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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云又问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事成之后作何打算?你要去何处?”
“去何处?”何盼云怅然一笑,“先找个隐蔽之处安顿下来,随后潜心为他医治。若是可以,余生我要守着他、照料他。我知道很难,可是……”
“记得跟我通信,只要我能帮上忙,便会尽全力。”
何盼云赴宴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这份指望。这尘世,谁能真正帮到谁呢?更坚固的关系,是相互利用——近期她们姐妹两个就是如此,原由不同,但都视江炤宁为眼中钉,所以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可是,她对姐姐的心思很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得不到,便迁怒那个男人在意的人,终究是有些荒唐可笑。
沉了片刻,她终究是按捺不住隐忧,“江炤宁真的在今夜丧命的话,燕王殿下一定会彻查此事,我们又曾与江炤宁生出过枝节——他一定会怀疑你的。还有便是韩统领,他……你若是继续留在东宫,不是太危险了么?太子殿下……怕是不会力保你。”姐姐形同被禁足的时候,太子都不闻不问,由此可见,心里是压根儿就不在意。
“我知道。”何从云一笑,“到那地步,燕王和韩越霖的一辈子就等于被毁了——人算是废了,还有何可畏惧的?太子便是无心帮我,也要趁那机会给燕王添堵,让他们发疯发狂,事情一定会闹大。到最终,便是太子镇不住,不是还有皇帝么?皇帝难道还会舍弃太子去扶持一个余生注定无所建树的王爷?”
何盼云却迟疑地道:“我自然也想得到那些,我说的是你的安危。”
何从云弯了弯唇,“自从我打定主意嫁进东宫的时候,便已不在意那些了。到最终,父亲、兄长会因为这件事得益,眼下我们便是利用他们,到了那时候,他们也能释怀、原谅。我么,即便是被燕王和韩越霖盯上,也无妨。人生不过一死,一了百了便是。难道我还要守着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么?”
“……”
何从云的视线一直不离状元楼,此刻用下巴朝那边点了点,“她进去了。你去吧。”
何盼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到炤宁带着她的爱犬款步进了状元楼的大堂。无暇多说,她握了握姐姐的手,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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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与三老爷去往状元楼的路上,有一名小厮拦下马车,称有大事禀明。
大老爷将人唤到近前,凝眸看去,见对方是常年服侍江予茼的小厮,问道:“何事?”
小厮诚惶诚恐地道:“大老爷,大爷自到了寺里,身子骨一直不好,近来每况愈下。到了今日,怕是……怕是不久于人世了……您快去看看他吧!大爷虽然说不出话,可是小的看得出,他想见一见您……”
大老爷闻言心头刺痛,“病得那么严重?怎么会?”
“千真万确,小的如何敢说这种弥天大谎。”
“我知道了。”大老爷斟酌片刻,道,“你回府中,找管家拿上我的名帖,连夜去请两位名医到寺中问诊。”
“……”小厮想说这种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弃车策马去看大爷么?这反应怎么跟寻常人大相径庭呢?心念速转,他上前一步道,“是,小的记下了。可是老爷,大爷最想见的人是您啊……”
大老爷脑海里浮现出长子被他逐出家门那一日的怨恨眼神,心里便是一沉。那个儿子,是绝不会原谅自己的,甚至于,绝不肯承认帮着外人陷害炤宁是错。
见是一定要见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相看愈发生厌。他们是没有缘分的父子。予茼根本就是家门不幸的产物。
“我知道了。”大老爷无力地摆一摆手,“你先去吧。”
小厮再不敢多言,称是离开。
走出去好一段,他回头看了看,见大老爷的马车已经改了方向,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
他不会去江府找管家,更不会再回寺庙。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票,身形迅速转入一条小巷。
今夜在京城里躲一晚,明日一大早,他就要离开京城,远走他乡,找个不穷不富的地方,过安乐日子。
他的身形拐入一条小巷,脚步更快。
忽然间,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视野,拦住他的去路。
不等他出声问话或是转身逃跑,那人已是一掌切到他的后脖颈。
他身形一软,昏倒在地。
那边的大老爷在路上继续琢磨着江予茼的事情。
忽然想起大夫人去年曾说过,她和佩仪得了空便去庙里上香还愿,为着江予茼的缘故,每次都会刻意多留下一二百两的香火钱。那边的方丈承诺,一定会照看好江予茼,有个大事小情的,便会命人到江府报信。
可是,方才那名小厮分明说予茼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这事情不对,小厮一定在撒谎。
他本该去状元楼,而小厮却用这样一个谎言要他去寺庙,那么是不是说,今夜状元楼会出事?
不应该啊。
他是朝廷命官,且有燕王在场,谁还敢对他们下手不成?那可真是活腻了!
等等……他用力地按着眉心,今日,炤宁也会前去。
那个是非缠身的孩子,难道说……她嫁给燕王之后,还是有人贼心不死要害她?
“停车!”大老爷扬声吩咐,随即唤来贴身小厮,“快去寻找燕王传话,叫他不管遇到什么事,也要如约赶至状元楼。”随后又道,“去状元楼,快!”话一出口便又改了主意,“绕路前去,先到筱园歇脚。”
三老爷和随从都是一头雾水,心说这人是怎么了?瞧这语无伦次的样子,是急糊涂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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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云一直静静地站在窗前,掐算着时间。
贴身丫鬟来禀:“大爷那边一切顺利——燕王的侍卫、江家大老爷的小厮都曾到燕王妃所在的雅间传话。燕王妃方才点了四菜一汤,她的随从、丫鬟也都被分别引开了,眼下只一个丫鬟在她跟前服侍。”
何从云冷冷一笑。
江炤宁,她也有这样人单势孤的一日。
人过于嚣张跋扈,自大、大意是不可避免的。江炤宁如此,燕王亦如此。
何从云望了望楼下的点点灯火,语声阴冷:“动手!”
