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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周家成了最好的肥羊,他们的把柄就抓在徐大力手里,不利用这个狠敲一笔才是傻子呢!
周晨在外屋给兄妹三人做饭,饭做好了事儿也听得差不多了。
周晨盛好高粱米粥,把烙好的土豆饼摆在小盆里。将两个给妹妹单独烙的三角形小饼放在最上面,妹妹嘴小手也小,这个形状方便她拿着,也方便她咬,还能逗引她多吃几口。
周晨又把给妹妹烧的鸡蛋从灶坑里扒拉出来,以前他们怕烧鸡蛋味儿太香,被人发现,都不敢给妹妹烧着吃。现在,周晨一边剥蛋壳一边讽刺地笑,谁敢吱一声?
躲在碗架子(碗柜)旁偷看的周霞对着周晨做好的饭菜狠咽了两口口水,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一开始是不能吃,现在是没得吃。她偷跑到厨房打算找点吃的,可连个米粒都没看着。
周晨不知道是没看见周霞还是根本不想搭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剥完鸡蛋就端着饭进西屋了。
周霞看着西屋门发呆,周阳忽然推门走了出来。看见他端着的碗里放着一个鸡蛋,周霞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周阳径直走到锅台边,往鸡蛋上舀了一点大酱,当周霞不存在般又往西屋走。
“大哥!”周霞忽然崩溃般地大叫了一声,蹲下来抱着膝盖嚎啕大哭,“我都两天没吃饭了!我身上疼!”
周阳一丝停顿没有地往西屋走,“别叫我大哥,我妈生不出你这样的畜生。”
周霞蓦地一愣,瞬间过后满脸惊慌,容不得她反应过来,周阳已经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厨房里一片死寂,周霞呆愣愣地蹲在地上,腿一会儿就麻得针扎一般地疼,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空洞地望着厨房的一角出神。
周家东屋此时却热闹了起来。
周家人被形势所迫,无论多不甘都得答应徐大力的要求,此时正准备翻箱倒柜找周老太太藏起来的钱。
“这多好,咱两家都省心了!咱两家这一结亲,全公社都得说你周会计仁义!你们家老太太作孽,迫害妇女,你马上就给找补回来了,这好名声不就来了!”徐大力一脚把破棉鞋甩到周家地当间,满是冻疮裂口和泥垢的光脚毫无顾忌地伸进炕头的被窝里。
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睡懒觉的周红英被吓得嗷一声蹿起来,顶着青紫红肿的脸披头散发地就开骂:“你要死啊!你瞎呀!你……”
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又黑又壮目露凶光的陌生人时,周红英一下就把口不择言的咒骂吞了回去。
“你叫唤啥呀?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我还能咋地你呀?”徐大力对女人基本上是不正眼看的,“这都啥时候了还懒在炕上趴窝。以后也得是个懒婆娘!你想让我咋地我都看不上!”
“你,你!”周红英被骂得面红耳赤,她已经是十三岁的姑娘了,很多事都懂了。徐大力话里的意思她也能听明白个七七八八,正因为能听明白,才更臊得说不出来一句话。
见徐大力说得实在是不像话,周老头和周春发又装着没听着。周春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阻。“亲家大哥,这是我妹子,别看年纪小。辈儿可不小,以后徐春和我家大乐结了婚,还得叫她一声老姑呢!”
周春来隐晦地提醒着徐大力,要顾及一些亲戚情分。不要做得太过分,你妹子以后还得在我们家过日子。现在就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她也不好过。
“她就是那个举报你三嫂的傻逼小姑子呀!我说咋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呢!”徐大力不知道是没听懂周春来的话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就是不搭他的茬,“你说你咋连连个奶孩子妈都能下得去手?你也不怕遭报应?你还破马张飞地跟我穷横啥?以后有你得是你哭地时候。”
“爹!四哥!你看他!”周红英气急败坏。却不敢骂一脸横劲儿的徐大力,只能向家里人求助。
正在翻箱倒柜找钱的王凤英这才注意到周红英,她本就身体虚弱又折腾了一早上。连多说几个字都嫌累,只拉着两个儿子指着周红英。“钱,她知道!”
“我奶把钱搁那了?赶紧拿出来,我哥等着娶媳妇呢。”周军一马当先,扑到周红英面前,直勾勾地问她。
“哪有钱给你们娶媳妇!没有!”周红英把周老太太油盐不进的样子学了个十足。
“有钱不给家里头小子娶媳妇,还让你带婆家去呀?”徐大力咧着一嘴大黄牙戏谑地看着周红英。
“翻!就搁这屋呢!跑不了!”周春发还是了解周老太太的,粮食都得放在炕上瞅着,钱更得放眼前时时盯着了。
周红英一听就慌了神儿,赶紧跑到炕里坐在墙角不动了。
王凤英眼睛一转,冲周军一挥手,“搁她屁股底下呢!”
周军和周富饿虎一样扑上炕,不顾周红英的挣扎踢打直接把她拽了起来,王凤英一翻她屁股底下的炕席,果然有一个小布口袋,里面是家里全部的钱,一百九十八块五毛四。
“咋少了这老些?是不是娘还往别的地方搁了?”数完钱,连周春来都觉得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沈玉芬就已经把他走后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仔细说了一遍。周老太太手里有周娟二茬礼过的一百九十块钱,拿出二十给周娟办嫁妆,还有队里分的三十块钱和卖猪的六十多块钱,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家里也就买个火柴打个酱油用钱,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这有零有整地,全都搁这儿了!”周春发带着怨气唉了一声。
“就闺女是亲地!”王凤英一想起这事儿就满肚子怨气,“自个家别过了!”
