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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向来不喜欢油腻之物,口味偏清淡,当初随着赵言的喜好用了几年辛辣,委屈受够了,如今只挑拣着吃自己喜爱的。只是有人偏生看不得她好,往她碗里夹了筷子肥猪肉,她看着就觉得噎人的很,而且傅钟用得是他自己的筷子,沾了他的口水……她真是嫌恶地很。低着头在那里扒拉了许久,眉头紧攒,自是未看到在座的几人面色变了几变。
这一顿饭用得谁都心思复杂,韦氏更是将女儿拉到一边,沉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偶然相识?你们什么时候竟是这般相熟了?翠翠,你说实话,你可是为了世子而与赵言生分了?虽说世子样样没得挑,可是那般家世不是咱们这等身份能高攀得上的,便是入了人家家门,也怕会被人看不起。娘劝你还是绝了那念头罢。”
翠翠失笑,有些话与母亲说了只是平添烦忧罢了,她哪能让母亲知晓这人夜夜登门来扰她清净?她早拒绝过他多次,若是有用便不会与他纠缠至今。与她来说,只要不是赵言不是傻子,谁都可以。
韦氏见他不答话更是无比忧心,点着她的额头,恨声道:“我不愿看到你去高门受气,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得给我回了。我不管你爹应不应,唯今也只有赵言最为可靠,免得那裴家又差人上门催。”
翠翠闻言依旧只是笑,若是裴家再上门来,自有人帮着处置。
傅钟随着朱林朝去了别院饮茶,正好炕上留着一盘残局,两人一黑一白聚精会神相对,不过短短时间棋盘上已是一片腥风血雨,你守我攻,约莫一炷香功夫,朱林朝堪堪胜过他。两人各自谦虚一番,谈书品茶好不惬意。
傅钟暗道这未来丈人倒是沉得住气,明明心中疑惑满满却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来只得由他开再这个头。
朱林朝只见他站起身,拱手失礼,诚意十足:“傅钟自见过翠翠后,她之模样便日日萦绕心上不去,今日斗胆求伯父答应傅钟求娶之事,晚辈定待翠翠如若珍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朱林朝沉吟一阵,不应却也不拒,沉声道:“能得世子厚爱是翠翠的福气,只是门第悬殊……世子也知晓,朱某就翠翠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也是捧在手心娇养大的。若是无意外是要同好友家公子结亲,却不想这丫头不知何时有了自己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贸然替她做决定。”
傅钟等得便是这句话,虽知朱家长辈疼宠翠翠,他却还是为了防止人家不同意想了诸多办法,如今省了力气,晾她朱翠翠也不敢拒。此时他只为了能得到她而欣喜,纵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也没有关系,却不知在往后的日子里因为索求更多而日渐疲累。
因着昨夜饱睡,以至于入夜深了许久,翠翠还无困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却难抹去心中的烦乱。良久叹了口气,起身穿了衣服,自己提了灯笼在幽幽月下缓步而行。光秃秃的枝桠借着月光投下不甚好看的影子,她像个游走在这世间的孤魂,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庄子里池塘、花园皆有,只是寒冷天气下也瞧不出几分美意,那漆黑一片的池塘更是结了冰,在这时看来莫名觉得渗人。翠翠琢磨着想要回去了,正要转身,却听到前面传来衣料摩挲声,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娇声呵斥:“谁在那里?”
只听那人叹息一声,幽幽道:“翠翠是我,你也睡不着吗?”说着从暗处走出来,分明是赵言。月下他满脸沉痛,竟是比昨天还要难看。
两人站得极近,风吹动他们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翠翠叹口气,伸手摸上他瘦弱的脸颊,轻声道:“怎么越发瘦了呢?你的脸色也不好看。”
赵言顿时狂喜,搓了搓冰凉的手待生了点热意才包拢住她的手,喃喃地声音里带着祈求,说道:“翠翠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往后我凡事都由着你,事事听你的话可以吗?这些时日我无心他事,反复寻思你为何恼我,只是我愚钝,着实想不出来。”
翠翠将手抽出来,以手背掩唇笑得很是欢快,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风吹多了小心伤身。”她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月,顿了顿:“赵言你可知,我今日才发现自己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以前总听人说难得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总拘着过去的那点怨做什么,徒找不痛快罢了。我也曾想过放下一切,往前看,可是我越来越发现自己不甘心。”她的苦痛凭什么白白受了?她便是拼了这辈子,也要看到他们不得好过。
赵言呆愣在那里,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焦急道:“阿锦与我说你惧怕与那个梦,还特地求了庆福寺方丈相看,翠翠你怎么这么傻?那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有任何的道理,而那秃头和尚也只是编胡话来骗你的香火钱。翠翠,咱们自小到大,我是何人你竟是不愿相信吗?”
翠翠本想说什么,回头看到他身后的严超做了请的动作,顿时止住了话头,笑道:“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说完便快步往回走。
果然,她回去的时候,傅钟正坐在她屋里悠哉地品茶,见她进来,指腹轻轻描摹着杯沿,不咸不淡地开口:“与旧情人聊天,可是心情好?”
