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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他,迅速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年一直在安城啊?”
他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淡了下来,脸转向了窗外苍茫夜色,“嗯”地淡应了声。
乔时也下意识跟着他往窗外看去,“还是……族长?”
提到这两个字眼时乔时还觉得嘴角抽了一下。安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城市,既有着浓厚的现代都市气息和科技感,又同时保留着浓郁的地方宗族特色,这种宗族特色不止体现在以姓氏渊源和血缘为纽带,聚族而居的淳朴民风上,还体现在对同宗的认同感和根源意识上。这种同宗的认同感,让整个宗亲之间变得异常的团结,注重兄弟情义。这本是好事,但当这种过于看重的兄弟情义背离了正道,带来的影响也是毁灭性的,诸如过去曾发生过的宗族械斗、抢劫、吸¥毒等。因此安城的宗亲里至今保留着“族长”这种透着古韵的身份。
当然,这种“族长”早已不再是封建时代下的大家长的意义,有着决断他人生死的杀伐权利。乔时觉得,这在安城的宗亲里,可能更倾向于一个符号,甚至是一种同根文化的寄托。他们推举出的“族长”人选,不再是辈分最高、年龄最大且最有权势的,而是有能力、有魄力、有威望、能让众人信服并尊重的人。
在这样一个崇尚野蛮文化、年轻一代为着兄弟叔亲情分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外地人谈安城色变时,整个安城宗亲都希望有那么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将这种风向扭转回来。
乔时刚认识沈遇时,他是被当地人推举出来的那个人,在安城声望很高。
那时她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民俗专业,暑期跟着导师做课题和调研,研究以安城为代表的地方宗族民俗文化,在这边待过几个月。
如今六年多过去了,乔时这几年也没再追踪过这个课题后续,并不太知道安城宗族发展近况,是依然保留着其独有的一面,还是慢慢被网络化冲散了,她完全不知情。
沈遇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转过头看她,“这几年还在研究地方民俗?”
乔时点着头,避重就轻,“工作嘛。”
沈遇长指轻叩着桌面,侧头看她,“又研究了几个人?”
乔时讶异抬头,“我研究的是民俗的东西,不是人。”
沈遇点点头,“嗯,那当初怎么研究起我来了?”
乔时突然就没话说了,族长,族长……她脑子里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眉眼古板正经的老年男人,突然变成了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虽然眉眼一样的沉敛冷漠,但到底是诧异大于其他,也就难免多了份探究的心思。
沈遇也不说话,只是眉目不动地看着她,“嗯?”
微扬的尾音让乔时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我只是研究族长这个身份。”
“毕竟,这年代,‘族长’这种身份还是蛮新奇的。”乔时补充着道。
沈遇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屋里开了空调,他从进屋就脱了外套,上身只穿着件白衬衫,双臂此时已交叉着环在了胸前,站姿依然闲适又随意的,但那种居高临下的逼视感却又从这种随意的站姿里透出来了,偏就一言不发。
乔时头疼地找着话题,“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嫂子不催吗?”
沈遇:“我没结婚。”
乔时讶异看他,“你年纪不小了,你爸妈不催?”
她都26了,沈遇还大了她好几岁,怎么着也得过三十了,像他这个条件的男人,三十多还没结婚,在乔时看来确实有些奇怪。
沈遇没应,只是问她,“你结婚了?”
乔时摇摇头,“没,还不急。”
“男朋友呢?”
“没遇到合适的。”乔时不想话题一直围绕着自己转,笑着看他,“你怎么也一直没结婚啊,你这个年龄的男人基本都婚了吧。”
“工作忙。”沈遇淡淡地应,低头掸着衣袖的褶皱,有些漫不经心。
乔时笑,“不会是要求太高了吧。”
沈遇看了她一眼。
乔时读不懂他这一眼的含义,估摸着刚才那句话有些过了,笑着打圆场,“不过也是,你这个条件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确实不用急。”
心里忍不住吐槽了句,和沈遇聊天真特么累。
结果沈遇还是没说话,乔时没辙了,又语调轻快地扔了句,“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沈遇干脆没看她了,抬起左腕看了眼手表,依然是淡眉淡眼地道,“乔时,乔燕我负责帮你找,人找回来后,你带她一块离开,别再回安城了。”
他话题跳跃太快,乔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琢磨过来时很痛快地点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第八章
沈遇也没再说什么,拿过外套,“那先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好的。”
乔时起身送他出门,人没走到门口,手机却响了。
乔时本能接起,手机没放到耳边,乔燕惊惶的哭喊已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姐,救我,救我……”
沈遇就站在乔时前面,也听到了乔燕的哭喊,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乔时震动着的手机。
乔时经过乔燕前一夜的那么一闹,已镇定了许多,将手机举到耳边,“出事了就知道找我了?”
她嗓音很冷淡,电话那头的乔燕只是哭,“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你带点钱过来,听风酒吧,你再不过来他们就要剁了我手……”
“那就让他们剁呗。我挂了。”
乔时作势就要挂,吓得乔燕直哭,“不要不要……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气不过不想让徐昭好过而已,又有点喝高了才闹事的,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乔时淡声打断了她,“多少钱。”
“三……三十万……”
“去死!”