周老太太这可不只是给钱家的几个孩子做了一套衣服的事儿了,肯定还给了钱了,而且还给了不少。
“咋地?你们这是能给多少钱多少粮啊?”徐大力抻着脖子往周家人刻意避着他围成的圈儿里看,眼睛饿狼一样盯着那卷钱。
“钱只能先给一半,粮我们自个家今年都不够吃……”周春发还没说完,徐大力就手一挥硬生生地打断了他。
“别整那些没用地!想糊弄我是吧?你也不怕把自个糊弄进去?”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了钱先给一百八十块,粗粮二百斤,细粮五十斤。
“剩下的钱、粮先给我打个欠条。”徐大力拦住要出门找宾客准备过彩礼的周春发。
三家屯这一带,姑娘过礼都会请几个屯子里有威望的人或者家族里辈分高的老人来做宾客,表示对这场婚姻的重视,也隐含见证的意思,毕竟彩礼对农村家庭来说是一比数目不小的钱财,总得慎重一些。
今天周春发去找宾客,主要目的就是做个见证。怕徐大力以后耍赖,也是见证他们这场婚事不是换亲,可是给了彩礼的。
周春发他们这边忙着给周富结婚,周阳兄妹三人却准备出门了。
☆、第九十八章 响铃姐
他们要去给李秀华上坟。
现在不许搞封建迷信,他们没拿香烛纸钱,只拿了几张自己写了字的纸。这是周晚晚提议的,他们又开始学习了,母亲知道了一定高兴,要拿给母亲看看。
按三家屯这边的传统,年前是要上一次坟的。给亲人烧点纸钱,也让他们在阴间过个好年。可他们兄妹没这个印象,去年是母亲去世的第一年,也没有大人指导他们。
当然,周晚晚是知道的,可今生回来的这两年的年前都忙碌又混乱,她竟然也给忘了。
今天他们要去看母亲,只是单纯地想她了,想跟她亲近亲近,也想跟她交代一下他们今后的生活打算。
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他们都有好多好多心里话要对母亲说。
周晨把周晚晚裹成一个小棉花球,又拿毛衣把她的头脸全部包,才放到周阳怀里揣着。
兄妹三人走出西屋门,正好碰上从东屋出来去请宾客的周春发。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一会儿你大哥结婚,你们都别乱跑了,搁家干活。别一天傻不楞腾地就知道玩儿,眼里一点活都没有。”周春发一脸不耐烦,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他们。
周阳和周晨也往外走,“这老徐家闺女还没娶回来呢,就把我奶给送进去了,还敢娶?”周晨淡淡地说道,“那个徐大力就是个沾边儿赖(无赖),娶了他妹子就更抖搂不掉了。”
“小孩子家家地,胡咧咧啥!”周春发被周晨说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
周阳拉了周晨一把,攥着弟弟的手沉默地越过周春发。往院外走去。
“这是甩脸子给谁看呢!没规矩地玩意儿!”周春发恶狠狠地念叨两句就闷头往外走了。
真要让他这时候找周阳兄弟的麻烦,他也有点不敢,这俩半大小子发起狠来,那眼神就跟狼崽子似的,他犯不着跟他们较那个真儿!
周阳拉着周晨走了一段,正想着怎么劝弟弟,周晨却自己主动开口了。
“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周晨帮周阳整理了一下棉袄。摸了摸把小脑袋扎在大哥怀里乖乖贴着的妹妹,感觉她的小脑袋依恋地蹭了蹭自己的手,眼里就有了温暖莹润的笑意。
“不用忍。你想说啥说啥。”周阳把怀里的妹妹抱紧,感觉小小软软的一小团暖乎乎地贴着自己,心里也跟着柔软温暖了起来,“以后咱再也不忍了。”
周晚晚听着两个哥哥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地响。心里欢快而充实。他们兄妹的新生活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最重情谊的大哥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放下了对周家人的亲情了。
周晚晚轻轻地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好像是响铃姐?”周晨看着前面一个在往前街去的小胡同口走来走去的人说道。冬天穿得厚,又都用大围巾把头脸包住,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离远点还真认不出来。
“是响铃姐。”周阳肯定地说道。
响铃姐也看到了他们。赶紧冲他们走过来。
“这老冷天,你俩干啥去?”响铃姐的声音跟她的名字一样,脆生生的。听着就让人心里透亮。
“是我们仨。”周阳拍拍自己怀里的妹妹,跟响铃姐笑着说道。一看就知道跟她很熟。
响铃姐也笑了。轻轻地摸着小棉花包,笑着跟周晚晚打招呼:“小囡囡,你大哥带你出来玩儿了?”
“响铃姐,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周晨问道,还得一边把要拱出来的妹妹塞回去,这么冷的天,可不能让她出来。
响铃姐家在屯子最西头,他们要从屯东头去南山,响铃姐要不是有意过来这边,根本碰不上他们。
“我,我,”响铃姐有点不好意思,从厚厚的棉巴掌(棉手套,只有大拇指分出来,其它四个手指套在一起,看起来像个巴掌)里拿出一节麻绳,“我寻思上你家去,给你们几个量个鞋底子,做两双鞋,起来早了,怕你们没起来,就站这儿等会儿。”
一听响铃姐就是没说全,一个屯子住着,走到他们家也就十分钟的事,哪用得着起个大早来。很可能是孙老奶有什么顾虑,不让响铃姐来,响铃姐才起了个大早偷偷来的。
“响铃姐,我们有鞋穿,你看,我妈早就给我们做出来了。”周晨伸了伸腿,让响铃姐看他脚上的棉鞋。
周晨和周阳脚上的鞋样子齐整针脚细密,穿了大半个冬天了也不见变形破损,看着还有八成新。
“你妈手巧,针线活全屯子没谁赶得上。我做鞋做衣裳都是她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