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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开始捉蛇卖蛇的,可是不是所有的蛇都那么讨厌。有的蛇……”
“不用劝我!”张蛇人大喝一声,“你是人,它是蛇!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能结合在一起!我不答应!”张蛇人浑身战抖,如站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一向在父亲面前懦弱的张九忽然改变了以往的作风,毫不退让。“我知道您是不会答应的,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您容不下它,那么我也走!”张九嘴上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这个“心理准备”是刚刚做下的。他偷瞟了一眼蛇贩子手里的竹叶青。此时,那条竹叶青也正盯着他,平静得异乎寻常。
“你!你说什么?”张蛇人暴跳如雷,“你敢!”
“我是真心喜欢上她了。”张九看着编织袋中的竹叶青,深情地道。
蛇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张蛇人,我看你儿子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张蛇人不满地瞪了好友一眼,“你自己刚才不还给我讲了你的故事吗?蛇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娶媳妇?你怎么不跟蛇过一辈子?”
“我这不是为了劝在门后偷听的张九吗?”蛇贩子道。
“你是为了劝张九?你之前怎么知道张九就在门后呢?”张蛇人满腔怒火,指手画脚问道,“不对,不对!你是谁?”
张九听了父亲的话,也是心中一惊。这个人不就是蛇贩子吗?父亲怎么突然对他也发难呢?
“唉,你就成全你儿子吧。只要是真心相爱,你何必管他这么多呢?”蛇贩子避开张蛇人的问题不答,继续劝道。不过,蛇贩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绽。他勉强笑了笑,张蛇人看出那不是蛇贩子的笑容。蛇贩子笑的时候嘴角往下拉,略带一点儿哭相。而这个“蛇贩子”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并且带着一丝诡异和恶毒。
“你不是蛇贩子,你是另外的人。”张蛇人伸出战栗的手,指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张九吓了一跳,立即朝后退了几步,茫然地看着“蛇贩子”,问道:“你是谁?你要骗走我的竹叶青吗?你有何居心?”
“蛇贩子”笑道:“别管我是谁。你们父子之间先把矛盾解决了。我看张九跟竹叶青是两情相悦,张蛇人你至少给他们一个机会嘛。如果他们不合适,你再拆散他们也行哪。”
张蛇人后退了一步,道:“我早就应该怀疑你了。是你让我儿子迷上竹叶青蛇的吧?你是怕蛇贩子明天来取蛇,所以今天幻化成他的样子来骗走我的蛇吧?”
55。
在张蛇人、张九和“蛇贩子”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和爷爷在家里却没有落着空闲。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爷爷给奶奶新收的干女儿判了个八字,然后懒洋洋地躺在姥爹留下的老竹椅上,闭目养神。上次的反噬作用太严重,而爷爷更是岁月催人老,恢复的状态比不得年轻时候。
奶奶满心欢喜地拿着爷爷判下的八字,蹒跚着脚步走了。我则挨着大门,晒着从外面斜射进来的阳光。大门的朽木味飘进鼻孔,带着些古老的气息。现在的我即使回到爷爷家,即使阳光再好,却是再也没有了晒太阳的心情。
爷爷在堂屋的阴凉处,我在阳光暴晒的门口。两个人都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可是这份宁静还没有持续到二十分钟,就听见地坪里有人大喊:“岳爹,岳爹!”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住在村头的马巨河。马巨河跟舅舅关系好,经常来爷爷家,所以我认识他,并且知道他结婚早,有个体弱多病的媳妇。我还知道他是村里唯一一个不种田的农民,因为他把家里的田改成了果园,都种上了水果。他一向都叫我爷爷为“岳爹”,而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叫我爷爷为“岳云爹”或者“马师傅”。
爷爷睁开眼来,问我道:“是谁叫我?”
我答道:“是村头的马巨河。”
马巨河见我站在门口,便问道:“童家的外孙在这里啊?什么时候来的呀?”画眉村的熟人见了我都会这么问。
我礼貌地回答道:“是啊。学校放假了,我前两天来的。不知道你找我爷爷有什么事呢?”我心想道,昨天一黑早才处理好一目五先生,天才亮张九就来找;今天又被奶奶催到田边忙了一阵,还没休息一会儿,又来一个!还让不让爷爷休息了!
此时我才稍微理解奶奶为什么不要爷爷管别人的事了。
他不回答我找爷爷有什么事,却问道:“你爷爷在家吗?”[汶网//。。]
我无奈地点头道:“在呢。正在堂屋里休息。刚刚从田里回来,累得不行了。”爷爷其实还不至于累到不行的地步,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告诉马巨河:如果没什么紧要的事情,现在最好别打扰爷爷休息。
马巨河自然明白我后面说的话的意思,他搓了搓手,稍稍弯腰道:“我知道岳爹忙,找他的人不少。可是我有点儿急事需要你爷爷帮帮忙。”他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来。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姥爹还健在而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村里的人来爷爷家借水车,可是爷爷奶奶他们都去田里收稻谷去了,只有年幼的我在家里自个儿玩耍。那个借水车的人见爷爷家没有人,便兀自取了横放在堂屋里的水车,抬腿要走。可是他走到门口就发现脚抬不动,低头一看,年纪小小的我正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呢。
后来姥爹和爷爷回来了,见借水车的人坐在家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借水车的人给姥爹和爷爷讲了我拖他腿的事情,姥爹高兴得哈哈大笑,直夸我是护家的孩子,是门头上的一把锁。长大后的我每次听爷爷奶奶说起,还自鸣得意。
可是这次马巨河要来烦扰爷爷,我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拖住他的腿不让他进门了。我只好引他进屋,然后淡淡道:“爷爷,马巨河来了。”
马巨河见了爷爷,连忙握住爷爷的手,央求道:“岳爹,我媳妇的半个身子就靠您来挽救了!”