“是!”丫鬟称是,快步出门。到了楼梯转角处,有人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用布料捂住她的口鼻,不消片刻,她便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何从云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状元楼,等待着自己预想的那一场大火。
一旦火起,整条街都要遭殃。她也算是对江炤宁不薄了,找了那么多陪葬的人。
可是,等了多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依旧有宾客络绎不绝地出入大堂。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岔子?
“俏儿!”何从云唤道。
“奴婢在。”候在门边的丫鬟俏儿上前来。
“给我预备的人手发信号。”
“是。”
何从云已经焦躁起来。假如还是没有动静……那么,自己以后再无得手的可能。
可是,不会的。
她已经准备了那么久,在状元楼内外做了那么多功夫,不会全部白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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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盼云所在的雅间,与炤宁隔着三间房。
她等候多时,见酒楼内的氛围如常,便知道哥哥那边的人手出了岔子。
看起来,只能指望姐姐了。
她很紧张,踱步至能够看向酒楼后院厨房的窗前,勉力维持着镇定。
她从颈间摸出那块贴身佩戴的玉佩,先是紧紧地握着,随后便担心用力过度将玉佩损毁,忙又一点点放缓了力道。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如常。
何盼云深吸进一口气,将玉佩塞回衣领内,揉了揉脸,款步出门。
哥哥、姐姐都指望不上了,没关系,还有她。
何盼云走到炤宁所在的房间门前,唤来一名伙计,请他前去通禀:“我是何家二小姐,听闻燕王妃殿下在此,特来请安。烦请你传句话。”语毕,将手里一枚银锞子塞给伙计。
“好说,好说。”伙计满脸笑容地应下,轻叩房门,进去传话,片刻后走出来,躬身相请,“燕王妃叫您进去说话。”
“多谢。”何盼云低头打量一下衣饰,右手碰了碰悬挂在腰间的香囊,脚步轻缓地进到室内。
炤宁正在享用火腿鲜笋汤,手边一杯白开水,一杯酒。吉祥则正在慢悠悠享用清蒸小排骨。
她见到何盼云进门,放下羹匙,推开碗筷,纤长的手指轻抚着酒杯,微眯了眸子,盈盈一笑,“何二小姐。”
“是。”何盼云盈盈行礼,“妾身给殿下请安。”
“坐吧。”炤宁神色愉悦,此刻,她在对方身上看不到什么事了。也许是她在心焦愤怒之后感觉失灵,也许是因为眼前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要由她来决定。
“多谢殿下。”何盼云款步上前,先取过酒壶,给炤宁将空掉的酒杯斟满酒。
炤宁瞧着何盼云的手势。手也似人的脸,有些人的情绪不会在脸上显出来,却能在细微的举动中看端倪。
到此刻,炤宁才发现何盼云的手指纤细修长,手势很稳。这样的手,像她一样,不是那种十指如青葱一般的传统意义上的好看的手,自幼不是只醉心于针织女工琴棋书画,甚至于,曾经有过习武的经历。
“客气了。”炤宁一笑,“用过饭没有?”
何盼云退后两步,恭声答道:“吃了几口菜,听说殿下也在此地,便过来了。”
炤宁指一指对面的座位,“不介意的话,不妨落座,与我一同用饭。”
“这……合适么?”何盼云往别处瞧了瞧。
“原本是要与长辈一同用饭,可他们半路遇到了一些事,或许要很晚才来,或许根本就不能过来了。”炤宁笑了笑,“我这才独自用饭,正闷着。”
“如此,妾身不客气了,多谢殿下抬爱。”何盼云恭声道谢之后,从容落座。
炤宁笑微微地凝视着对方,“何二小姐呢?今晚怎么有闲情来了此地?可有人陪同?”
“之前我出了那样的事情……”何盼云垂眸,神色显得很无助、委屈,“家里上上下下都在责怪或是耻笑我连个下人都管不住……我实在是愁苦,傍晚索性扯了个谎,独自来这儿用饭。”她瞄了酒壶一眼,“原本是想着借酒浇愁的。”
倒是挺会编瞎话的。炤宁笑意更浓,起身拿过一个酒杯,倒满了一杯酒,亲自送到何盼云手边。
何盼云连忙起身,显得很不安地道:“这怎么敢当……”
站在门边的红蓠没好气地横了炤宁一眼,心说你还挺有闲情,有这功夫,还不如赏她一通巴掌呢!她的手握成拳,真的是手心痒痒了。随后她就发现,炤宁竟然将何盼云腰间的香囊不着痕迹地解下来,收进了袖中。
红蓠不由讶然失笑。这样的手法,也只有常年习武眼力极佳的人才能看的清清楚楚。
要那个香囊做什么呢?红蓠若有所思。在外的日子,炤宁曾经在酒楼用饭时险些中毒,随后便刻意结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沉迷于如何分辨饮食、香料中有没有毒物,学到了很多种方式。
是在那段时间之后,炤宁不论到了何处享用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