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南行在即,太子指派了沙场老将木元帅送行。此人是力荐将我交出的朝中大臣之一,必定会在看管我之事上义不容辞,尽心竭力。
辕门下,鹊鹞惊惶翩飞,老将身着鳞铠肃穆而立,斑白的鬓发碎落几根在微风中轻颤。
他看到我款步而来,突然双腿一曲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饱经风霜的脸如石刻般坚毅:“末将多谢公主救国之义。”
我快步走到他身边作势扶起他,木元帅虽然年迈,但习武之人老当益壮身子沉实,我拉他伸手触到冰凉粗粝的金属鳞甲磨得手心有点疼,而他纹丝不动。
我在手心上吹了口气道:“木元帅多礼了,臻朝是你的家园,更是我的家园。既然都是一心为国,无所谓谢不谢的。”
他闻言,膝下松动缓缓站了起来。
我不再看他,牵着柔妃的手登上南行的马车。
四匹高大骏马蹄声稳健,马车两侧锦绣纱幔轻晃,我卷起窗帘子,回头遥望这座陌生的皇宫,晨曦绽放,将整座恢宏的殿堂揽入怀中。
桂香忽远忽近,墙垣绵延,角落的一颗桂树下,一袭玄紫色的熟悉身影身姿笔挺地立在树下,双手交叉在胸前,默默地看向这方,我手一抖帘子垂了下来挡住了视线,再次掀起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道身影。
我放下窗帘,坐正身子,柔妃将身子倾了过来,在我耳边道:“公主说话算话,许我自由,莫柔感激不尽。不知莫柔还有什么可以帮到公主的?”
我也倾近她,小声对她说:“你来自南疆,和南坪王是什么关系?”
她面露羞涩道:“莫柔确实来自南疆,却只是南坪王进贡给皇上的美人,跟南坪王并无沾亲带故。”
我也是想到的,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不然元筠公主害死了南坪王的儿子,她怎么还会帮我。我说:“没有关系那自是最好。“
“不过,”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兴奋道,“莫柔的哥哥在南坪王身边供常侍一职,或许可以帮公主说说情。”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你想连当今皇上都说不动情,还有谁能说得。”况且这一场争锋相对早已和情义无关了。
莫柔点头不语,略带悲悯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柔妃,我许你自由,你也助我自由,如何?”
她闪烁着朦胧的大眼睛道:“莫柔该如何相助,请公主明示。”
我利索地从怀里取出了地图,与她一起分析这一路地形分布和落脚地,探讨脱逃计划。然后我向她眨了眨右眼:“最拿手的那些玩意儿,随身带了吗?”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莫柔就这些长处,怎能不带呢。”
开始几天都是宿在驿馆的,离朝都还很近,这些护卫在木元帅的监督下个个都警惕的很,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刻意跟木元帅提起柔妃的哥哥就在南坪王身边供职,可以帮我说说好话之类的,一派天真和谐,打消他以为我会逃跑的念头。
行了大概一周就接近夹珠峡,因为赶着要在当晚渡江,在船上宿一晚到对岸,这一日的行程赶得很急。从我们出发的小镇去往夹珠峡渡口,需要穿越一段杂木丛生的丛林,此处地形十分复杂适宜跑路。
其实本来跳江也不失为一种跑路方式,不过我曾问过莫柔是否会游泳,她说从小到大就见过一次湖,我就啥也不说了。
是以今日,莫柔在当晚的餐点里不动声色地加了点东西。当车队走进杂木林的时候护卫们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木元帅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可疑,意志坚韧的他拿剑柄狠狠抽他们清醒。
天色一下子暗得可怕,黑压压的笼着整片天空,狂风从丛林的深处穿透而来,惊起树叶疯狂拍打。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雷声震耳。电闪雷鸣过后风雨交加呼啸而至。
队伍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卡在一处险峻的葫芦口,前锋来通传:“前方滑石,树木倾倒,阻了去路。”
我掀开帘子,豆大的雨水调皮地溅了进来。木元帅被淋得面目模糊,抹了抹眼帘上的雨水下令道:“多找些人去开路,务必在傍晚赶到夹珠峡。”
我放下帘子,与莫柔相视一笑,真是天助我也,等他们一倒下我们就可以伺机开溜了。
在马车中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心情一阵荡漾,我问莫柔:“这蛊毒怎么发作得这么慢?”
她耐心解释道:“这是瞌睡蛊,不是毒药,只能慢慢侵蚀人的意志,不像毒药那么立竿见影,效力却是持久的很。”
我点头,开始与她畅想未来。
聊得正欢时候,车门就这么忽地被人踢开,只见木元帅站在门口,熬得双眼通红,雨水顺着他的衣袍下摆滴滴答答地淌在车厢地板上。他猛地跨上一步,马车剧烈一震,随后伸出手大力地将莫柔拽下了马车。
“木元帅!”我跟着下去阻止他,雨滴打在头皮上嘭嘭的作响,举目看去人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奋战,护卫们都毅力告罄,瘫睡当场了。
我正啧啧惊叹,木元帅抽出豁亮的长剑,在自己的肋口上狠狠扎了一刀,又猛地拔了出来,顿时血溅而出,血水顺着雨水淌了一滩。他晃动了一下身子,站稳脚跟,把剑架在莫柔的脖子上,咬牙道:“公主,我知道你带这个女人是什么用意,一定是她搞的鬼对不对?快把解药拿出来!”
