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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国公府的大门上已经挂起了白幡。只是进到府里之后,悠然看到来往的下人们都是面带戚色行动匆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齐整,心里暗叹了一下。
到了月华院里,韩氏虽然是满脸泪痕,但是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正靠在床沿上断断续续的吩咐家事。只是她此时正是心神极为不宁的时候,吩咐的几件事项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情形。好在,几个积年的管事婆子都是有经验的,见状都忍不住提醒一二。
韩氏不由的拍打几下自己的额头,只是她本就伤心至极,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恢复过来。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做鹌鹑状的两个庶子媳妇,心里有些后悔平日里放权太少,没有把她们历练出来。这会见到悠然,却是忍不住流了眼泪下来:“好孩子你来了,我总算是放心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事后
悠然见状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强忍着泪意道:“听到消息,我和相公就赶着过来了。相公已经向皇上请了旨,要去北海关将伯父给接回来。如今他在外头候着,伯母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话?”
韩氏拿帕子胡乱擦了几下,哽咽道:“都这会子,自家娘们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快让他进来。”接着她稳了稳心神,又吩咐丫鬟道:“去前院把泓哥儿喊来,另外告诉白薇,让她赶紧给大少爷收拾出一份行礼来,不求奢华,一切从简。”
吩咐完这些,韩氏挣扎着下了床,悠然连忙上前,和王氏几个把她掺到贵妃榻上坐了。
没一会,沈泽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还未行完大礼,韩氏便摆了摆手,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不必行这些虚礼。我听你媳妇说了,你能这样做我很欣慰。北海关乃军事要塞,无旨不得擅入,这府里你的几个兄弟身上既无功名又没爵位,便是有心,这旨意一时半会的也递不到宫里去。以往这府里任何事情都由你伯父顶着,如今他就这样突的走了……”说着又伤心起来。
虽说夫妻两人年轻时为着侧室庶子也曾红过脸闹过矛盾,只是几十年的感情到底还是颇为深厚的。尤其近几年,两人年纪渐增,彼此之间更多了几分理解和体贴,关系比之刚成亲那会更加亲密。那人明明已经打退了敌军,不过是回京复命而已,如何就突然病故?此中缘由,由不得韩氏不多想。
只是她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本你不过是堂侄,此事去不去都可。但是老二和老三到底身份不够,就是去了怕也压不住场面。另外这府里的一切,总要人张罗。伯母也不和你客套了,只是万万不能让你自己前去,你带着泓儿一起吧。”旁边的王氏两个听了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低下头没有言语。
沈泽有些犹豫:“伯父死因不明,此去北海定是凶险万分,泓哥儿是伯父唯一的嫡子身份贵重,况且他到底年纪还小,不如让他在家里等着罢?”
韩氏坚定的摇头道:“正是因为他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子,有些事才不能推辞。他身为既然享受了嫡子所拥有的待遇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偌大的国公府邸是他的父祖用血泪换来的荣耀,若是连这点危险都要瞻前顾后,他将来怎能撑起这个家?况且十五岁也不小了,当年你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跟着你伯父上战场了。”
沈泽还要再说什么,就听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母亲说的对,既然是我的责任,那么我就不会退缩。”
只见一个身穿素服的清瘦少年走了进来,他先是对沈泽夫妇施了一礼,然后便走到韩氏跟前坚定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将父亲好好带回来的。”
韩氏含泪点头:“你是个好孩子,不用为娘嘱咐太多。此去前途凶险,万事要多听你堂哥的话,切不可鲁莽冒失。”沈泓红着眼圈点头应下。
韩氏是个有决断的,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不过略嘱咐了几句,就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决定要去就别再耽搁了,你们赶紧上路吧。”
手下早就已经在大门外整装待发,兄弟两个便不再耽搁,辞别众人后便疾驰而去。
悠然站在二门处看着沈泽远去的背影,心里纵有千般不舍,此时也只能忍住。沈泽受国公府庇佑多年,可以说没有沈国公就没有沈泽的今天。如今沈国公不明不白的病故在外,于情于理,沈泽都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悠然知道他的心思,因此就算是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也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男人就是要有一些血性才不失大丈夫本色,若是一味的趋利避害,又如何对得起天地良心?
还没等悠然回神,只听见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就见一辆马车驶了进来。来的是二太太和沈湘几个。
悠然连忙迎了上去:“二婶来了。”
二太太的神色明显有些惊慌,想来是从没预想过此事。她见了悠然,吃惊的说:“下人去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可是从没想过的。又不是在战场上,都已经打了胜仗了,怎么还会得了救治不得的急症?”
要说感情,她一个庶弟媳妇和大伯子一年也见不上几面,真谈不上感情深厚。可是,沈家兄弟两个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二太太心里也明白,沈明昌是沈家最大的支柱。若是没有沈明昌和国公府,她丈夫捐官出身,如何这个年纪就能熬上四品京官?
沈泽的地位好歹是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没了国公府的庇佑,她们二房在京中也是难以立足。因此听到这个噩耗,二房太太比任何人都要伤心。虽然这样一说,可能会显得二太太势力。但是这世间或远或近或亲或疏的人际关系,归根到底,总是离不了“利益”二字。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正院,见到昔日一直都显得雍容高贵的韩氏那般憔悴伤心的样子,二太太也是心里一痛,眼泪刷刷的就落了下来:“嫂子,大哥他,他怎么就那么走了呢?”
