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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灏看她眼睛黑漆漆的发亮，脸上虽然红扑扑的，不过已经合身扑进自己怀里，都能感觉出来她身上很高的温度在降下来。
有点无奈，她显然是醒透了。
“伤员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是找了其他的几个副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着停顿了一下，才道：“你说要下雪，我突然想到了，敕勒人突然撤了，可能是他们感觉到了天气变化……下雪对咱们来说，只不过是冷了点，窝在家里就是了，但是对他们来说，有时候意味着灭顶之灾。”
唐青鸾本来就清醒了，听见他这样说，顿时更清醒了，忙跟着问：“怎么说？”
“游牧族人都是这样，春夏秋三季节的时候储存粮食，因为整整一个冬天，什么都不会有，猎物粮草，全都没有，马匹没有吃的，全靠储存的话，只要断了粮草就是全军覆没的危险。另外下了大雪，雪掩盖了道路，辎重难以运输。况雪深处难以行军，尤其是前面那种大片大片的森林草原。”
“秋天树木大干枯叶子落下来，风一吹落在沟里，会将一些不平整的沟填满，下雪了之后，雪落在枯叶上，一片看起来都是平地，但其实很多下面都是这种枯叶盖住的深雪窝，若是人马走到了这上面就会陷下去，而只要陷进去想要出来就很难了。所以尤其是骑兵反而更加受困。”
“所以下大雪对他们来说，是很危险的。”齐景灏身上慢慢暖和过来了。
唐青鸾窝在他怀里听得津津有味。
“试想一下，他们储存粮食的地方在很远的地方，祁连山那边，他们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回去。但若是下雪了，这一路上多少的危险？可若是不回去，在这里攻城的话。攻下来的话当然没问题，但若是攻不下来，等待他们的就是饿死。”
齐景灏说着：“所以他们才在感觉到了天气不对之后，急忙的跑掉了。尽管城已经快攻下来了，他们也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但只要他们不想冒全军覆没的危险，就只能会去。”
唐青鸾恍然。
齐景灏又道：“不过也不能绝对肯定。他们如果横了心一定要拿下兴庆城，一定要在城里过冬的话……那么退守开可能就是陷阱。”
唐青鸾听着觉着有点不对。
齐景灏好像是已经自言自语了：“算了算，满打满算走了两天两夜，二十四个时辰上下，即便是骑马飞奔，能走多远？所以若是……”
沉吟。
唐青鸾惊讶的道：“你不会……不会想着要去追吧？！”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他：“齐景灏，你忘了你父亲的事情了？当年就是因为轻易出城去追，才会被曹建成陷害！”
齐景灏一看她急了，忙笑着道：“没有，当然没有忘。”坐起来给她把棉袄披上了，轻声道：“小心受凉。”
唐青鸾看着他。她太了解齐景灏了，如果齐景灏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那么肯定会马上说明白的，不会让自己担心。
但是他没有说，也没让自己躺下，反而给自己披了件衣裳，显然，他要跟自己好好谈谈。
唐青鸾心都沉了！当年公公齐腾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骗了，轻易出关去追敌人，几万人都全军覆没了！
她盯着齐景灏道：“景灏，你不要忘了，是你亲口跟我说的，贸然出关是大忌！”
齐景灏也看出来了，她是完全猜到了。原本他也是要和她说清楚的，他的做法肯定是有风险，如果有什么意外……他需要跟她说明白，不能让她糊里糊涂的。
想了想，道：“贸然出关是大忌。但是打仗的事情都是很灵活的，没有那么死板。若是完全死板的照着这些来，那不是成了纸上谈兵了？纸上怎么写的，书上怎么说的，只能照着来？完全不管打仗的真实的情况？”
“那肯定是不行的。打仗就要灵活。若是敕勒人真的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而退兵的话，我们去追，能形成双面夹击的形势。而且和我们一起夹击敌人的是大雪，我们甚至不用动用多少人马。”
唐青鸾道：“但是，敕勒人不是已经跑了两天了？”
齐景灏点头：“是啊，这个距离我已经测算过了，两天两夜他们能跑多远，我们现在去追，大约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能追上。这些我都算过。雪一下下来，他们的速度减慢，而我们会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进行歼灭。”
唐青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道：“你要考虑的详细一些啊，既然出关是大忌，必定是有道理的，为什么是大忌……你考虑过没有？是不是关内的情况，还有关外面的情况你都考虑清楚了？内部有没有问题，去追……道路熟不熟什么的……”
她也不懂，但是能想到的都提醒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齐景灏点头：“我肯定会全面想一遍的。而且我也知道了，在这城里也有奸细，还没有到这里，敕勒人却已经能提前得到消息，猛攻城池。在联想到前面京城的事情，那些饥民能够跑到京城去，敕勒人还混在里面……这些全都说明，城里有奸细。”
“那你还……”唐青鸾说了三个字，就咬住了下唇。
她自己也在控制着自己。说实话，她到底还是知道，打仗的事情自己完全是外行，齐景灏才是真正懂的人。
自己是担心，也可以提醒他，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面，尽管可能这些方面都很外行没用。但是最后肯定还是会听齐景灏的，因为毕竟他懂。
第三百一十六章追击
唐青鸾知道，自己对于打仗是一窍不通的，不能反过来一定叫他听自己的，那不成了瞎指挥了？
齐景灏等她说完呢，看她不说了，就继续道：“兵不厌诈。诈中有诈。就看谁脑子好使了。打仗本来就是用谋略，不仅仅是只用蛮力。我知道城里有奸细，正可以利用这一点。”
