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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暗叹了一口气,皇帝的性格他很明白,不是因为言辞冒犯而追究罪责的人,所以他才会故意提起夺位之争来刺激他,谋求宽限时日。
只可惜这激将法用的不对味儿,最后竟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管是谁动的手脚,我一定要查明真相。南陈的探子,敢动到刑部的头上。林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
今晚一场大戏,影响比秦诺预料中的还要深远。
两天之后,秦诺看着东泊送上来的民间密报信息,简直哭笑不得。
金衣教主原本是天上仙人,他心怀仁慈,怜悯世上疾苦,所以偷盗天上至宝,下来凡间,解除民间疫病。
日前金仙闭关参悟天道,突然灵机一动,发现自己踪迹已经被天庭发现,所以故意遁入宫门,借助天子的龙气遮掩,终于逃过一劫。但他原本栖身的城隍庙被天雷击中,化为飞灰……
对这些五花八门,却还能自圆其说的传言,秦诺只能说一句,群众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果然是无穷的!
民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赶紧研究出治病的解方来。
之前已经确定了有医治效果的是黄纸本身,太医院会同工部造纸作坊对纸张进行了分解鉴定,但始终无法判断是由哪一种草木制作的。
刑部暗中接触城隍庙附近的百姓,探听来的消息让人无语,这种黄纸,竟然就是城隍庙内自己生产的!
早年这金衣教主的祖辈就是经营造纸作坊的,因为手艺粗鄙,产量也低,渐渐被淘汰了。所以入赘了这家城隍庙,子孙便以改行神棍为职业了,但造纸的手艺也传承了下来。
这个时代,手工业者的技术都是父子传承,不传外人的,除非特别流行的手艺,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才会传播广泛一些。而金衣教主的造纸方法由于过于粗鄙,传承很少,也无外人觊觎。所以闹到最后,竟然迟迟无法判断这种黄纸究竟是何种草料所制!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其实如果城隍庙内没有失火的话,只要前去调查一番,就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了,偏偏被南陈的奸细放了一把火,眼前迷雾重重,只能靠着工部逐一试验了。
而且还有一个让众人头疼的事情,金衣教主留下的黄纸不多了。之前为了安定民心,很多都被太医院包装成药丸,在那天晚上撒了出去,所以才会收获如此良好的效果。
京城百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而且此次疫病不仅在京城流行,数个地方都爆发了开来,有些城市甚至比京城更加惨烈。
很快,朝堂上又收到了一桩坏消息。
也许是林嘉那天的表演效果太好,不仅轰动了京城,也传到了附近的城市。
听说这里有仙人赐药,能治百病。有些惧怕疫病的富豪之家,还有些病重的百姓,竟然开始往京城方向聚集了。
这种行为无疑将会进一步加剧疫情的传播!
形势一天比一天更紧迫。
太医院内加班加点,甚至朝廷还征召了民间的数十名对疫病有研究的医生配合工作。
在这样紧迫而焦虑的情况下,这一天清晨,秦诺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什么?”一时间,秦诺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李丸缩头缩脑,低声重复了一遍:“皇上,刚刚太医院的人过来禀报,符纸被盗走了!”
第90章 失窃
以前经常有人夸赞秦诺好脾气; 他自己都不以为然,现在;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 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好的简直能立地成佛了!
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医院院正汪子平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着,让人怀疑他下一秒钟就会直接晕厥过去。
好吧,主持疫病解方研究的左院判梅竞已经晕倒了; 在看到锁在壁橱内的符纸不翼而飞的那一刻; 如今正在太医院里抢救着。
如果说之前金衣教主在刑部大牢里离奇身亡; 可能是潜伏的南陈间谍在暗中捣鬼; 实际上; 昨晚的那出好戏也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测。
那么太医院里这桩变故呢?
“也是南朝间谍潜入?”葛长海犹豫着说道。
“哈; 若是南朝有这般神通广大; 太医院紧密看守的要紧之物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盗走; 哪一日潜入宫中盗走朕的首级,只怕也是轻而易举吧。”秦诺的声音平静中压抑着怒火。
站在阶下的几位大臣一片静默。
范文晟瞟了葛长海一眼,你闲着没事儿非掰扯什么南陈间谍啊?这事儿能是南陈间谍的手笔吗?
