖子,以晚辈身份去拜见皇后娘娘的大伯母张氏。
张氏拿着拜帖,看了好几遍,“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大儿媳小张氏在一旁说道:“这人家里是开矿的。听闻少府在南边查封私矿,闹腾得极为厉害。”
“少府查封私矿,他们跑京城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找朝廷告状吗?”
“那倒不是。据说是少府要给大家一场富贵,他们进京,是为了探一探朝廷诚意。”
张氏当即明白过来,“身为皇后娘娘的大伯母,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他给我下拜帖,莫非是想通过我试探皇后娘娘的态度?”
“婆母要见他吗?”
张氏琢磨了一会,“你是说少府在清查南边私矿,北边没动静?”
“北边暂时没动静。或许是因为北边近一两年一直在闹腾的缘故。”
张氏摇摇头,又点点头,“北边没动静,恐怕和西北军西进西凉有关系。罢了,这些朝廷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必过问。你派人去把他请进来吧。总归礼数差了些。”
张氏决定见一见张生水,又嫌弃他的礼数差。
张生水被请进镇军将军府,在花厅见到了张氏。
“侄儿给姑母请安,头次拜见姑母,一点心意,请姑母笑纳。”
张生水递上礼单,丫鬟接过,放在张氏面前。
张氏扫了眼,礼单很丰厚。
她微蹙眉头,给大儿媳小张氏使了个眼色。
小张氏心知肚明,悄悄退下,准备回礼。
“坐吧!你们那一支,老身以前听娘家人提起过,只是多年不曾来往,有些生疏。”
“都是我们礼数不周。从今以后会年年派人到京城送节礼。”
“那倒不必。你这是第一次来京城?”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