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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厮正双手环胸靠在柱帘处,那张清俊小脸之上一副似笑非笑的可怕模样。
赶紧缩着脖子将自己埋进了幼白怀里,苏梅轻轻的扯了扯幼白的衣襟,将小嘴凑在幼白的耳边声音细糯道:“娥娥要去找老祖宗。”
听到苏梅的话,幼白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扎着小髻的小脑袋道:“老太太那处正忙着呢,四姐儿过几日再去,好不好?”
“忙什么?”靠在幼白的肩膀上,苏梅扣弄着自己的小胖手,一副懵懂模样道。
“自然是忙着那红蕖姨娘和柳姑娘的事儿了。”抱着苏梅走进内室,幼白将人放置在那软榻之上,然后细细的替她拢了一层小被裹在身上道:“奴婢给您去端盅温奶过来,好不好?”
“不好。”一把拽住幼白的宽袖,苏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依旧站在柱帘处的马焱,将小脑袋往幼白怀里一埋,用力的磨蹭道:“娥娥不要幼白走。”
难得看到这般黏人的苏梅,幼白好笑的提起裙摆侧坐于软榻之上,然后将苏梅那绵软的小身子拢进怀里道:“好好好,奴婢不走。”
缩在幼白身上,苏梅探头又往那未关的窗棂细缝处瞄了一眼,只见刚才还站在那处的苏洲愉与绿阑皆已不见了踪迹,地面之上的素雪被践踏,变成一滩浑浊雪水,缓慢流淌于青石板砖之上,被絮絮落下的鹅毛素雪细漫覆盖。
歪着小脑袋,苏梅那张白嫩小脸之上渐渐显出一抹疑惑神色,按理说就算是那绿阑坏了文国公府的规矩,偷了男人,也不至于被三叔父亲自处置吧?
看出苏梅脸上那抹疑惑表情,幼白伸手替她理了理小髻上那朵的歪斜的绢花,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是那绿阑偷人被红蕖姨娘看到了,绿阑心中发慌,尾随红蕖姨娘身后出了院子,心生歹意,便失手将那红蕖姨娘给推下了石栏。”
听到幼白的话,苏梅暗暗点了点头,只心中疑惑却不解反生。
这红蕖怎的会在她鹿鸣苑里头的石栏上被绿阑推下来呢?难不成这红蕖还是来看她的不成?
“咱们这文国公府就属四姐儿这处有座厚山,落雪时站在石栏上看,鹅毛飘絮,银装素裹,好看非常,那红蕖姨娘大致只是想借着四姐儿这地方看看那溯雪,却不想竟然……唉……”说到这处,幼白长叹一口气,这红蕖姨娘虽是由奴婢被三老爷抬上去的,但脾性却敦厚非常,平日里待人诚恳,据说对待那绿阑也好似亲生姊妹一般,可怎想那绿阑是这样狼心狗肺之人,恩将仇报的竟然将人从那石栏处推了下来,若不是有四姐儿的芝麻酥救了其一命,恐怕那红蕖姨娘现下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听罢幼白的话,苏梅虽觉得这件事好似还有一些蹊跷,但却又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蹊跷,绿阑被红蕖发现偷人,绿阑怕红蕖告密,便失手将人推下了石栏,想伪造成红蕖失足跌落之状,却是没曾想,那半只印在石栏雪面上的绣花鞋印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嗯,没有什么错,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苏梅就是觉得不对劲,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正当苏梅歪着小脑袋绞尽脑汁的时候,一旁的幼白突然又开口道:“四姐儿,这几日老太太烦的很,奴婢与你说这些,只是要告诉四姐儿,这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那最亲近的人……也不可尽信。”
听到幼白那越压越低的声音,苏梅回神,仰起小脑袋看向面前一张严肃面孔的幼白,郑重的点了点小脑袋道:“娥娥知道。”
上辈子,她就是吃了那张氏的闷亏,这辈子,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第71章
甘棠苑中,张氏拢着一身松绿袄裙端坐于绣墩之上;细细的品着手中的那盏香茗。
屋外冷风瑟起;安浓踩着一地溯雪掀开门毡进入屋内,张氏抬首,那张温婉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淡漠笑意,声音轻缓道:“都办妥了吗?”