符纸失踪的消息传到之后。太医院几位领头的; 还有当晚轮值的学徒都被叫了进来。很快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自从承担了研究解方的重任以来,太医院众人也知晓责任艰巨,无不殚精竭虑。经过这些天的苦苦煎熬,进展也很大,解方已经开始摸到头绪了。
就在昨天晚上,梅竞等人实在支撑不住,没有熬到半夜,走得比往日早一些。
研究所用的符纸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是最珍贵的资料,所以梅竞亲手将其收入了殿内的壁橱里,并谨慎地锁好。
殿内整夜都是有人的,两个值夜的御医在核对往年的脉案,还有几个学徒在整理药材。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梅竞等人过来上工,想要取出符纸继续研究,却发现壁橱内的符纸不翼而飞了。
壁橱锁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内中的不少珍惜药材和丹药都完好无损,只有符纸不见了。
准确地说,不是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摞宫中常用的普通纸张。
梅竞当场就昏了过去,太医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巡逻这一带的侍卫冲进来,将所有人扣留,同时紧急搜查了周围,却一无所获。
同时消息被紧急送到了御前。
早朝还没有散,秦诺真觉得眼前一黑,这几日朝会本就一直围绕着疫病展开,如今听到这种噩耗,简直群臣愕然。
霍东来上前一步,严肃说道:“此事应细查快查,除了太医院值守之人,巡逻的宫禁侍卫也责无旁贷,臣奏请重罚。”
秦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宫中守备,是禁军五卫轮流担任,前天神策营刚刚替换下了霹雳营的班。正好是霍东来的嫡系。既然老丈人要表现自己大公无私,秦诺也不会拦着。
他是真火了!无论这件事是谁干的,他发誓绝不会轻饶。
范文晟却有不同意见:“这些人固然该罚,但还是延后的好。此事干系重大,未免动摇人心,暂时不可轻易外传。”
最终从统领贾辟到几位负责宫禁的军官,都被罚俸一年,当晚太医院周边值守的侍卫,则统统杖责。
只是在符纸找回之前,惩罚都暂且寄下,以免动摇人心。
短短的时间里,内廷又送来消息,符纸失踪,找到了新的线索。
刑部官员赶到现场,仔细查看了壁橱内部,发现在贴着墙的角落,有一处木板松动了,轻轻拍了一下,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掉了下来。
秦诺带着几个重臣来到太医院。
御驾降临,太医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一声“免礼”,秦诺匆匆进了殿内。
出事的壁橱在墙根儿边上,是铁杉木制成,古拙厚重,看着有些年头了,外表泛着铜色的光芒。
打开看去,下层是一摞一摞的脉案,上面摆着一些珍稀的药材和丹方,其中符纸放在最上层。
为了研究符纸的构成,这些天太医院也搜罗了不少普通的符纸来对比,都被搁在这里。当然其中金衣教主的那一摞最为重要,今天一早,却发现被替换成了跟旁边一样的普通符纸。
秦诺绕道壁橱旁边,果然看到左侧有一个孔洞。洞不大,狭窄细长,刚好够一个人将手指伸进去,将符纸夹出来。
经过太医院研究消耗,再加上林嘉上次扮演神棍发放药材,符纸已经所剩无几了,很简单就能取出替换。
刑部唐晨上前躬身道:“皇上,之前已经详细调查过,昨晚太医院内在此殿内值守的有六人,两名医官,四个学徒,另外前来的宫中之人则有三次。第一次是在辰时末,两个小太监为福来宫管事取风湿腿的药材,第二次是辰时末,前贤妃的宫女,前来取医治头疼病的药材……”
前贤妃?是秦聪的林贤妃,那个生下子嗣却又不幸夭折的女子。
唐晨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次是,皇上身边的方侍卫,前来取腿伤的药材。”方源之前跟北朔的马球对峙中腿部受了擦伤,秦诺也是知道的。
殿内有些冷场,秦诺抬起头,盯着唐晨。
唐晨则老老实实盯着地面,没有任何异样。
“可有派人询问?”
听到皇帝的问话,唐晨松了一口气,立刻回到:“已经安排人手前去传讯三人,并且搜查其住处了,只是方侍卫……”
方源是住在乾元殿的。
秦诺没有多说,径直吩咐道:“叫方源过来。”
李丸连忙出了殿外,作为贴身侍卫之一,方源正在太医院门外。听到传唤,立刻入内。唐晨言简意赅地说完了整件事情。
方源跪地回禀道:“臣昨晚是来过此地,取药之后立刻离开了。”
“朕相信你说的。不过稳妥起见,昨晚前来过此殿的人,都要严密搜查。”
方源冷静坦然:“臣一身上下,皆为皇上所赐,有何不可见人的?”
“那好,就从朕身边的人开始吧。”秦诺冲着唐晨吩咐道,“朕心急如焚,务必要在今天落日之前听到有用的消息。”
唐晨有喜有忧,喜的是没想到皇帝如此配合,忧的是这时限也未免太短了吧!
好在皇帝并没有将话说死,有用的消息是什么?未必要求水落石出,能摸到线索也是大功一件。
刑部立刻安排人手搜查宫禁。
秦诺也无心理政,回了乾元殿,在内殿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两个时辰之后,唐晨那边送来了搜查的结果,一无所获!
这也在预料之中,符纸轻薄,隐藏容易,而且最领人头疼的是,万一是居心叵测之徒,偷到手之后干脆一把火烧掉,根本无迹可寻。
有嫌疑的所有人都被询问了一遍。当晚轮值的御医和学徒都有没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因为太医院的那个壁橱可不是普通的木材,而是千年铁杉木打造的,其质坚硬,胜过金铁。太医院一向用来盛放重要资料和丹药,从没丢失过。想要在上面挖个洞,普通人一时三刻绝对不可能做到。就算是武功高手,借助锋锐的匕首,也需要费些手脚,才能完成。
秦诺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张奏折,松开又握紧,周而复始。
旁边霍幼绢明白他的矛盾。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方源都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因为昨晚所有接触过那个壁橱的人,只有他会武功,而且随身也有削铁如泥的匕首。
还有这份奏折……
沉默半响,秦诺叹了一口气,将奏折递给霍幼绢。
为了避免干政的嫌疑,霍幼绢一向是不会主动看奏折的,秦诺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不过如今殿内没有外人,两人也不会墨守成规。
将奏折接过,她一目十行扫过。
片刻,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来:“皇上……”
这份奏折是刑部呈上的,关于昨夜金衣教法事大会上刑部逮捕的南陈探子的口供。
刑部的办事效率极高,将逮住的探子分批关押审讯,问出的口供相互对照,很容易辨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