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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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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半晌,终究是点头,“好。可是……过一段日子,风波见缓之后,我不管谁对谁错,还是要娶江四小姐。”手缓缓松开,匕首落地,他跪倒在地,“舅舅,我最想要的,是与她携手一生,我眼里只她一个女子,您明白么?”

    庆国公继续抹眼泪,“要是你母后在世,看到你这个样子……”

    “只要您让我如愿,要我为您为陆家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您。”他艰涩地说道,“您说我什么都行,只求您成全。我若违背诺言,不得好死。”

    庆国公终究是长叹一声,扶他起身,“好,我依你便是。眼下,你先顾及陆家的颜面就行,捱一段日子。你总要体谅一下我和你舅母的心绪。”

    当日起,有人向皇帝、皇后提及他与晋王的婚事,分别说了不少人选,独独没有炤宁。

    皇帝皇后问他和晋王的意思,他为着应下的事,只说还未建功立业,无心婚事,晋王则请皇帝赐婚。

    随后,庆国公夫人撺掇着皇后频频召见闺秀,说要找一个比炤宁还出色的女子。加之陆府推波助澜,没几日,满京城的人都在说他放弃了炤宁,不要她了。

    他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他只能等,等炤宁告诉他实情,等陆骞、陆掌珠的病情好转。

    没多久,便是边关告急,他请命出征。

    结果是什么都没等到。

    现在想来,不得不承认,庆国公唱的那一场戏实在是好:先以死相逼,再动之以情,最后主动退让一步给他所谓的一丝余地。

    好一招缓兵之计。他深谙兵法,却不曾想,以为的至亲之人竟会对自己用这种手段。

    他与陆家有着那么多年的亲情,他曾经那样卑微地求过庆国公。

    到头来,他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挚爱离散,无一丝悔意、自责。便是有,也不是为着他与炤宁。

    这件事,不曾与任何人提及。

    与谁说?

    他跪过求过这样的一个人,他曾向这样一个人赌咒发誓,他真的曾将这样一个人当做疼爱自己的长辈——很多很多年,换回的却是长久的欺瞒、背叛。

    可悲,可笑,亦可耻。

    很多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不愿意深思这件事意味着的诸多凶险。太明白,深思的后果,是要让兄长与他一同承担曾认定多年的亲人背离的事实。

    心绪烦乱且不得闲的时候,有理由遗忘。

    如今他必须要记起,更要面对。

    是时候了。

    **

    马车离状元楼越来越近,炤宁隔窗看着街景,眼里的喜色越来越浓。

    这喜悦,是为着盛华堂陪程雅端回到了京城。

    在江南分别时,程雅端就允诺道:“何时你回京,不管我是何情形,都会尽快赶回京城,和你好好儿团聚一年半载的。”

    盛华堂听了当即黑脸,炤宁笑不可支。

    昨晚程雅端命人给她报信:已抵京,明日可相见。

    炤宁当即就告诉了传话的人:明日状元楼相见。

    马车停下,炤宁下车,径自步履匆匆地去往三楼。不长的路程,对她瞩目的人却是不少,她不在意,或者可以说是早已习惯。

    到三楼雅间的都是贵客,这会儿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不见人影,只隐隐听得到各个房间传出来的谈笑声。

    炤宁走到定好的雅间门前,刚要推门,有人先一步开门走出来。她一看,竟是韩越霖,“越霖哥?你怎么在这儿?”

    “追着盛华堂要赌债,他却不在这儿。”韩越霖敲了敲她额头,“去过燕王府了?”

    “嗯。”炤宁点头,“好像没你不知道的事,真是吓人。”

    韩越霖笑开来,冷峻的容颜似是被阳光融化了,“还好?”

    炤宁又点头,“还好。”迟疑一下,欲言又止。

    “那就行。”韩越霖往外走了两步,招手唤她到近前,“你这笨丫头,怎么舒心就怎么过。只是要记住,何时没法子了,我就是你的退路。”说着又笑了,拍了拍她的头,“当然,最好别把我当退路,我到现在还指望着你改口喊我叔父呢。”

    “你倒是会想。”炤宁哈哈地笑起来。

    韩越霖教训她:“女孩子家,给我斯文点儿。”

    炤宁笑的更欢,心里则是暖意涌动。他的意思是,如果真有皇帝赐婚而她不愿那一日,他可以出面,帮她了却那天大的麻烦。那么好。

    韩越霖无奈了,又敲了敲她额头,“你这个笨东西,真拿你没法子……”

    说她笨的,这辈子只他一个。炤宁尽量收敛了笑意,“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弄得乱七八糟。”又问,“对我这么好,我得怎么报答你啊?”

    韩越霖认真地想了想,“给我请几个高僧老道,闲来跟他们参禅论道也是个消遣。”

    炤宁笑着点头,“我不论怎样都给你请来。”

    “成。那我走了,赶着去城外吃素斋。”韩越霖走开去,对她摆一摆手,“你好好儿的,别淘气,不然家法伺候。”

    “嗯!”炤宁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用力点头。

    一旁的红蓠听得却有点儿犯晕:前脚追着人要赌债,这会儿又说要参禅论道,算是怎么回事?这兄妹俩可真是,一个样的大俗大雅集一身。

    炤宁转身,“我们快进去吧。”

    京城里只要有些名气的酒楼离的雅间,都布置得分外细致,状元楼这老字号,更是精益求精。三楼的雅间,俱是将宽敞的空间掐成用饭、歇息、棋室等几个大小不等的房间。

    炤宁走进去,外间空无一人,不由奇怪,“跑哪儿去了?”一面往里面寻,一面咕哝,“她可别再那么哭了,想起来都要头疼死。”

    上次在江南相见,她略作安排,便于一日午后径自找到盛华堂府上,交给传话的人一张字条,等在花厅门外。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雅端散着一头长发跑来,脚上趿着素软缎睡鞋,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发呆,第二反应是绕着双臂走到路旁蹲下,第□□应就是捂着脸哭起来。

    从低泣到抽泣,再到哀哀地闷声痛哭。

    哭得她的心都要碎了,走过去,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哭得匆匆赶至的盛华堂是真心碎了,安抚半晌不见效,只得吓唬娇妻:“哭得跟个傻子似的。她要走了你知不知道?”