爷爷一惊,问道:“你媳妇的病恶化了吗?那你快点儿把你媳妇送到医院去呀!找我有什么用?”
马巨河道:“如果是病情加重,我自然会带她去医院。可是她这次出的事非常奇怪!要不是我自己看到,我也绝对不会来找您的。”马巨河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爷爷的手,仿佛爷爷是烤爆米花的火炉。
爷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来给我听听。”
马巨河焦躁地说道:“岳爹,我现在说给您听您是不会相信的,您跟我去看看我媳妇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爷爷从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起身点头道:“好吧。性命攸关,我们先去看看你媳妇。”然后爷爷朝我示意了一个眼神,叫我将前门后门都关上。
我去关门的时候,马巨河和爷爷先出去了。
等我将门窗关好,抄小路走到马巨河家的时候,马巨河和爷爷已经坐在里屋察看马巨河媳妇的伤势了。我走进门,恰好看见马巨河媳妇的腰上有好几道奇怪的伤痕。那伤痕有一指来宽,外沿青紫色,里面呈赤红色。乍一看,还以为是被谁用锋利的刀将她的腰划开了,好不恐怖!
马巨河的媳妇扶着床沿,“哎哟哎哟”直叫唤。腰上露出的一块肌肤,苍白如纸,一看就知道是病缠多年。
“她这个伤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爷爷用手指按了按伤痕,马巨河媳妇立即“咝咝”地吸气。
马巨河说:“昨天傍晚。”
爷爷皱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马巨河道:“这不是怕麻烦您吗?再说了,昨天晚上我媳妇还不怎么疼,我以为睡一觉就会好,没想到今天她疼得比昨天厉害多了,我这才慌了神。她一直躺在床上,没磕碰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伤痕呢?”
爷爷没有回答马巨河的话,敏锐的目光将马巨河的房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虽说马巨河媳妇的伤痕古怪,但是我仍担心着张九的竹叶青蛇,没把全部心思放到这件事上。
马巨河明白爷爷的意思,低声猜测道:“是不是我这房子冲撞了什么东西?”
56。
爷爷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你家里哪里不正常啊!”
马巨河担心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马巨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媳妇扶住床沿大叫一声:“巨河,快!我的下半身被人砍走啦!快去后面的橘树园里帮我抢回来!”说完,马巨河媳妇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变紫,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
马巨河顿时慌了神,拉住媳妇的手大喊道:“玲玲,你怎么啦?你的身体都在这里呀!你说什么胡话呢?”
可是他媳妇再说不出话来,牙齿咬住嘴巴,嘴角流出一线通红的血来。
我立刻想到了文欢在回忆说他看见自己的双腿留在地坪里的情形,立刻拉住马巨河道:“快点儿,我们先去你家的橘树园看看再说。再拖延恐怕来不及了。”
马巨河却不肯动身,双手抱住媳妇道:“我媳妇都成这样了,我们还跑到屋后的橘树园里干什么?快点儿来帮我掐她的人中,她疼得快昏死过去了。”
我来不及跟他解释,拖住他的手就往屋后跑。马巨河将信将疑,拖拖拉拉地跟我出了门,然后从堂屋的后门穿到屋后。爷爷一声不吭,经过堂屋的时候在墙角拿起一把铁锹。出了后门,便是一片茂密的橘树林。青翠的橘树叶和橙黄的橘子,呈现一派丰收的景象。
“来这里干什么?她只是烧昏了脑袋说胡话吧?”马巨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爷爷轻喝道:“别吵,静听声音!”
马巨河立即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橘树园里的声音。
此时无风,又无蝈蝈鸣叫,除了不远处谁家的水牛偶尔发出几声高亢的鸣叫,此外听不到其他引人注意的声音。
“听什么?没有声音啊!”马巨河急不可耐道。说完,他转身要回到屋里去。
爷爷一把拉住他的手,将右手立在耳边。
“沙——”一个声音从我们耳边掠过。马巨河立即回转身来,两眼一瞪。爷爷没有答理他,一动不动地等待下一次声音响起。
可是等了许久,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马巨河道:“是不是园外的声音?我们没有听错吧?我媳妇还……”
“沙——”
马巨河的“还”字刚刚出口,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一次,但是随即恢复了刚才的宁静。那个声音似乎有意借着马巨河的说话声来掩盖自己的位置。
“橘树林里有人!”马巨河降低了声音,“可不是来偷橘子的小孩子吧?”他一边说一边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蹑手蹑脚的。我和爷爷紧随其后。
马巨河对橘树园的地形相当熟悉,他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橘树园的木栅栏门旁边。他是怕偷偷溜进橘树园里的人直接从木栅栏门逃走,所以故意绕到后面来,想堵住那个人的去路。
绕到木栅栏门旁边后,马巨河这才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沙——”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几个朝着茂密的橘树林走进去,身子弓得如即将扑出的猫一般。才走出十来步,马巨河做出一个制止前进的手势,我们停了下来。
“果然是一个小孩子。”马巨河小声道。接着,他将面前的一枝橘叶拨开。我透过空隙看见一个三尺来高的小孩站在一棵橘树下面。那个小孩子没有穿衣服,一手拖着一把蓑叶扫帚,一手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菜刀,一步一颠地走在林间的草地上。
马巨河正要从遮挡的橘树后出去,爷爷急忙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