“是,都办妥了。”安浓拍落身上积雪,小心翼翼的走到张氏身侧道。
“嗯。”张氏轻应一声,缓慢放下手中茗赏;双眸微垂道:“衣裳烧了吗?”
“已经烧了,一点布料都未留下。”伸手接过张氏手中的香茗放置于绣桌之上,安浓正欲再说话之际,却忽听得门毡外传来一道轻喊声。
提着裙摆走到门毡处;安浓伸手撩开那门毡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那门毡前站着一身穿灰褐色奴才服的男人。
“这是三老爷派奴才送过来的。”原贵将手中的信笺递到安浓面前,脸上微带笑意道。
疑惑的伸手接过那原贵手中的信笺,安浓道谢之后放下门毡;重新走回到张氏身侧道:“夫人;是三老爷让身旁的原贵送过来的信笺。”
听到安浓的话;张氏微挑了挑眉,伸出那掩在宽袖之中的纤细素手接过信笺,缓慢打开。
垂眸静看那信笺片刻,张氏突兀伸手挥落面前绣桌之上的那盏香茗,温婉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扭曲的愤恨之情。
她就知道,这苏洲愉爱的还是她那永远一副温柔模样的亲姐姐皎箬,即便是那人已经死了,他还是念念不忘她,可是当时,明明是她先与他相识的啊!她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一封言简意赅警告她远离那四姐儿的信笺!
“夫人?”一旁的安浓看到这副模样的张氏,赶紧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张氏伏在绣桌边,紧紧的捏着自己手里的那张信笺,片刻之后才慢慢回缓过来,声音低哑道:“没事。”
伸手扶住张氏的臂弯,安浓犹豫片刻后道:“夫人,红蕖未死,若是说出是您约的她去那石栏处,这日后会不会……”
“不会。”打断安浓的话,张氏揉了揉自己钝痛的额角,双眸微红道:“已经有人替我们善后了。”
说罢话,张氏突兀的轻笑出声,只那笑意之中满含着嘲讽意味。
她做尽这些丧尽天良之事,那人却依旧遵循着她姐姐的话替她善后,张氏觉得可笑却也深觉自己的悲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回不了头了,自她被父亲接替姐姐嫁进文国公府那一刻,她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对了,你假扮红蕖之时,可有被人发现?”揉着额角,张氏声音嘶哑。
“没有,奴婢是引着那绿阑到了无人之处才现出的半边身形,那绿阑真以为奴婢是那红蕖,吓得转身便逃,后来奴婢又变着法的引着人到了那鹿鸣苑的石栏处,绿阑这才看到那与奴婢穿着一般衣裳的红蕖。”听到张氏的话,安浓笃定道。
“嗯,那便好。”淡淡点了点头,张氏微闭上双眸,眉宇之间显出一抹疲态。
看到这副模样的张氏,安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声音轻缓的低问道:“……夫人,那画轴之上的女子,还要寻吗?”
听到安浓的话,张氏捏着手里那张信笺,低垂着通红眉眼,略微思索片刻后道:“暂时把人收回来吧,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说。”
“是。”安浓应声,提着裙摆出了屋子,张氏端坐在绣墩之上,轻阖上了双眸。
*
晚间,天色渐晦,雨雪缓慢停歇,红蕖被婆子们小心翼翼的搬上了一架马车送到外庄修养,归期未知。
文国公府门口,宁致远驾马匆匆而来,却被门房拦在府外,无门可入。
檀菊园内,老太太靠坐在罗汉床上,身侧穗香正细细的替她捏着双肩道:“老太太,柳姑娘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听周姑娘说,这几日人有些乏力,应当是心结未消,思虑过重。”
“嗯。”老太太淡淡应了一声,片刻之后轻缓开口道:“那被门房拦在公府外头的宁大人怎么样了?”
