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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的样子。然后,金大爷抬起了头,给爷爷一个近乎谄媚的笑,说道:“马师傅,我来找您是有点儿事的。您不忙吧?”
爷爷给他递上一支烟,然后说:“不忙不忙,外面下雨呢,就是有农活儿现在也做不了啊。来来来,屋里坐。”
“好嘞。”金大爷把他的黑色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门前的石墩上,那动作就像一个刚刚化完妆的女子把化妆用品收回到化妆盒里一样。我看了看那把油纸伞,顶上早已破了好几个洞,在雨中打这把伞肯定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么有钱的一个人,居然连把破成这样的雨伞也舍不得换,放在石墩上时也太过小心了,足可见他有多么小气。
奶奶打趣道:“金大爷,您的伞放在这里没有人偷的。何况已经破成漏斗了。要偷也去偷您家里装满了钱的箱子啊。”
金大爷立即晃了晃脑袋,脸颊的两块肥肉随之震动:“我哪里有钱!”
“没钱您晚上数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数谷粒?数家里养了几只鸡?”奶奶笑道。我和爷爷笑起来。
“你们还在吃早饭?哦,那我等你们吃完了再来吧。”金大爷看见我的面前摆着几只碗,连忙说道。
“不碍事。”爷爷拿了椅子让他坐下,“边吃边说吧。对了,你吃过早饭没有?如果没有吃的话,就到我这里将就一下?”
“不用了。我吃过了。我来就是为了问你一点儿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讲。”金大爷坐好了,立即露出一副愁容。他的脸本来油光水亮,饱满得很。这忧愁一上来,他的脸顿时就像一个本来很饱满的苹果放得太久了,有些发潮,苹果皮有点儿皱有点儿软。
我看着他发潮的苹果一样的脸,等待他说出要问的事情。
爷爷挥手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您就直接说吧。我这个外孙也不忌讳这些。”我听见爷爷提到我,连忙朝发潮的苹果用力地点头。
“哦,那就好。”金大爷见我点头,便开始说他遇到的麻烦了。“还是上个月的事,我本来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好的。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是那样。弄得我和我老伴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你看看我的脸,现在困得不行了。”
我马上去看他的脸,却没有看到一丝疲惫的样子,不过眼睛里倒是有些血丝。从面貌上看,金大爷的年纪跟爷爷应该不相上下,但是金大爷明显会保养自己的身体一些,加上脸胖胖的,所以显得年纪要比爷爷小一点儿。他说话的时候嘴巴有一点点歪,这让我想到中学旁边的歪道士。
爷爷皱眉道:“哦?您一个月没有睡好了?是什么事让您和您老伴睡不着啊?”
金大爷叹了口气道:“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晚上觉得床边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让我睡不安稳。我开始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后来问问我老伴,她也感觉到了。她也以为是她听错了,等到我问起来才知道确实有东西在床旁边爬。”
奶奶在旁打趣道:“怕是您家的老鼠和钱一样多吧。下回卖老鼠药的小贩从家门口过去的时候,您掏点儿钱买几包。很快就见效。”
金大爷摇摇头,说:“我不是舍不得那点儿钱。我买过好几次了,可是床边的响动没有消失。再说了,我觉得那个响动不像是老鼠造成的。老鼠哪能造成那么大的动静?”金大爷撇了撇嘴。
“什么大动静?有多大动静?”爷爷问道。
金大爷像是怕冷,丝丝地吸了口气,说道:“那个动静怎么说呢?”他一面伸手抓挠后脖颈,一面思考着怎么形容他晚上听到的动静。
“别急别急,您好好想想。来,先抽烟。”爷爷弓着身过去,划燃一根火柴给他点上香烟,然后在火柴即将熄灭的时候给自己也点上一根。像这样礼节性的抽烟,我是不会说爷爷的。可是爷爷还是做贼心虚地看了我两眼,见我不说话,终于放心大胆地吐出一个烟圈。
金大爷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那个动静吧,说来很奇怪。我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声音很细,白天根本听不到,但是晚上越来越大,像是什么东西在床沿上爬,并且不止一个东西在爬。听那声音,爬的东西肯定有两个!可我起来围着床转了无数圈,就是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61。
“什么东西在爬?”爷爷问道,“是人还是老鼠还是其他东西?”
金大爷皱起眉头,又挠了挠脑袋,可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形容自己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就是有东西!你要问是什么东西的话,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这可难办了,你只知道是爬动的声音,却不知道爬动的是什么,我怎么给你解决问题嘛?”爷爷抽了一口烟,在口里鼓捣了半天,才一点一点地吐出烟圈来。“你想想,是老鼠爬动的声音,还是蛇啊猫啊狗啊之类的声音?”
“如果是老鼠的声音,我早就听出来了。我家的猫总喜欢发出咕咕的闷声,就是不爬动我也知道。蛇和狗的声音我也能听出来。但是那个声音跟这些就是不一样。”金大爷为难地说道。
“难道是鬼的声音?”我瞎猜道。
“怎么会呢!”金大爷大大咧咧地挥手道,他显然不把我这个小外孙当一回事。“我听说过水鬼、吊颈鬼什么的,就是没有听说过还有鬼专门来吵人睡不着的。肯定不是,肯定不是。”他话说得太急,刚好吸进口里的烟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于是不小心被烟呛了一口,连连地咳嗽起来。
爷爷忙过去轻轻拍他的后背,打趣道:“我看见过被水呛到的,还没有见过抽烟也能呛到的呢。”
一旁的奶奶也笑道:“金大爷,你这么小气,连吸进的烟都舍不得吐出来啊!真是小气到家了。哈哈。”
奶奶的话让我想到爷爷曾给我讲到的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嘲讽小气鬼的故事。话说有个小气鬼,小气的程度超过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不但一毛不拔,连上个厕所都舍不得把粪拉到别人的粪坑里,非得忍着憋着到了家拉到自家的茅坑,省下做浇田的肥料。
有一天,这个小气鬼在一条田埂上行走,忽然感觉到要放屁了。他马上强憋住,慌忙往家里跑。可是跑了没几步,他终于忍不住了,“扑”的一声放出屁来。
这个小气鬼心想,这可不行啊,我的屁怎么可以放在别人的田地里呢!我要找回来!
