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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太太有些担心,两兄弟再怎么感情好,动手打人家儿子,只怕感情要生分了。
胡博超怒道:“当我傻啊,就老二这把儿子当宝的,最多妆模作样骂两句,我女儿不是白吃亏了。”
胡博明好笑的看着老大,心里的怒气忽然没了,道:“就你小鸡肚肠。”
扯过胡远志,往胡博超怀里一推。
“随便打。”
胡博超抓住吓傻的胡远志狞笑:“我打死你丫的!”
看着一向笑眯眯的大伯伯像魔鬼般的面孔,以及家里的保护神胡老太太和胡博明袖手旁观,胡远志吓哭了:“大伯伯,我再也不敢了!”
胡博超满意了,恐吓道:“再有下次,把你吊起来打三天三夜!”扬长而去。
李曼安慰着大哭的儿子,有些气愤的责怪丈夫,道:“你怎么把儿子推给老大,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胡博明大笑:“放心,老大怎么会真打远志呢,老大只是看着凶,从来不打小孩和女人的。”
另一个房间里,大师姐万分鄙视,闹了这么大,一下没打,2货!等着,本大师姐自己会报仇。
这一年,有个复杂的年份称呼,但也有个从西洋传过来的简单的年份算法,1890年。
正文 第2章 北洋西学学堂
1894年11月。
胡博超急匆匆的跑进了屋子,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压低嗓门道:“出大事了!”
一家人急急忙忙的凑上去。
《申报》写得明明白白,清日甲午大海战,大清国战败。
大清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北洋水师,除了镇远,济远被俘,其余全灭。
胡老爷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茫然道:“上面只说北洋水师的船沉了多少,为何没有日本水师的消息?”
这还用问?当然是日本的水师毫发无伤了。
但这话说出来太打脸。
“唉,这天又要变了。”胡老爷长叹。
大清朝自从1840年以来,年年变天,日日变天,可谓是妖孽丛生,黑气遍地,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倒也没人怀疑这《申报》消息的真假。大清的消息,朝廷的邸报,从来都是歌舞升平,花团锦簇,没人看,也没人信,反倒是洋人办的报纸,却是句句属实。
当年轰动大清的冤案“杨乃武与小白菜”,便是《申报》报道的。当时杭州官府还拼命的辟谣,假消息,这是洋人的阴谋!上蹿下跳的,可惜就是不敢得罪洋人,连张报纸都不敢封。
所以,《申报》说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多半是真的。
大清朝又一次战败了。
战败了会怎么办?当然是割地赔款。大清从1840年开始,割地赔款的事情做得熟练极了,整套流程的娴熟,堪称世界第一。
“小小的日本,居然也这么厉害?”老胡家嗟叹着。
远在北京的朝廷,同样有个人在这么叹息:“想不到,小小的日本,居然也这么厉害!”
“中堂大人,日本西化这么多年,看来还是有效果的。”盛宣怀认真的道。
这句话,也就只有在李鸿章李中堂面前能说,要是在其他朝廷大臣面前说,多半会被喷一脸的唾沫:“你这崇洋媚外的狗汉奸!”
大清朝行至今日,朝中泾渭分明,一派是遇事必称先祖先人如何伟大,子孙后代当事事遵从先例,万万不可抛弃华夏的魅宝;一派是极力推崇西洋学说,师夷长技以制夷。
盛宣怀开始详细解释日本海军军官必须学习诸多知识,如弹道学,火药学,个个都是专家,不像大清的水师,炮手开炮全靠经验,完全不知道所以然,当然,北洋水师腐(化)成这样,估计也没开过几炮,让炮手积累经验了。
李鸿章忽然微笑:“宣怀,你遇到哪个人才了?”
盛宣怀笑:“果然瞒不过中堂大人,这是一些杭州的商人,从日商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日商的泄露的消息,那多半靠不住,这些日本人从来不讲真话。
但这个道理却是不错,一群靠经验摸索的老水手老司机,怎么比得上正儿八经学过abc的人呢?
看地位就知道了,前者是低贱的杂兵,后者是高贵的精英。
李鸿章拍板,日本人不就是学了abc嘛,我们大清也能学!
盛宣怀比另一个时空,更早的建立了北洋西学学堂。
盛宣怀和李鸿章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日商泄露的日本水师的培训秘诀,不过是杭州城内某个无良的胡姓2货商人,从英法记者这里胡乱道听途说而来,而后以讹传讹,终于变成日本水师强大的不传之秘,一直传遍了整个大清的朝廷。
“北洋西学学堂?和北洋水师什么关系?”胡老太太听说胡博明要去天津的北洋西学学堂上学,立刻就担心了,可别成了北洋水师的预备役。
胡博明认真解释,只是一个专门教洋人学说的学堂而已,和北洋水师除了都是朝廷出钱建立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胡博超皱眉:“朝廷这是要百年树人了?倒是值得去,头口水从来都是吃得脑满肠肥的,但是,听说这学堂是盛宣怀当督办的,这家伙可不地道,千万别被他坑了。”
胡博明认真点头:“是。”
大名鼎鼎的西学先驱盛宣怀,享誉大清朝野,但到了杭州,名声可不怎么样。如老胡家一样,把他当做奸人看待的,几乎是大半个杭州城的看法。
但是要想振兴国家,科技兴国,实业兴国,又怎么能不学西学?