“听说是还在公府外头站着呢……”说到一半,穗香却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似得,伸手招过一旁的丫鬟道:“去,将这信笺给公府门外头的宁大人送去。”
“是。”那丫鬟轻应一声,伸手接过幼白手里的信笺,低垂着眉目出了屋子。
“什么东西?”看到幼白的动作,老太太端起面前的清茶轻抿了一口道。
“是柳姑娘托奴婢送还给宁大人的一封信笺,奴婢也不知里头是什么,不过看着那信笺泛黄的模样,大致是旧物。”
幼白说罢,老太太微微颔首,却是并未言语。
屋外,细雪簌簌密密的又开始漫落起来,宁致远披着一身蓑衣,挺直着背脊站在文国公府门外,那张俊美面容之上慢慢浸出一层沁冷水雾,身上细细碎碎的飘落棉雪,将他整个人缓慢覆盖。
“吱呀”一声,公府大门微开出一条细缝,年迈的门房从中走出,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宁致远道:“这是柳姑娘给大人的。”
一把按住那门房的手,宁致远声音嘶哑道:“她怎么样了?”
“柳姑娘已无大碍,只是身虚体弱的,出不了屋子,受不得这寒风,宁大人还是回吧。”说罢话,那门房赶紧收回被宁致远握在掌心之中的手腕,细细的摩挲了片刻才感觉自己那冰冷的肌肤回缓了一点温度。
门房侧身挤入大门进了府,佝偻着身子暗暗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宁大人在外头站了多久,这手居然比那落在自己身上的雪好似还要再更冷上几分。
公府门外,宁致远伸出自己僵直的手指,缓慢的展开了那信笺,信笺已然有些泛黄,边缘褶皱,棱角缺失,但里头的字却清晰非常。
看着那熟悉的字体,宁致远陡然瞪大了一双眼,神情晦暗,双眸赤红。
这信笺,根本就不是自己写的,可是那上头的字,却为何会与自己一模一样?难道两年前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吗?
紧紧的捏着自己手里那张泛黄信笺,宁致远突然撩袍起身,然后跨马疾奔而去。
文国公府一侧院之中,柳枣知站立于大开的窗棂处,神情淡漠,眉宇哀愁。
“姑娘,这大冷的天,您开窗做什么?”门毡处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着手里那盏琉璃灯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那站立在窗棂处的柳枣知,赶紧放下手里的琉璃灯,将那大开的窗棂关上,遮去了一阵溯雪冷雨。
晦暗的天色渐渐被窗棂覆盖,从眼前消失,柳枣知眨了眨自己那双酸涩双眸,侧头看向身侧的丫鬟,声音嘶哑道:“他拿了吗?”
“拿了,刚刚骑马走了。”丫鬟说罢,上前扶住柳枣知那纤细的身影往一侧软榻上带去道:“您这身子刚刚才有些起色,为了这么一个人,何苦这般糟蹋自己呢?”
一边说着话,那丫鬟一边伸手从宽袖之中掏出巾帕,细细的替柳枣知抹去脸上那沁冷的雪水。
柳枣知靠在绣床边,神色黯淡,双眸微闭,似乎是疲累至极。
丫鬟轻叹一口气,细细的替她盖好了锦被,然后端着琉璃灯又出了屋子。
散着晕黄光色的琉璃灯缓慢远去,屋内渐渐陷入一片昏暗之色,屋外冷风呼啸,躺在绣床之上的柳枣知缓慢睁开了双眸,眼角轻滑下一行清泪。
就这样吧,两年了,也该做个了断了,这也许就是她与他最好的结局,互不相见,互不相欠……
翌日,天色晦洁,细雪依旧漫飘,文国公府门口却突兀传来一阵锣鼓喧天之声。
柳枣知正坐在梳妆台前细描黛眉,门毡处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一个丫鬟道:“柳,柳姑娘,那,那宁大人喊了一拨人,在文国公府门口敲敲打打的,还拿着铁锹,在,在往咱公府门口种枣树!”
听到那丫鬟的话,柳枣知手里捏着的青黛咻然半折,双眸微怔,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以后你若是想娶我,可没那么容易,我的婚嫁路上,要两边都种满枣树,然后我坐在轿子里头,手一伸,便能摸到那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