于是,这个小气鬼急急忙忙脱下了鞋子,挽起了裤脚,跑到人家的水田里摸来摸去,想把他的屁找回来。
刚好田埂上还有其他几个人经过,经过的人见小气鬼在水田里摸来摸去,便以为他在找什么好东西。于是,田埂上的几个人马上也脱了鞋子挽起裤脚跑进水田里,学着小气鬼的样子在水田里摸索。
其他几个人跟着摸索到了中午,太阳晒得他们大汗淋漓。其他人终于忍不住了,便询问小气鬼道:“喂,你摸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小气鬼心想,我可不能告诉他们我在找我的屁,万一他们知道了先抢到了,那我一个人肯定要不回来。小气鬼便回答道:“我还没有摸到呢,你们摸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那几个人感觉被小气鬼耍了,大发雷霆道:“摸到个屁!”
小气鬼一听,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摸了这么久也没有摸到屁的,原来早就被你们几个摸到了啊!快点儿还我的屁来!”
记得爷爷跟我讲这个笑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边讲还边模仿小气鬼的动作,真是惟妙惟肖。我听了笑得差点儿岔了气。而后我将这个笑话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却不能做到爷爷那样一本正经。往往还没有讲到好笑的地方,自己就先咧开嘴笑了起来,弄得听笑话的人莫名其妙。
总之,金大爷的吝啬程度跟爷爷的笑话里的小气鬼差不了多少。
金大爷自知自己确实小气,听了奶奶的话不禁脸上微微红了一下。不过他这种人就是这样,人家说他小气的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但临到要拿钱了他仍然小气得要命。典型的知错不改。虽然过分地小气不好,但是也不至于遭鬼的报复吧?我不禁对这件事好奇起来。
爷爷说:“你不能说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床沿爬的话,我确实帮不了你的忙。也许是床太干了,你把床丢到小池塘里浸几天,让木头吃饱了水,也许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金大爷说:“这床是新做的呀,怎么可能是太干了呢?我老伴还嫌床没有多晒几天,湿气太重呢。”
“新做的床?”爷爷的眼睛一亮。
“对呀,新做的床啊。有什么好惊讶的吗?你们睡的床不都是由新变成旧的吗?”金大爷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道。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似乎没完没了。虽然现在还是清晨,但是天色好像比刚才还要暗了。看来后面还有更大的雨。南方的这个季节就是这样,下雨下得人坐在家里都会发霉。雨停之后的晚上,如果在路边散步,会踩到很多蹦跶的青蛙或者癞蛤蟆。这也是我对南方夏季的一个印象。
爷爷看着香烟的过滤嘴,回答道:“新床就不一样了。如果是旧床,现在才发生这样的事,那就跟床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是新床的话,那很可能就是床本身的问题。”我不知道烟的过滤嘴有什么好看的。他眼睛盯着过滤嘴,但是心思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床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是几块木板几颗钉子做成的?谁家的床还不是这样?偏偏我家的床就发出奇怪的声音?”我看金大爷是错把爷爷当做公堂上的县太爷了,满脸气愤地申诉自己的不公平。
爷爷点点头。
金大爷又说道:“你说猫有灵性,狐狸有灵性,蛇有灵性,我还相信。难道几块木板和几颗铁钉做的床也能找我麻烦?这个我可不相信哦!再说了,即使我再小气,也不可能得罪我睡的木床吧!”金大爷仍像对簿公堂一样,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
“说到床,我就有些困了。”湖南同学打了一个呵欠。“可能是今天课程全满的原因吧,明天还有实验要做,我的实验报告还没有预习。”
“那个土地婆婆真是有趣,竟然洞悉了官道中的潜规则,仅凭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一同学赞叹道。
另一同学接话道:“这就跟我们传统中的俗话一样。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俗话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俗话又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俗话又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可俗话又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怎么说怎么有理。”
湖南同学摇头道:“话怎么说怎么有理,但是人做事还是要讲原则。正是因为土地婆婆是个心肠狭窄的婆娘,所以她未能像土地公公那样享受万代香火。”
古怪木匠
62。
“终于到零点啦,你快开始讲吧。”隔壁宿舍的同学拍着巴掌催促。
湖南同学看了看钟表,放下刚刚填完数据的实验报告册。
“现在你们家里的床都是席梦思的吧?就在几年前,我们那里还有很多人要请木匠到家里来做床呢。”湖南同学道,“木匠有功夫深的,有功夫浅的,但是既然把人家请到了家里,可就要一视同仁……”
“哪个木匠师傅给你做的床啊?”爷爷问道。
要知道,十几年前的农村木匠还普遍存在。假设你想买个床啊、椅子啊、桌子啊什么的,不像现在一样直接去专门的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