她轻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你不是就在旁边看着吗?问我做什么?”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抿了口,热意从喉间流窜于四肢百骸,将浑身的寒意驱赶。
傅钟低低笑起来,健硕胸膛颤动,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指腹上的粗茧磨得她柔嫩的脸颊生疼,在她含水眸子的注视下俯身探上她的唇角轻轻碰了碰,低喃:“我向你爹提了求娶你之事,喜得是他并未拒绝我,悲得是要看你是否愿意?翠翠,你可会拒绝我?”他的手指转到她红润的唇瓣上,极近挑逗的点了点。
翠翠垂着头眼睫轻颤,傅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想起方才她伸手抚摸赵言的脸顿时来了脾气,端起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里面黄色茶汤已然失去了热度,全数浇在她触碰过别的男人的那只手上,茶味涂满手,冷得有些难受。
翠翠猛地抬头怒瞪他,声音高了些:“傅钟你做什么?”
他呼吸急促,一手抬起她滑嫩的下巴,声音低沉而凉:“你知道我做什么,我的意思你懂。明天你就去告诉你爹娘,说你心属于我,愿意同我回侯府。”
翠翠瞧他这副宛如被踩到痛处的模样,顿时笑起来:“你且放心,我不屑做那食言之人,当初既然应了你便没想过反悔。不过你却是应该想清楚,我不可能放弃打理我那两间铺子,我也不会像别家小姐那般一心守在家中只等着你回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想侯府的规矩怕是不能准许罢?”
她洋洋得意的笑在他看来却是刺眼万分,他又将她拢紧了几分,恶狠狠地说:“爷可不是那种有胆撩拨没胆负责的人,与那庞家小姐的亲事作罢便是为了你,我就是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由不得你退缩。你的那点小心思,哼,趁早给我收起来。”
翠翠突然觉得他其实和自家弟弟有几分像,他身份尊贵却愿意在自己面前将最真实的表情展露出来,或怒或笑从不吝啬,她不是不知道,她也许是除他侯府的亲人外唯一一个能看到最真实的他的人。
他对她好像真的有感情,此时他弄眉紧攒,双眼里放出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有紧张有不甘,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她,她是不是只要接受就好,自己不会像曾经那么受伤。她一直不愿意承认,重生让她可以再见到父母和弟弟让她觉得欣喜,可是欣喜过后是漫长的孤寂。她的心像是空了一块,曾经满满当当的爱都转为了怨恨,看那些人不痛快她的心才能变得安稳下来。
如今有这样一个人陪伴自己,他真的会愿意陪着她去做坏事吗?他看到她的坏心会不会也背弃她?呵,她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两人目光相对,她望进他的那谭深邃中,里面情潮翻涌,竟让她生出莫名想要信他一回的冲动,就算将来生了变故,只要她守好自己的心和情便不会有任何伤害发生。对于将来的生活,她已经无力去期待了。
她将下巴从他的牵制中解救出来,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节奏强烈让她觉得温暖,喃喃道:“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有些事情我无法与你说明白,但愿你将来不会厌恶甚至恨我。”
傅钟那夜听了她絮絮叨叨的哭喊,虽无法将其串起来却也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放在心上的人,他怎么会舍得厌恶甚至恨她?
他拍打着她瘦弱的脊背,温声道:“何时回京城?我让你看出好戏,早些便说要替你报仇,只是未来得及。”
她抬头看他,杏眸闪亮,软糯糯地开口:“我爹想在山城住段时间,怕是要过完年才回去。”
他撇撇嘴,不乐意:“相隔这般远,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翠翠没好气道:“你说说的相见也不过是夜夜擅闯我闺房,若是被我爹娘知晓,不管你是何身份定要将你打出去。”
他不以为然,尾音上挑,好不得意:“先前或许还真会被打出来,只是往后你作了我傅家儿媳,我再来不就是名正言顺?听话,明儿就去同你爹娘说你属意我,不许你与那赵言再来往,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像是要故意挑起他的怒火,扬起娇美如花的脸:“你又当如何?”
他却坏笑起来,就势将她打横抱起,轻放与床上,俯身细细打量着她这张脸,一下一下的摩挲,双眸眯起。
她双目清明,不似他一般为情所扰,虽千方百计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却还是胸间升起滔滔火气,沉声道:“闭上眼。”
她听话的很,只见她身段玲珑纤细,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眉目间淡然无比,她平静地接受他所给与的霸道痴缠,哪怕有了痛意也依旧保持原样,他只觉得挫败无比。他从未觉得他们两人的心贴得这般近,他以为会有所不同,事实……
她待他退开后才睁开眼,笑着坐起身,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早些歇着吧。我爹本想寻个亲近,却不想迎来这般多的客人,怕是明日会请世子到林府呆两日。”
他负手而立,先前的真实早已尽数收敛,俊朗沉稳:“不了,府中还有要事,不便多逗留。你只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那日虽惹恼了母亲将与庞家的亲事推脱了,可保不齐母亲又动了旁得心思。她生于大家,自小便将规矩门第看得极重,她已经摆明了不会接受翠翠这般身份的,他还得说动自家老祖宗站在自己身边才行。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他的良苦用心不知这丫头可能体会一二?
话说这边韦氏与朱林朝多年夫妻还是头一回生了矛盾,谈及世子属意女儿之事,朱林朝大有女儿乐意便乐见其成的意思,韦氏顿时不快。
“你我都知侯府可不是咱们这等小门户家能进的,那侯夫人出身大家,最顾及门第,翠翠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有吃不完的苦头?我想着咱家翠翠在人家眼里也不过就是能排个妾室位分,不说还好,我岂能让我放在掌心疼宠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做妾?想都不要想!”
朱林朝无奈道:“那世子同我说这事时,特别有诚意,说是会珍视我家翠翠的。我听闻侯府是立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