胡博明早已看得明白,要么学会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远渡重洋,到西方去取真经,要么就到天津去吃狗不理。与孤身远赴异国相比,这去天津的风险,真是小得可以不计了。
李曼抱着才周岁的小女儿胡灵嘉,看看丈夫豪情满天,心里自豪的不得了。
胡博明决定,带妻儿一起去天津求学。
老胡家急急忙忙的托关系,大清朝人离乡贱,不走后门跑关系,说不定就被地头蛇欺负了。
胡博明出发这天,老胡家全家送出十里,到卖鱼桥坐船北上。
胡博明为国效力,且不计较个人得失,怎么看都是英雄所为。再想想盛宣怀的狠辣,胡博超很想唱风萧萧兮易水寒。
“老二,出门在外,钱财乃身外之物,需要舍弃,就尽数舍弃了。”胡博超提醒道,这话里的意思其实是两层,遇到劫匪,别和个乡下老财迷似的,要钱不要命,其次在该花钱疏通的地方,就要舍得花钱,别死扣。
胡老二鄙视:“你以为我是你啊,一分钱都恨不得拗成两半。”
老胡家还有比胡老大更抠门的人了吗?就这抠门财迷也敢出来教育人,真是晕倒。
临别依依,众人皆是满腹辛酸。
唯有胡灵珊一脸的嫌弃,眼前那大名鼎鼎,沟通南北,乌漆墨黑,臭烘烘的运河,真是够了。
“小珊儿乖,和二叔说再见。”胡老太太抱起胡灵珊,摆弄小手。
“咦,小珊儿盯着远志看呢,她也舍不得哥哥呢。”李曼笑道。
胡灵珊瞪着胡远志不语,这次算你走运,等你回来,打你个半死,别以为我会忘记荷花糕之仇。
胡远志惊恐的拉扯李曼的衣角:“妈妈,为什么妹妹的眼神这么凶?”
李曼一掌拍在胡远志脑袋上:“小孩子懂什么。”
天津,北洋西学学堂。
盛宣怀打量着入学名单,报名的人数和他预料的一样,少得可怜。能够拯救大清的西学,被一群腐儒认为是奇技淫巧也就罢了,但国之未来的少年们也如此想,不得不说这个国家已经处处透着衰败。
“大人,还是有一些有见识的少年的。”下属道。
北洋西学学堂原计划只招收山东和江苏的学子,前者是属于近水楼台,后者是盛宣怀的老家,个人声望笼罩,很有一群铁粉。但现实是,反倒是天津本地,上海,香港的生源居多,山东江苏响应者寥寥。
“杭州和苏州也有数人报考,有志于国家兴亡者,不知凡几啊。”下属继续做着花样文章,吹嘘拍马,盛宣怀的注意力已经被杭州二字吸引。
“还有杭州的学生?拿来我看看。”
杭州生源只有1个,姓胡,三十好几了,还是个拖家带口的。
“还有姓胡的杭州人敢到老夫眼皮子底下,哈哈哈哈。”盛宣怀完全知道自己在杭州的名声,时常以此与其他人说笑。
下属们赔笑,要不要把这个糊涂蛋开革了?或者招收进来给点下马威什么的。
盛宣怀又笑,光绪皇帝御笔亲批的北洋西学学堂,第一批学生只招收了区区20人不到,已经是打皇帝的脸了,再挑三拣四,根本是自己作死。
“只要是报了名,且通过了入学试的,一律收了,圣人曰,有教无类,岂能以老夫的私人恩怨,妨碍了朝廷大事。”盛宣怀道。其实这也是他的一个担忧,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西学学堂,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要是他敢少有徇私,那些腐儒们做梦都会笑醒。
而且,盛宣怀很有把握,此胡非彼胡,不搭界,与他有仇的胡姓,有那些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大人果然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是我辈的楷模。”下属们急忙认真的奉承着。
盛宣怀捋着胡子,貌似陶醉,其实全然没往心里去,大清朝当官有个诀窍,就是万万不能把下属的话当真。但是,为了让这个苟延残喘的朝廷能够继续多支撑几年,或者说,让这个被西洋的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打成一条死狗的华夏大地能有机会重新崛起,他自问确实已经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年后。
“博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记住,你是北洋大学堂的学生。”盛宣怀严厉的对胡博明说道。
胡博明作为北洋大学堂的优秀毕业生,肩负着将大清最高端的西学发扬广大的责任,必须派到最需要最能发光发热的地方去。
比如,湖北。
胡博明瞅瞅已经改名成北洋大学堂的学校,点头:“是,学生永远记得。”
盛宣怀满意的微笑。
一回头,师生二人谁也没把这些对话当回事,套话,假话,大话,谁有那闲工夫去记。
杭州老胡家。
胡博超大骂:“被盛宣怀坑了!”
胡博超细细分析。
湖北能和富家天下的江南比?能和皇城边儿的沾着贵气的天津比?
其他北洋大学堂毕业的学生,不是公费出国留学,就是进了朝廷各个要害部门,最不济的,也有朝廷支持办厂办学。偏要打发胡博明去湖北给张之洞当幕僚,简直是用心险恶。
还不能不去。
因此得罪了盛宣怀和张之洞,也还罢了,最重要的是,一心为国的大学生,居然辞去了为国效力,推广新学的机会,这不是沽名钓誉临阵退缩是什么?不用盛宣怀和张之洞费力,胡博明就被打上了无耻文人的标签。
但这摆明了是个坑的推荐,偏偏舆论还会认为胡博明欠着盛宣怀巨大的恩情。
张之洞是什么人?湖广总督张之洞,建造亚洲最大钢铁厂,汉阳铁厂的张之洞,人称张香帅的张之洞!
给张香帅做幕僚,简直是一步登天,别人求也求不得的机会!
胡博明不跪谢盛宣怀的隆恩,还想做什么?
至于张之洞有多少幕僚,胡博明究竟是不是每天坐冷板凳,一年见不到一次张之洞的面,老百姓们才不管呢。
要是胡博明一片公心,自当火里来,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