韩氏被她哭的又勾起了心事,妯娌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沈湘等人还要去劝,却被悠然给拦住了:“自打听到噩耗,伯母就没有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这回就让她哭个痛快吧,发泄一通总比一直憋在心里要好。”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因此也无人去劝,任由妯娌两个哭了个天昏地暗。下头伺候的老人也有不少跟着抹眼泪的。几个小孩子见大人们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等方心素赶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屋子的乱象,也是有些呆愣。
好在韩氏发泄了一通也觉得心口好受了一些,眼瞧着这院子里哭声一片,自己先止住了眼泪。几个大丫鬟见主子不哭了,连忙也擦干眼泪,服侍着韩氏重新盥洗了一番。
韩氏梳洗过去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她将候在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喊进来,一一的吩咐下去。又对悠然说:“这两日府里肯定会有不少亲戚故旧过来打探消息,我精神不济,这迎来送往的少不得要你帮衬一些,你就先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下,带着你两个弟妹一些。”
转过头又对方心素道:“如今这府里暂时还能忙的过来,我只担心宫里头娘娘如何。旁人都不如你便宜,还是得托你进宫瞧瞧去。”
方心素点头应下:“舅母放心,我这就进宫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宫权
却说方心素进到宫里之后,先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没想到皇帝和后宫诸多的太妃、妃子都在,只是唯独少了沈湉,方心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
她按耐住心里的躁动,照规矩一一行礼过后,孟太后便把她招到跟前道:“你这会进宫定是知道消息了,是来瞧皇后的吧?”
方心素已经察觉到大殿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回道:“还是太后娘娘知道,乍然听到消息,一大家子都有些不敢置信,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舅母她们惦记着皇后娘娘的身子,特意托我进宫来瞧瞧。”
孟太后握住她的手轻笑一声:“瞧瞧,到底是血缘亲人,还惦记着皇后的身体。不像一些眼皮子浅的,到头来只记挂着这宫里的权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够不够资格!”
在方心素的印象中孟太后一向是温和宽厚的,极少有这样疾声厉色的时候,也很少这样让人当面下不来台。
但是听到权柄二字,再看看宫里几个昭仪昭容的难堪的面色,方心素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表姐肯定是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而眼前这几个宫妃定是想着要夺宫权呢!
眼见太后发怒,皇帝也尴尬的笑了一下:“母后千万莫要动怒,她们也是看着皇后身子有恙想着帮衬一二罢了。母后若是看不上她们,再另行安排就是。”
闻言,孟太后心里冷笑:真不愧是父子两个,这个皇帝和先帝一样薄情寡恩!当初为助他登基,沈家出了多少力?结果这屁股底下的位子还没坐稳呢就急着卸磨杀驴,吃相简直不要太难看!且不说沈国公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皇后宫里宫外的帮他操了多少心,人家刚死了亲爹伤心之下病倒了,你作为丈夫不好生陪伴安抚,竟然先想着削弱她的权力,真是狼心狗肺!
孟太后心里腹诽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她们几个身份不搞不懂事,皇帝也忘了规矩不成?咱们大康后宫可没有妃妾执掌宫务的先例。就是皇帝看不上哀家这个老太婆,可是淑嘉和二公主都已经大了,也到了学着长家理事的年纪,纵使皇后有恙,也可以让公主们暂代宫务。”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了,皇帝连忙站起来躬身回道:“母后说笑了,您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如何能言老?此事是朕考虑的不周了。朕刚才去瞧了皇后,唉,确实是病的很重。如此,就只好辛苦母后一些日子暂时接管一下宫务。”
太后点头道:“这么点事还累不到哀家,哀家刚才的话也算数,就让淑嘉和二公主过来帮着分担一些。好了,这些都是家务事,皇帝不必挂心太多,只管专心料理国事就好。”说到这她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些:“你也别怪哀家多嘴,皇家的行事是天下之楷模,一举一动有多少楷模盯着?今日若真是从了这两人的愿让她们暂代宫务,到时候民间有样学样都抬举起妾侍一流来,嫡不嫡庶不庶的,平添多少纷乱?让后世子孙又该如何看待?”
皇帝神色郑重的应道:“母后说的很是,是儿臣糊涂了,以后必要事事小心不会坏了祖宗规矩。”
孟太后数落了他一通,心里痛快了几分,这会便带了几分亲切:“你素来都是行事有章法的,想来也是担心皇后的病情所致。到底是原配夫妻,这感情就是不一般。我刚才也着人去瞧了,虽说她一时有些哀痛是肯定的,但是身子骨总归没有大碍,你也不要担心太过了。否则皇后若是知道你为她忧心太过,以她贤惠的性子岂不更添些愁绪?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知道你国事繁忙,我这里就不留你了。”
前头确实还有许多政务等着皇帝去处理,眼见宫权已经不能落到自己这边,他也不再纠结,依言走了。
方心素随着殿里的众人行礼:“恭送皇上。”垂下的双目却暗暗瞥了一眼皇帝远去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待皇帝远去之后,孟太后对她说:“你是皇后的娘家人,去宽宽她的心也好。我这里有些补品,你替我带去,让她只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