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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的老板赶快过来说:“诸位慎言!胡乱议论秦王,小心脑袋不保,还连累我这个小本生意!”
“老板,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我们随便说两句,他能听见?”这人显然是个胆大的,他又说:“最可恶的就是郭开这个内奸,他还害死了李牧将军。可现在,他依然是高官厚禄,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云音听他们提到仇人郭开的名字,心想,这厮确实是恶事做尽,人人痛恨!
“看着吧,他总会有报应的,”另外一个人道:“据说我们赵国大王的兄长、公子嘉逃出去了,说不定他以后能卷土重来,杀回赵国呢!”
老板说:“管它谁做王,只要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就行了。这些年长年累月地打仗,也是受够了!”
“算了,不说了,免得招祸。老板,打点酒来喝!”他们都停住了口,开始饮酒。
酒楼老板给他们送了酒,看到云音一个人坐着,就过来招呼她。云音留下一点茶钱,起身离开。
。
云音循着记忆,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故居门口。
她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阵,离家多年,梦魂中曾经多次回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家里的老房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破败,大门紧紧关着,外面还修葺过,好像有人居住。
云音正在奇怪间,门忽然打开了,两个家丁走了出来,似乎要到外面办事。
云音走上前去,两人过来拦住她说:“你是谁?干嘛在我们府门口张望?”
云音正要回答,门内又出来一个男子,只见他身穿黄色的长袍深衣,头戴玉冠,一幅贵公子的打扮。云音吃了一惊,这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这人居然是她原来的未婚夫罗玉浮!
罗玉浮见了云音,也认出了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他迟疑片刻,才问道:“你……你是音妹妹?”
云音听到他称呼得亲密,觉得很刺耳,冷冷地说:“你住在里面?这里怎么成了你的府邸?”
原来,云音的父亲获罪以后,家宅充公,也是凑巧,府邸后来被赵王赐给了罗玉浮的父亲罗湛。罗湛原来把这里当成个别院居住,最近赵国易主,秦王在城里到处抓人,罗湛有些惶恐,干脆带着全家人躲到这城郊的别院中。
罗玉浮看见云音相貌变化不大,比起以前要轻减一些,显得清丽,还添了几丝成熟的风韵。他本是个好色的人,见到美貌女子就走不动路,他走近云音道:“你这些年怎么样?既然来了,进去坐坐,我们说说话。”
云音见他过来,似乎还要伸手来拉自己,厌恶地往后一让。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在大门口停住。车上先下来一个使女,伸手去扶一个贵妇打扮的女子下车。
这女子二十多岁,脸蛋也算长的白净富态,可就是身材肥胖。她着一套大红色的绣花长裙,头戴金钗和步摇,长长的璎珞垂落在发间。衣裙的颜色太鲜艳,倒显得她身子更加庞大。
罗玉浮看到这女子,似乎有些惧怕,停住了动作。
这女子扶着使女下了车,几步走到云音面前,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我不去找你算账,你还敢找上门来,真是不要脸!”
云音觉得莫名愤怒,这女人上来就一顿骂,还骂得那么难听,莫非是失心疯了?她拿开女子的手,问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出口伤人?”
这女子是罗玉浮的妻子秦氏,丈夫一向风流,她听说丈夫最近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正想探听出地点,好打上门去。可巧在她马车上见到丈夫和云音拉拉扯扯,以为云音是那个女人,今天想来登堂入室,心里非常愤怒。云音把她的手打开,她干脆上来扭打云音。
秦氏是官家小姐,性格强悍,罗玉浮一向惧内。可他现在一想,现在赵国都亡了,岳父也不再是高官了,他为何还要那么惧怕妻子?他再看看妻子那圆滚滚的身子,又想到她一贯彪悍很可恶,就上来拉住妻子,大声道:“你干什么?”
秦氏看到唯唯诺诺的丈夫居然敢反抗,更加生气,她说:“你想把这个女人领进门?我才是你的正头娘子,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不要痴心妄想了!”她说着用力拍打丈夫。
云音见他们夫妻两人拉扯住,大约猜想到是怎么回事。她看到大门开着,不想理会他们两个,就来到门口,想望望旧居里面是什么样子。
秦氏看到,连忙吩咐手下人拦住云音。几个使女和婆子上来,要来拉云音。
云音气道:“这是我家!你们做什么?”
秦氏怒了,她喝道:“还敢说这里是你家?真是不要脸!快,把她给我撵出去!”
几个下人听到吩咐,连拉带扯地来拖云音。有一个婆子的力气大,她一用力,顿时把云音远远地推出去,跌倒在了街对面的地上!
秦氏扭打着丈夫,罗玉浮怕妻子怕习惯了,现在看到她大发雌威,心里又畏惧起来。他很快乖乖地被秦氏揪进了宅内,下人们也跟着进去,大门关上了。
云音爬起身,想着家里的旧居竟然被罗家占了,进也进不去,还莫名受了辱骂,心里又气愤又难受!
家已经没有了。她站在街市之上,四顾茫然,还是只能回到宫中。
嬴政已经回宫,一看到她,马上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为何现在才回来?”
☆、携游
云音情绪很低落,不怎么想说话。
嬴政惩处了仇家,倒是一副称心如意的样子。他问道:“你怎么一身不吭地就离开了?真是没规矩!”