“而出去追，自然会找熟悉道路的人领路。这边原本的驻军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在这里跟敕勒人打了多少仗了，外面也去过很多回。追击过很多回。”
齐景灏看着她道：“放心，能想到的我自然会想到。”
唐青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道：“横竖你……要想清楚，各方面都要想周全。毕竟这么危险……”
齐景灏点头：“是，我肯定尽可能想周全。而且现在打仗就是这样，想的越周全，获胜的可能性就越大。”
说着他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声音轻了些，温柔的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和父亲当年遇到了情况很相似……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想的更清楚，尤其你还在这里，我当然会更加的谨慎。”
唐青鸾点点头：“我也是多余担心……照理说我根本就不懂。不过确实就是你说的，现在的情况和当年有点太像了，我当然没法放心……别的我也不说了，横竖我也不懂。只能说，小心，一定小心！”
齐景灏轻轻的‘嗯’着，在她头发上亲着：“我一定小心再小心。”
“你刚刚……就是去布置去了？”唐青鸾问。
“是啊，布置了一下，雪一下，就带人出关了。”齐景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才将她身体板起来，坐正了看着她的眼睛，轻声的道：“我会留下梁潜带着三千人马，如果真的……我被埋伏了，梁潜会护送你和大舅子回去……”
唐青鸾浑身轻颤，眼泪都没准备的就落了下来，一下子靠在了他的怀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说出不让他去的话，咬的嘴里感觉到了丝丝血腥味，才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现在才十月底，冷的太早太突然了，估计很多人家也没有准备。
今晚上如此的寒冷，不知道多少人家会彻夜难眠。
唐青鸾身子被他紧紧的搂着，但仍然觉着寒冷如冰，这种寒冷不是外面侵入进来的凉气，外面的凉气已经被他挡住了。现在的寒冷，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齐景灏低头吻她，惊觉到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的死死的，慌得忙舔着她的嘴唇，模模糊糊哄着她松开了，这才心疼的舔去她唇上的血腥。
夫妻俩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不愿意破坏宁静的气氛，而且，对方想说什么，心里又清楚。
就这样静静的搂着。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下雪了！”
齐景灏觉着怀里人身子一震。
他低头看她，她也看着他，她的目光已经坚定起来，唇边甚至还勾了起来。唐青鸾知道刻不容缓，她坐直了，看着他：“你去吧，景灏，一切小心。所有的事情都不用担心，母亲……我会好好照顾的。”
齐景灏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突然搂住她狠狠的吻住了，片刻放开了，起身下床。
穿戴了盔甲，再深深看了唐青鸾一眼，便出去了。
唐青鸾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身影从大门处消失了，只有黑色大氅的一角在寒风中飘了过来，也消失了。
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如同是被人从天空中倾倒下来一般，一会儿就已经在地上落了一层，将原本地上各种颜色全都掩盖，只留下白色。
天空也变得迷蒙了起来，大门已经看不清楚了。
“奶奶，快去进去吧。”丁香拿出来一件斗篷想给唐青鸾披上。
唐青鸾转身进屋了，进来就打了个哆嗦，冷的刺骨，于是上了床，棉袄也没脱就躺进被子里，被子里还有些余温的，但是依然抵不过她身上的寒冷，一会儿，依然是冰凉……
……
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过了一会儿唐青鸾又起来了。她担心的感觉浑身汗毛都是立起来的，生怕听见外面有人喊‘中伏了……’
或者‘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身上穿了两件厚厚的棉袄袄裙，依然觉着冷的发抖，只能打开了内室的门，出去在外屋找炭盆。
炭盆在外屋放着，火都快熄灭了。她用火钳将炭拨开了，里面红红的火亮了。
唐青鸾伸出去手烤火，不停的深呼吸着，调节着自己周身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她知道没用，自己胡思乱想没有用的，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也是没有用的。她要相信齐景灏，齐景灏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现在唐青鸾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说的太多，没有表现的太……脆弱。如果自己痛哭不停，齐景灏带着兵出去可能都要心里牵挂，牵挂太甚，做出来的决定可能会被影响……
又是一阵的胡思乱想，再次的深吸着气，轻声的自言自语：“不想了，不能在想了。”起身在屋里走动起来，走到窗户前往外面看，外面已经有些发白了。不过不是天亮了，而是雪下得更大了，雪将窗户盖住，显得外面白亮了一些。
唐青鸾满屋子找了找，从对面厢房中找了一盆没有点的炭，夹了几根放在了点燃的炭盆中，火苗已经慢慢旺了起来，她的身上也温暖了一些。
重新坐下又想了一会儿，这一次不是胡思乱想齐景灏会遇上什么事，怎么打仗，而是想自己后面怎么办。
是要做好准备的。不管什么情况，自己都需要有准备。
一点困意都没有，就这样在炭盆前坐了一晚上，不时的起身走动一下，将一盆备用的炭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