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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那张明显年轻了许多的熟悉面孔;苏梅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才声音梗涩的道:“尚书大人。”
“嗯?你认得本官?”听到苏梅的话,那礼部尚书微挑了挑眉道。
苏梅当然认得,若不是面前这个人;自己上辈子也不会被那马焱一脚踹死;不过也多亏了他;自己才能死的那般利落干净,免得被那些龌蹉的东西脏了身子。
盈盈朝着面前的礼部尚书屈膝一拜,苏梅声音细缓道:“晚风阴冷,奴过来要些火石好取暖。”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旧衣,虽姿貌稚嫩,但形容娇艳,身型纤细,谈吐之间声音细软糯气,垂首之际那藏在厚实毛领之中微露出来的一截细腻肌肤白皙顺滑,看在那礼部尚书眼中,不自觉的便晃了神。
怪不得那位贵人指名道姓的要好好待人,这般姿色的女子若是再往上长个两三岁,那必定是花开动汉陵啊。
“大人若是为难,那奴……”
“没有为难,要火石?”听到苏梅的话,那礼部尚书赶紧伸手招过身旁的老太监道:“去,拿两块火石过来,再拿些上好的果碳木。”
“呃,这……”站在那礼部尚书身侧的老太监脸上显出一抹为难神色,这火石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上好的果碳在教坊司之中一年也只拨下来那么一点,他可都还私藏着呢……
“怎么,有问题?”听到那老太监为难的话,礼部尚书狠皱起一对浓眉,沉声道:“本官可记得那果木炭是前日里才拨下来的,怎么,这才几日便已经没了?”
“不不,是,是还剩下一些,只是……”那老太监话说到一半,抬首看了看面前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这些果木炭,那连枝秀已经与奴才说了几日了……”
那连枝秀是汉陵城中第一教坊的台柱子,一舞动汉陵,曾得千万人捧场,虽已年近四十,但风物秀丽,姿色犹存,现今也是这教坊司之中出了名的台柱子。
“她那处的过几日再说。”打断那老太监的话,礼部尚书不耐烦的伸腿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碳炉道:“快些去,本官过会子还有事呢。”
“是是是。”见到礼部尚书发怒,那老太监连连点头,赶紧转进一侧里屋之中捧着一捆新鲜的果木炭递与苏梅。
“蠢货!帮着一道拿过去,这大冷天的,她这小身子板拿的动吗?”伸手用力的狠拍了一下那老太监的脑袋,这礼部尚书狰狞着一副面孔,似乎烦躁至极。
“是是是……”那老太监被礼部尚书这突如其来的暴躁脾气所震慑,赶紧点头哈腰的恭请着身侧的苏梅出了屋子。
月半正蹲在房内拨弄着暖炉里头的木炭,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赶紧起身去拉开了房门。
只见屋外站着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太监,手里头哆哆嗦嗦的捧着一捆果木炭,见到自己立刻便拉拢下来了一张橘皮脸道:“你是哪个东西,在这房间里头做什么?”
“我……”月半还未说话,就听到那老太监身后传来一道细糯软语道:“这是住在我隔壁的,天冷力乏的,我们正巧凑在一处说说话。”
“是是是,这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事儿好做……”那老太监一听到苏梅的话,便赶紧变了脸色,用力的绷起一张橘皮脸谄媚道:“我与姐儿搬进屋里头去,莫脏了您的手。”
毕恭毕敬的搬着手里的果碳木进了屋子,那老太监还替苏梅与月半生了暖炉,这才低头哈腰的出了屋子。
看着那老太监消失于漫雪之中的肥硕身影,月半不解的转头看向身旁正蹲在暖炉边烘着小手的苏梅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刚才可是听人说那门房里头的人皆不好惹,特别是那老东西。”
听到月半的话,苏梅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大致是这老太监……唔……看上我了吧?”歪了歪小脑袋,苏梅自顾自的说完之后便勾起了唇角,笑的肆意。
其实苏梅也不知那礼部尚书怎的突然对自己这般殷勤,难不成是与上辈子一样,又看上了自己准备好好养着再送给哪个达官贵人?