他看到云音脸色苍白,又问:“你生病了吗?”云音摇摇头。他说:“寡人知道了,你胆子小,不敢看行刑,是吗?倒是不应该带你去。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云音回道:“我到家里的老宅去看了看。”
他来了兴趣,说道:“你家的旧居?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云音心想,你忙着复仇,哪里有时间?嘴上说:“大王公务繁忙,我不敢打扰。”
嬴政笑道:“离开邯郸多年,倒是很想再去你家看看。这样吧,明日我们一起重游旧地,一定很有意趣。”
他又问:“你今日已经去过了,旧居是否还和原来一般?”
云音道:“宅子已经被都尉罗湛家占了,我没能进去。”
嬴政沉吟一下,赵国的官员很多,他不太记得是否见过罗湛。他说:“无妨,,明日我带你去。”
云音见他真的想去,肯定会遇到自己原先的未婚夫罗玉浮,两人以前还见过面,就想着先和他讲清楚,“罗湛之子,就是原来和我定过亲的那个人。”
听云音一说,嬴政想起来,她以前是有一个未婚夫,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哼了一声。
云音经过昨日晚间的谈话,觉得和嬴政亲近了许多,真有了故人的感情;但是今日目睹了他处置仇人的手段,又觉得他太狠辣,云音对他的感觉,还真是百味混杂,说不清楚。
。
到了第二日,嬴政果然带云音来到云家故居。
两人乘坐马车,众多侍卫兵丁随驾,来到了故地。嬴政倒是很有兴致要旧地重游,云音却很矛盾。她是想回家看看,但是并不想再见到罗氏父子。
御用的马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云音先下了车,缓缓向老宅走去。路边的枣树依然是枝繁叶茂,旧居门口的景物依旧。
今日大门口倒是有两个家丁把守,云音让他们去通报家主,说有故人来访。
一个家丁眼尖,看到了远处的兵士,吓了一跳,赶快进去通传。不一会儿,罗湛父子俩出来了。罗湛见到云音,一时间竟然没有看出来,问道:“你这女子是何人?来此作甚?”
云音讽刺地道:“伯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与我父亲交情非浅。没想到,如今能在我家故居见到你。”
她这么一说,罗湛认出了她,脸露惊异之色。罗玉浮走上前来,说道:“音妹妹,那个、昨天真是抱歉,你没有摔到吧?”
这时,嬴政向这边走了过来,侍卫们紧紧跟随,把府邸四周围了起来,不让外人进入。
罗湛参加过受降仪式,认得秦王。如今见到秦王不知何故居然驾临,大惊失色。他连忙跪伏于地,口里说:“罪臣参见大王!”罗玉浮和家人也跟着他跪倒。
嬴政手一挥,几个侍卫进了宅子,把里面的罗家人都赶了出来,聚在一处。罗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惊诧莫名。秦氏见到云音,刚想开口骂,看到那么多兵丁出现在家门口,似乎出了大事,又吓得住了口。
嬴政并没有理会罗湛,只是瞟了罗玉浮一眼。他眼见宅子里面无人,就携了云音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穿过前院,先来到了云音父母的卧房。云家家原来布置得很简单,可现在房间里富丽堂皇,放满了贵重的家具和装饰物,云音差点都认不出来原貌。
云音在屋中望了一阵,想到父亲,悲从中来,感慨道:“爹爹一生忠君爱国,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唉!”
嬴政拉紧她的手,说道:“所以说赵王昏庸,不值得效忠。”
云音兄长的房间也是面目全非,哥哥喜欢的兵书和剑器,都不见了踪影。
“哥,你在哪里?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云音自言自语地说道。
“寡人已经派人出去探访你兄长的踪迹,可惜还没有消息,”嬴政安慰她说:“刘婶也没有找到,我还想着赏赐她一笔钱。”
云音想,他倒还记得刘婶以前对他的恩义,也算恩怨分明。当年刘婶辞工回乡下了,经过了十几年,兵荒马乱的,找人确实不容易。她又想起兄长的踪迹成迷,脸上布起愁云。
两人又来到云音以前的闺房,这房间有些小,看起来没有使用,里面堆了一些杂物。
嬴政对这房间印象深刻,兴致勃勃地走了一圈,他说:“当年,你就是坐在这个桌案处弹琴,而我在旁边听。你来弹一曲,我们重温一番旧日的情景,”他说着就去到处翻找,还真在屋中木架的最下面找出了一把琴。他此次回到邯郸,可算是衣锦还乡,又报了仇雪了耻,心情无比舒畅。
云音一看,这琴就是自己少时用过的那把,她擦拭了上面的灰尘,坐下来调了调音,琴勉强还能弹奏。
她随手弹了一首略带忧伤的曲子,嬴政在旁边听了一阵,来到她身后,挨近她,把双手放在了她手上,轻轻抚摸。
“别这样!你这样,我没法弹了,”云音抱怨道。他把脸凑近她的左耳,轻声笑道:“我要学琴,小姐姐,你来教我吧。”
他不会有什么心思真来学琴,分明又是在调笑。云音本来凭吊亲人,心里伤感,被他这么一闹,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云音无奈,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指法,他果然是来捣乱,并不诚心学。
“教我弹那首邯郸小调,”他又说。
云音弹奏那小调,他捏住云音的手在琴弦上乱抚,完全弹不成调。云音干脆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他,他笑容满面,看起来非常愉悦,可以说是志得意满。
“你会弹《关雎》吗?”他问。
云音倒是学过根据这首诗填写的曲子,就点点头,挣脱开他的手,轻弹此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一曲终了,嬴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