乔时直接挂了电话,而后看向沈遇,“乔燕你不用找了,管她是死是活。”
打开app;利落地搜机票,十一点多还有一趟飞上海的航班,乔时当下订了票。
沈遇站在原地看着她未动,“真不管?”
乔时头也没抬,“不管!”
订完机票,转身回去拖行李箱,打算去机场。
经过沈遇身边时,他突然伸手拉住了行李箱拉杆。
乔时诧异看他,还以为他要拦她,没想着他已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行李箱,“我送你吧。”
“……谢谢。”
————
沈遇的车就在酒店门口,黑色轿车,还是四个圈的,眼熟得让乔时不觉多打量了两眼,狐疑看他,“下午你跟踪我?”
沈遇正帮她将行李塞后备箱,闻言抽空看了她一眼,“观察力不错。”
“……”乔时手撑着副驾车门,“沈先生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
“我不想让一个移动着的麻烦带来更多处理不完的乱子。”沈遇压下后备箱,人已走到驾驶座前,隔着车子看了她一眼,“上车吧。”
乔时依言上车,不太琢磨得透他这句话的深意。
移动着的麻烦……指她吗?
她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或者惹祸不断?
乔时自认是没有的,她虽算不得特别乖巧听话的,但胆子不大也怕惹是非,向来是与人为善的。
沈遇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侧头看她,“确定要去机场?”
“去!”
乔时说这话时有点小赌气了,摊上这么给没脑子做事不知轻重的妹妹,她是真没辙。
下午刚砸了人家旅社,她还能把徐昭糊弄过去抵债,现在去砸人家酒吧,还指望她逮着徐昭过去一趟不成?
还三十万……她一普通上班族去哪找三十万给她收拾残局。
乔时是真不太想管乔燕死活了,可脑子一闪过乔燕爸妈木讷老实的两张脸,整个人又变得犹豫起来。
车子在行驶了半个小时后,乔时终是没法狠下心来,对沈遇道,“算了,我不去机场了,你在这放我下来吧。”
沈遇偏头看她,“打算一个人去酒吧救人?这个时候?”
乔时确实有这个念头,只是不好麻烦沈遇再特地把她送过去。
沈遇嘴角勾了勾,那勾起的弧度里带着些许讥诮,人倒是一声不吭,也没停车,只是将车子转了个弯,没几分钟,“听风”两个透着炫彩的logo赫然出现在眼前。
乔时讶异看向沈遇,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马路,这才发现从离开酒店开始,他们走的就不是机场的方向。
乔时突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讷讷地道了声谢,“谢谢。”
沈遇没看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吧。”
————
酒吧很吵,是年轻人偏爱的热吧,拥挤喧闹,热力四射,舞池里音乐震天,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摇摆。
吧台就在靠门口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乔时粗略扫了眼,满目五颜六色的洗剪吹,男男女女,叼着烟举着酒杯,挤得连走进去都困难。
沈遇也往里边看了眼,突然朝她伸出手掌,“把手给我!”
“……”乔时看着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掌,迟疑着没敢真将手伸出去,“不用啦,我自己走就好了。”
说着就想先往里边走,没想着沈遇突然朝她倾身,乔时一下子有些愣,等反应过来时左手已落入他掌中,被牢牢握住。
沈遇手掌很温暖,沉稳有力,将她整只手包覆其中,肌肤相贴,乔时甚至能清晰感觉得出他手掌下干燥的纹路。
这不是他第一次牵她手。当初那种被他压扣着手掌,十指紧扣,掌心对掌心、纹路对纹路的灼热感随着肌肤的相贴慢慢变得清晰,乔时心跳慢慢变得有些乱,有点适应不了,想将手抽回来,指尖刚微动,沈遇突然握紧了些。
“别乱动。”他嗓音低沉,一如既往的平稳。
人拉着她,从拥挤的门口穿过。
他身形高大,气场也强,看他走过来,旁人都不觉侧身让路,乔时被他牵在身侧,一路走进来顺遂通畅。经过舞池时,沈遇改扶住了她肩,左手轻搭在她肩上,右手隔开随着音乐扭动、不时涌过来的人,直到进到二楼人少的办公区,他才松开了她。
他的手掌收回去时,被轻扣住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乔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手伸到一半才回过神来,察觉不妥,手掌硬生生改了道,改落在脖子处,轻挠着,不太自在地冲他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沈遇嗓音平静,转身往走廊扫了眼,看到透着灯光的房间,淡声道,“这边。”
乔时跟着沈遇刚走到门口,一眼便瞥见屋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乔燕。
两年多没见的小丫头,乍看到她的一刹那,乔时是有些陌生和恍惚的,人看着依然稚气,却是沧桑了些,依旧干瘦。当年那头金灿灿的刺猬头早已不见,被柔顺的中分长卷发取而代之,脸上也不见了当年浓重的劣质脂米分,惊惶哭泣的脸上依稀可见年少时的清秀模样,此刻正跪着死死抓着一矮胖男人的衣角,一个劲跪哭求饶,到底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生,真摊上事了,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乔燕!”乔时叫了她一声。
正哭着的乔燕一愣,头缓缓转向这边,瞬间像看到救星般,扒拉着站起身,哭着连叫了几声“表哥,救我”,瘦小的身子就朝沈遇扑了过来。
乔时扶额别开了眼,小丫头太丢她人了,沈遇是能随便让人扑的吗,还表哥?
更丢人的是,沈遇不动声色地侧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