莫柔倔强道:“没,没有解药。公主你快走!”
想不到木元帅如此坚忍不拔,竟然用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清醒,我站在雨中,很快全身都湿透了,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我按捺下紧张的情绪劝说道:“木元帅,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些护卫是太疲劳了吧,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环境又这么恶劣,铁打的汉子也支持不住啊。要不木元帅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如何?雨下那么大,不如进马车睡上一觉,我们明日一早再赶路,也就耽误了一天行程,没有多大影响的,木元帅你看如何啊,在外面淋着雨不是办法啊,马车里面多温暖安逸啊,睡上一觉就有更多的精力赶路了,我们要劳逸结合……”
我像唐僧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
他终于快崩溃,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住口!”转过刀锋又在自己另一边肋口上更猛地扎了一刀。
我孜孜不倦道:“木元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你莫要如此自残,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啊,他们从小把你拉扯大,让你一把年纪还能长得这么结实多不容易啊,你这么再多扎几刀很快连命都没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他再也受不了,猛地将莫柔推到在地,意志溃散之时竟举剑向我冲来。
寒光在雨滴之间闪烁,刀锋如虹,这一瞬间,一切都慢了下来,我呆愣地看着前方,只要我躲过这一剑,然后看着他在我眼前慢慢倒下,这一关我就熬过去了。
这一刹那雨滴似乎在半空中忘了下落,连沙沙的雨声都被阻隔到了另一个世界,一道穿蓑戴笠的身影就这么突然斜插而入,身速极快,剑芒相击,巧力拨开,木元帅壮实的身形如一头笨牛般颓然倒地。
蓑衣人身形一晃伸手搭在我的腰际,我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突然向上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何曾相识,我拽紧他的衣袖,抬眼看到笠帽下的人,下颚舒展出那道熟悉的俊俏弧度,一颗心突然猛地被揪紧。
第26章 恨我吗
在苍葱森然的林间穿行。
风雨在耳边呼啸,时缓时急,不变的是我剧烈的心跳。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不断地淌下来,我拽紧怀中人的衣衫像呓语一般轻轻唤他:“师父……”
他听到我叫他,把我揉得更紧了一点。
夏天的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空气中有浓郁花草汁液的芳香,师父带我到一个废弃的渡口,远近无人。
晚风袭来,顶棚的芦苇蒿子噼啪拍打着斑驳的梁椽,湿衣贴在身上,我抵着椽子瑟瑟发抖。
师父相继脱下斗笠和蓑衣丢在地上,无星无月的夜,我看着他身后江水滔滔,劲浪翻滚,在夜幕下如黑色的浓墨,惊涛千叠,狂怒拍岸。
他脱下浅褐色的褙子走近我,轻轻盖在我身上。
我趁机拽住他的手,看向他:“为什么救我?”
他蹲下来,墨色的瞳仁比黑夜还要暗上几分:“因为你是我的筠儿。”
还在装!
我就这么与他对视着,冷然的笑意渐渐汇聚在我的嘴角,眼底却是一片寒芒:“师父,你知道你这么做于公有害么?南坪王会因为朝廷没有守约而挥军北上的。”
师父的另一只手掌不动声色地叠在我的手背上。他说:“首先你是我的筠儿,然后才是臻朝的公主。”
可惜肌肤上传来的热度完全不够驱散我身上的寒意。
“师父,”我认真地盯着眼前这张没有任何松动迹象的脸,“如果有人一直在利用我,想借我的手贻害社稷,师父会帮我怎么对付他?”
我慢慢地将手从他温暖厚实的掌心抽出,虚假的温暖不如不要。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看了看骤然空虚的指间,站起身来,至高而下地望着我:“筠儿不乖,一点都不听话了。”
夜风吹过,愈发森寒。对岸的礁石在仅存的夜光下显出狰狞的模样。
“彭诩!”我喊他,我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湿衣,一股细小的水滴从拳缝间滑落,滴答,滴答,“你怎么忍心对你的筠儿下手,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睁开眼的一刹那眼中有微芒闪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我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尽量与他平视,任披在我身的褙子掉落在地:“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元筠公主通敌叛国也好,去太清观也好,去漠北也好,都是十分隐蔽的事情,为何会走漏风声?为何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元筠公主的身边一定有奸细!”
“那你又为何觉得是我呢?”
“当你私会面首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我哆嗦了一下,声音有点颤,“我只是怀疑,你那么清高淡薄的样子,又岂是个色令智昏的人,除非另有原因。”
“说得好。”他双唇勾笑,“继续。”
“当我知道万虹残花功可以保住一命的时候,我才幡然觉悟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彻大悟丹,当初你给我吃的根本就是毒药!元筠公主肯定是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想杀人灭口,只是后来你发现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打消了杀我的念头,好继续利用我,对不对?”
“你这么聪明,”他走近我,逼得我步步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椽子,“叫我怎么忍心杀你呢。”
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褙子,再次盖到了我身上。我想扯又扯不掉:“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做一个傻乎乎的元筠公主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恨我吗?”他继续用褙子裹紧我的身子,“彭诩还是你所欲吗?”
“不不不,”我举起双手,掌心朝向他晃了晃,“我不想恨你,也不想阻挡你们的千秋大业,放我一条生路即可。”
“千秋大业……”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怎么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