“啧啧……你也太不挑了吧?”嫌弃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梅,月半提着裙裾上前,用那双沾着木炭的手捏了捏苏梅那张白细小脸道:“你长了这般好看的一张面皮子,竟还想着要找那龌蹉东西?也不觉得可惜?”
“唔……放开。”一把拉下月半那拧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苏梅伸手擦了擦自己满是木炭灰渍的小脸道:“那龌龊东西我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我呀……”
说到这处,苏梅伸手招过一旁的月半,凑到她的耳畔处细细耳语了一番。
听罢苏梅的话,月半脸上笑意渐敛,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道:“你若是想如此,我必是要帮你的,只是这大内防卫森严,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最后那句话月半没有说出来,只是她那看向苏梅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有志者事竟成,你呢?可想与我一道?”苏梅仰着白皙下颚抬眸看向面前的月半,那双晶亮水眸之中浸着一层薄薄细雾,看上去娇艳非常。
“我……”绞着手中的巾帕,月半面露犹疑,片刻之后才缓慢的摇了摇头道:“天大地大,却是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在哪处都是一样的,而且这教坊司本就是我自愿进的,苟且偷生之人,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难道你就没有牵挂的人?”咽下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苏梅转了话锋道。
“没有,我龚……我家里头的人,都死了。”垂下脑袋,月半声音低靡。
“那外头的人呢?我看你现今也应当有十六了吧?就没有什么……情郎吗?”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推月半的胳膊,苏梅放缓了声音,神色暧昧道。
听到苏梅的话,月半神情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显出一抹绯色,但是片刻之后那张略带着羞涩神情的面容却是陡然白。
用力的捏着自己手中的巾帕,月半垂眸看着自己那双细腻修长的手掌,神情悲切,说话时的声音还带上了几分哽咽,“如今我身处这教坊司之中,若来日还能再相见,怕是只能……当作未相识了。”
“相识便是相识,哪里有什么未相识之说。”苏梅一把握住月半的手,突然神情严肃道:“其实,我认得你。”
听到苏梅的话,月半一惊,猛地一下就抽开了自己那被苏梅握在掌中的手,苍白着一张面容细喘了片刻之后才压下心头那抹惊惶道:“你,你与我素昧平生,怎的可能相识?”
“龚府世代官宦之家,到这代却无子嗣连绵,只育有一嫡女名唤龚月弯,其祖父龚禔身为内阁大臣,其父龚丽正任按察使,其母段驯,为江南著名文学才子段玉裁之女。”说罢话,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看向面前的月半道:“我说的没错吧?”
龚月弯站在苏梅面前,静默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道:“对,没错,我就是那个三日前被满门抄斩的龚府嫡女,龚月弯,你既已知,那为何还要与我一道?难道就不怕被我连累吗?”
“不怕。”拍了拍自己裙裾上的果木炭细灰,苏梅慢条斯理的起身,声音细糯的看着面前的龚月弯又重复了一句道:“我不怕,所以你怕什么,都是烂命一条,为何不与我一道闯闯,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会进到这教坊司里头来吗?”
“自然是我自愿……”说到这处,龚月弯却是陡然一顿,神情变的有些难看。
圣旨下来的前一天,父亲便将她唤到书房内与她一封信,说只有等到明晚子时才能打开,然后便差车夫将她送到了城外郊地,龚月弯浑浑噩噩的在马车之中睡了一觉,等第二日起来,便听到龚府被满门抄斩一事。
车夫是父亲亲信,强按着她驾马直接便进了汉陵城,然后将她换入宫中教坊司,之后便消失无踪。
之前在马车之中,龚月弯看了那封书信,信里头只有寥寥几语,说的话却句句深寒。
她的父亲好像早就知道明日会有大劫,便提前将她送到了城外,并言宫中教坊司可栖身,但其余之语却是只字未提。
龚月弯一向是在龚府受尽娇宠之独女,自然明白他父亲为何要将她送入这教坊司,只因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可苟且偷生这一辈,残喘过活,但今日被苏梅猛然一提,龚月弯却是猛然惊醒,她父亲为何要将她束缚在这教坊司之中,宁愿她若蝼蚁一般苟活也不愿她出了这教坊司?