    雅端这才起身,紧紧的搂住她,用了好大的力气,“不准走。再跑不见,看我不打死你。”

    之后还是哭,抽噎着埋怨:“你这没良心的,我差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么久了,你到底在哪儿啊?”

    雅端第一次那么失态,哭了好久。

    那么多的眼泪啊。

    从她挚友的眼中落下,打湿了她的肩头,几乎烫伤她的心。

    她记得,当时自己也哭了,还想到了韩越霖、予莫。

    是在那一刻,她确信无疑,即便余生只为他们而活,也值得。

    值得二字,说来容易,被这感觉眷顾却难,情意尤甚。

    里间的门帘一挑,清雅如兰的程雅端出现在炤宁视野。

    “嗳,你可真是的。”程雅端快步走到炤宁面前,携了她的手,慢言慢语地抱怨着,“我和丫鬟都跑到里间窗户前去瞧楼下——这儿的窗户看不大清晰,谁承想你这时候来了。”

    炤宁开心地笑起来,“那我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呢?”

    “刚刚好。”程雅端笑盈盈地打量着炤宁,手上加了点儿力道,“嗯,气色很好,我放心了。”

    炤宁忍不住轻轻地搂了搂好友,“你也是。上次见到你,憔悴得吓坏了我。”

    “还不都是怪你……”

    程雅端语声未落,有人推门走进雅间。

    炤宁回头去看,是盛华堂,此人在江南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一双凤眼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子的心魂,而他的心魂却被雅端勾走了。她戏谑地笑,“原来是你这个活土匪啊。”

    “醉猫终于来了?”盛华堂给了两女子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看着炤宁,“韩越霖呢?”

    炤宁坏笑着,拉着程雅端在桌前落座,“他是你债主,你还敢见他?”

    盛华堂笑道:“我就是急着要还债才找他,刚才实在是不凑巧,不过跟你说也一样——这是他说的。”

    “也好,我且听听。”

    “不单要听,还要看。”盛华堂扬声唤来手下阿海,阿海呈上几个厚厚的大大的牛皮信封。盛华堂摆手遣了室内的下人,红蓠自是除外的,他将东西推到炤宁面前,“说来也简单:大小商贾近几年贿赂陆家的银钱,每年起码二百万两往上,有凭有据,尽管查证。”

    程雅端愕然,“那么多?天哪。”

    炤宁拍了拍手边那些信封,唇角上扬,只是那笑容恍惚,叫人辨不出悲喜。

    针对陆家的这种分量的罪证,她和韩越霖已经积攒了不少。

    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权臣江式序的血,毋庸置疑,有狠辣的一面。而巧的是,韩越霖亦如此。

    陆家倒台,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她看到了,师庭逸呢?

    她喜闻乐见,师庭逸呢?

 第025章 火气

    第025章火气

    酒菜上了桌,炤宁与盛华堂夫妇就座,边吃边谈。

    炤宁一如在江南时,酒喝得很快,饭菜也是津津有味的享用。

    盛华堂不由发笑,“很少见到这么能吃又能喝的女孩子。”

    程雅端笑着补充道:“不但是能吃能喝,还是会吃会喝。最要紧是好看,我瞧着都会食指大动,跟着她多吃一些。”

    “这倒是好事。”盛华堂笑着看妻子一眼,目光温柔。

    炤宁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香辣大虾,不接他们两个打趣的话。

    盛华堂等她吃饱之后道:“不是说好了,要跟我和雅端一起开个最好的酒楼么?你怎么转头就要单干,要盘下这状元楼?”

    “故布疑阵罢了。”炤宁笑着解释,“我不会食言。你们抽空去醉仙楼看看,也合心意的话,我就与你们各出一半银子盘下来,尽快重新修缮,争取年节前重新开张。”

    程雅端道:“那状元楼这边——”

    “这边还是会继续透露我要盘下来的消息,我不会亏待老板。”

    盛华堂道:“那我可当真了。”

    炤宁郑重点头,“真没说笑,你不当真我才要犯愁。”

    “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故布疑阵。算了。”盛华堂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起身道,“你们说说体己话,我得去看看新买的宅子如何。改日再聚。”

    “行。”

    炤宁要在京城开个生意最红火的酒楼,这心意由来已久,这两年更是分外强烈。一度想来想去,都觉着状元楼是最佳选择,固然需要多花一笔银子才能盘下来,但若精心打理,根基又那么深厚,不愁尽快回本。

    但是,某日夜半醒来,忽然想到了画作被人先一步画出公之于众的事,暗暗心惊。自己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焉知幕后那人不知情?说不定自己苦心安排的期间,别人也在下功夫,以备日后再给她泼一盆浇头的冷水。

    由此,她放弃了这心愿,着眼别的酒楼,到最后,却是将这事情交给徐岩去打理——他与她的眼光自来迥异,看到的财路往往背道而驰,都能赚到银钱,只是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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