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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的售货员刚好认识王土胜他娘,不光认识,两人之间大概还有点儿什么过节,总之互相就是不愿意让对方太过好过那种。
昨天晚上两人刚好遇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又闹了起来,那售货员就故意说对方生了个儿子不孝顺,说王土胜挖药材卖了钱不给家里,全用来买了好吃的请别人吃了。
王土胜他娘一听可气坏了,马上回去找了王土胜就要问个究竟,可是他们卖东西挣钱的事沈谷仓一再叮嘱了要保密的,所以死活不说,反正就是不承认那是他挣的钱。
可他娘早就认定了是别人占了他家的便宜,一心想要讨回本,怎么也不相信王土胜的话,就是非要逼他说出都有谁吃了那些东西。
王土胜也是个讲义气的,他知道只要说了出来,他娘肯定会找上门去跟人闹个不休的,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咬紧了牙关,不管他娘怎么打他,他就是不开口。
他娘也是气狠了,揍得他差点儿就爬不起来了,可他还惦记着今天早上的约定,顽强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挪地赶到了这里。
听到他的话,下伙伴们都感动极了,一致决定,哪怕背也要背着他一起上县城,这样才是好兄弟。
于是王土胜就被小伙伴们轮流背着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百货商店的门口,几个土包子都被那气派的门脸给吓得腿有点儿软,这里边的东西看起来好像都很高级,而且里边的售货员看起来也比供销社的更瞧不起人呢,怎么办?
最后还是沈谷仓一拍口袋:“怕什么,咱有钱啊,走,进去!”
闻言小伙伴们也挺起了胸膛,就是,咱有钱呢!怕啥啊!
于是几个小家伙故作趾高气昂地进了百货商店,售货员一看,不高兴了,哪来的乡下野小子啊:“哎哎,干嘛的?说你们呢!”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沈谷仓故作镇定地问:“请问有核桃酥吗?”
售货员一抬下巴:“核桃酥当然是有的,怎么,你们要买?”
“对,我们要买核桃酥,多少钱一斤?”沈谷仓想着,供销社里的散装饼干一毛二一斤,这核桃酥跟饼干差不多嘛,就算贵点儿,顶多也就两毛多一斤,他们有五毛钱呢,至少可以买两斤了,每人至少可以分得好几块,一路吃着回去,美滋滋的。
售货员见他这样子,忍不住从鼻孔里喷出一声笑:“行啊,三块钱一斤,你们要几斤啊?”
“三块?”沈谷仓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大声喊了出来,随即又觉得不妥,低声说,“不会吧,怎么这么贵,供销社的饼干才一毛二呢!”
“能不贵嘛,这可是从省城进货的高级点心,哪里是你们乡下供销社的处理品可以比的!买不起就赶紧出去,别再这儿挡道。”售货员抬起了鼻孔说。
高级点心啊,几个小家伙们都忍不住咽唾沫,伸长了脖子盯着透明的玻璃柜台里边放在白色塑料筐子里的核桃酥,圆圆的黄黄的一块,面上还裂了几道口子,看着就十分酥松香脆,空气里似乎还有核桃酥那特有的甜香味,跟大队长家的臭小子拿出来的那种一模一样,好想尝一口啊!
几个小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沈谷仓挺起了小胸膛:“谁、谁说我们没钱的,给我称,称个五毛钱的!”
售货员“噗嗤”笑了出来:“称个五毛钱的,也亏你们好意思说得出来,滚,没有这么卖的。”
小子们今天那么艰难,早饭都没好好吃,还背着一个病号,千辛万苦来到县城,为的就是能吃上一口核桃酥,这买不到他们还真不愿回去了。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索性一屁股就在百货商店的门口坐下了,扬言说什么时候卖给他们五毛钱核桃酥了,他们就回去,不卖就不走了。
其中一个还一副挨了打的样子,一直都在龇牙咧嘴地喊疼,外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百货商店的人把他怎么了呢!
第113章
百货商店的人没法子,只好给他们拿了三块核桃酥; 当是五毛钱的卖给他们算了; 沈谷仓还得寸进尺地要求售货员用油纸帮他们包起来; 理由是看见别人买点心都会给包的; 不给他们包就是看不起他们。
售货员无奈; 只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拿出一张油纸; 把三块核桃酥包了起来,用绳子绑好,打了一个有拉手的绳结; 递给沈谷仓让他们拎着出了门,这才算是打发了这帮小祖宗。
为啥要绑起来; 当然是为了体面了; 只有三块核桃酥,他们七个人分着吃多不好看啊,所以要先包起来; 回去没人的地方; 再分着慢慢品尝。
买到了核桃酥,他们也没兴趣再逛县城了; 直接就往城外走,走到桥头的时候,沈谷仓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手里怎么这么轻呢!
低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这手里怎么就只剩下一截绳子了,包着核桃酥的纸包呢?