“这教坊司是磨人心志之地,我想你父亲想做的,不仅只是护你,更是想缚你。”
第96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龚月弯呆站在那处;整个人神情颓丧;几乎站立不住。
看到这副样子的龚月弯,苏梅赶紧上前,伸手一把扶住龚月弯那左摇右晃的身子道:“怎么了?快坐下。”
扶着龚月弯坐在那绣墩之上,苏梅从宽袖之中抽出巾帕,细细的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一把握住苏梅那覆在自己额角处的巾帕,龚月弯用力的睁着一双眼眸,声音沉静道:“我龚府之事;定是有隐情的,所以父亲才会缚我于此,宁愿我苟且偷生也不愿我去深究何人害我龚府。”
“而且那害你龚府之人定是个皇宫贵戚,因为俗话有说;最危之所便是那最安之所。”听到龚月弯的话;苏梅轻勾唇角道:“怎么样,现今你可要与我一道了?”
“好,我就与你一道。”紧紧握住苏梅那只手;龚月弯双眸凌厉道:“我龚府之血仇;父亲虽不愿我报;但我心难安,苟延残喘于世,不若拼死一搏!”
看到又重燃起心志的龚月弯,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的笑意更深,她伸手抽开自己那被捏的红紫的手腕子道:“好了我的嫡姑娘,咱们还是先解决肚子吧。”
说罢话,苏梅率先便推开房门出了屋子,龚月弯赶紧一把抹掉自己眼角的泪珠子,提着裙裾跟在苏梅了身后。
苏梅要去的,自然还是那门房处,因着刚才礼部尚书对苏梅的奇怪态度,所以那门房里头的老太监捏不准礼部尚书的心思,对待苏梅一贯的毕恭毕敬,就连自己的吃食都给贡献了出去。
苏梅也不客气,好好的饱餐了一顿之后便与龚月弯一道回了房间,然后在这教坊司之中安全的度过了第一夜。
翌日,下了一夜的雪渐歇,屋外檐下皆是一片银装素裹,苏梅穿着一件厚实的袄衣推开房门往屋外走了几步,便听到那不远处的几个女子站在庭内檐下,细细碎碎的说着话。
“哎,你听说了吗?那门房里头的老太监,今儿早上发现栽在碳炉里头被烧死了,啧啧啧……那脑袋呀,都烧焦了……”穿着精白袄裙的女子靠在门扉处,声音轻细道。
“不对不对,我听说啊,不是烧死的,是被活活被闷死的,压在那碳炉里头活活闷死的……”一旁穿着绯色袄裙的女子摇了摇头,赶紧反驳道。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啊,是人喝醉了酒,自个儿跌进碳炉里头摔死的……”穿着朱色袄裙的女子插在两人之中,声音略微有些尖利。
苏梅站在不远处,听着那三人的话,暗暗皱了皱眉。
“哎,怎么了?”龚月弯端着一盆清水站在苏梅身后,用手中木盆边缘轻抵了抵她的腰肢道。
听到龚月弯的话,苏梅转身,带着人往一旁屋内走去道:“听说是那门房里头的老太监死了。”
“老太监?就是昨日里那个来送果碳木的?”一边说着话,龚月弯一边将手中的木盆放置在一旁的洗漱架上道。
“应当就是那个了。”点了点头,苏梅的视线落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