“啥; 核桃酥丢了?那赶紧回去找啊!”大伙儿赶紧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低下头细细搜寻。
作为丢了核桃酥的罪魁祸首,沈谷仓心里特别愧疚,因此也走得比他们都快了些,突然看见前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打开看了一眼,又赶紧包上塞进了口袋里,然后飞快地往桥洞下走。
沈谷仓下意识地就觉得那人捡到的肯定就是他丢的核桃酥,大喝了一声:“站住!”然后撒开脚丫子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过去。
张建民已经足足有三天没有一粒米下过肚了,早就饿得手脚发软,一动都不想动,可是看着同样挨了好几天饿,还发着高烧的娘,他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出母子俩暂且栖身的桥洞,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得到一点儿吃的。
没想到上天庇佑,才刚出来没多久,就被他捡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居然包着三个香喷喷的酥饼,张建民大喜,一定是老天不忍心让他跟他娘活生生饿死,特地给他送来的,不然谁会把这样的好东西随便扔在大路上啊!
张建民兴奋地把酥饼包好塞进口袋里,脚步匆匆地打算回去桥洞底下,要把好吃的酥饼给娘吃。
没想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子突然冲到他的面前,伸手重重推了他一下,大声吼道:“小贼子偷了我的核桃酥,快点拿出来!”
沈谷仓也是气疯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这核桃酥分明是他自己掉了被别人捡到,只是看到这人捡到以后一点也没想着要还给别人,想都没想都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他才会这么生气。
他也不想想,如果是他自己饿疯了的时候,好不容易捡到了好吃的食物,会不会想着要还回去。
张建民直接被推懵了,他本来就饿得头昏眼花没有力气,被这么一推,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骂他是小偷?
“你胡说什么啊,谁偷你的东西了!”
“还说没有,就在你的口袋里,我刚买的核桃酥!”
张建民本能地去摸了摸口袋,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如果对方好声好气跟他说东西掉了,问他有没有捡到,他也不会厚着脸皮不还给人家,可是无缘无故被人冤枉,还被推了这么一下,他也是有气性的,捂紧了口袋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啦?我还说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呢!”
“说你是小贼子还不承认,快点把核桃酥还给我!”说完,沈谷仓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其他的小伙伴也赶了过来,听沈谷仓这么一说,也都以为核桃酥真的是张建民偷的了,也扑上去一起揍人。
张建民本来就长得瘦小,又饿了那么多天,哪里打得过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子,可他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儿,越是打不过就越要打,而且对别人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不管不顾,硬是盯着一个人不要命地打。
很不幸,被他盯着的这个人就是沈谷仓,当张建民被这群小子打得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时候,沈谷仓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踉跄着站起来,“呸”地一声吐出了半颗带着血的牙齿:“天杀的贼小子,居然敢咬我,看我不揍死你。”
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拉开:“算了算了,再打这人就真的死了。”
又有人从张建民的身上搜出了那包核桃酥,在这样暴力的□□下,核桃酥早已经碎成了粉末了,免不了又是对着张建民一顿臭骂。
最后粉末也没放过,几个人一人分一点儿把核桃酥粉末给舔干净了,继续赶路回家。
路上沈谷仓有点儿心不在焉,好几次别人跟他说话都没听到。
“谷仓,你咋了,怎么突然跟丢了魂似的?”
沈谷仓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没,没啥事。”
其实他是想起了刚才遇见的那个男孩,临走之前,男孩那绝望的眼神一直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是不是做错了?其实这核桃酥根本就不是他偷的,可是自己因为一时的气愤误导了别人,让别人都以为他是小偷冲过来打他。
他看起来好像伤得很重的样子,会不会死掉?
想到这里,沈谷仓猛地转过身,不行,他得回去看看,万一那人真的动不了死了呢?
旁边的人拉住他:“谷仓你想干嘛?”
“我回去看看,刚才被我们打的那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那种小偷,管他干嘛,死了也是活该!再不赶紧回去天就快黑了,你不怕你爸打你?”
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沈谷仓并不想让小伙伴们知道,说自己误导了他们那个人是小偷,所以他又在小伙伴们的拉扯下半推半就地往家里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那个人捡到东西就马上据为己有,一点想要找到失主的念头都没有,自己找上门他都还要嘴硬,说他捡到的就是他的,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在桥头游荡,说不定真的是小偷呢,就算不是小偷,也肯定是二流子。
一路上沈谷仓都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给自己开脱,只有这样,才能把心底里的那份愧疚尽量压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回到沈家,沈谷仓他爸他们上工还没回来,倒是谢华香又再次提前回来了,正在把刚做好的酸角糕一份一份地包装起来。
看见沈谷仓没精打采地回来,谢华香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好奇地向他打听:“我听说王土胜昨晚被他娘打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这事说起来还得怪王土胜他娘,她昨晚惦记了一整晚到底是谁吃了他儿子买的东西,就跟咬了她一块肉似的,肉疼不已。
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谁吃了他们家的,她得一个个找出来,就算不能让他们把钱吐出来,也得给他家赔点粮食什么的。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看着孩子不懂事就白吃人家的吧!
王土胜他娘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翻来覆去地直到快天亮才睡着,这一睡就睡过了头,起来想找儿子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王土胜的影子。
她倒是不担心儿子会出什么事,就以为他是怕又被自己打,躲出去了,逼问不了儿子,她索性厚着脸皮,上工的时候一个个追着平时跟她儿子玩得比较好的人家问:“你儿子昨天吃了我儿子买的吃食没?”
当然是没人肯承认的,性子温顺些的,说了不知道就算了,有些性子泼辣的可就不愿意了,这是啥意思,不是欺负人嘛这是,于是就吵得不可开交。
这事儿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