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想要挑战的人。赢了别人还没有这份成就感吧。他要攻秦,我偏助秦。本想与他一决高下,可惜、舍弟已经不在。”
范雎雪袖一拂、倚坐下来,“先生虽然言辞凿凿,但这乱世中,间谍与忠心、往往总难辨清。”
苏辟挺直脊梁、长身而立,“但凡间谍,都是表面单纯或忠良之人,如我这般才智身份锋芒毕露者,世间少有,又岂会有人敢遣我做间谍?尤其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道里,忠犬未必忠心,猛虎并非难驯,就看谁比谁智识高强了。”
“乱世之中,群雄林立,你敢自称为虎、好生狂妄!”范雎淡笑而语。
苏辟不慌不忙,恭敬一揖道,“范卿可愿为御虎之人?”
这一句问来,范雎愈发有了兴致,“若先生能为我办成一桩事、我便信你用你。”
“但凭范卿吩咐。”
“你可曾听说过,王稽惯用的一种毒药、‘命追’?”
“倒未曾听说。想是王稽手下的死士常用的吧,在下在他府中只是文职官员,并不做杀戮下毒之事。”
“那如今,你听说过了。若你能为我偷得一枚‘命追’毒药,我从此便对你不猜不疑。”范雎脸带微笑、眼神却清冷严肃。
“范卿放心,苏辟自当竭尽全力”
……
而虞从舟出了宫、径直去见姜窈。夏风习习,窈儿坐在窗边,他看见风拂起她一头微散青丝、美丽的圈着空气,缭绕在她身侧。
但窈儿默默出神、眼中分明怅然若失。他走近几步,方才看见她右手拿着一弯檀梳、和几串她平日里喜欢与发辫编在一起的玉珠。
重荷突然加诸于心,从舟明白、她只是想像从前那样梳一双发髻、编几缕小辫。但如今,她左手失残,连这点生活琐事都不可为。
他心带痛疚踏入她房中。楚姜窈听见他脚步,方才转过神来,正要站起身向他行个礼,他轻轻将她按坐回去,从她手中接过梳子与珠链,一丝一丝为她梳过乌发。
姜窈惊道,“这… 不可,向来只有女子为男子绾发,怎么可以……”
“男子既然可以为女子画眉点唇,为何不可以为女子绾发?”虞从舟想到她害怕侍女婢从,更执着道,“窈儿,我原本就想天天为你绾发画眉的。”
姜窈闻言、微愣了神,但也没再阻推。虞从舟按着记忆中她从前的发式一点一点为她梳编,饶是他自小雕玉、手巧心细,但仍没料到女孩子家梳个发辫竟如此不易。
发髻小辫都梳得有些歪歪扭扭,他尴尬地笑了笑,还好窈儿并没嫌弃,反而忍俊不禁地摸上他修长却略显笨拙的手指,摒了个乐嘲道,“原来,跟淮哥哥一样笨……还好没有让你为我画眉。”
虞从舟反倒一喜,直把这当作鼓励,毕竟、哥哥也没有做得更好……他抽出她发髻间松斜的星月簪,笑道,“只要你肯让我多练习几次,我一定能做得很好。”
他正要替她重新插平星月簪,窈儿忽然看着那玉簪说,
“这簪子、不是我的。”
“是你的,是从前我送给你的。”
“你送的?这么贵重的玉簪子,我怎么能收?我、我有一枚小鸟木簪的。”
虞从舟心里一虚,一手按住怀间他藏起来的她的那枚小鸟簪、说,“你那支小鸟木簪被我弄丢了,所以、我还你这枚玉簪……对不起。”
窈儿见他起了歉意,反倒宽慰一笑,“原来… 没关系… 不用还。”
虞从舟低了一膝、伏在她身侧、惭愧仰望道,“你不明白,是我伤了你……就算拿我一辈子来还,也已经不够了。”
楚姜窈眼神惴惴、见他眼眶又泛红,连忙尴尬地将目光挪去别处。
视线落在那枚玉簪上,她好奇地接过,仔细看着、缓缓抚过七缕百星金缀,啧啧称赞道,“这枚玉簪子雕得真漂亮。星耀月,月拢星……”说到此处,她凝着那勾婉玉弯月中镂空刻出的那颗星,浅浅一笑、自言自语,“千千繁华星,一颗已铭心。”
虞从舟心中短短一愣、长长一怅,‘千千繁华星,一颗已铭心’……窈儿虽忘了过去,却似乎比从前更加心思通透。当初在秦国山岭上,她问他月中雕星究竟什么意思,那时他说不出来的,现在竟由她的口中一一道出
……
午后,虞从舟回到虞府安排事宜。至于行程,他只与众人说,想独自去塞外走一走、不必挂虑。
说是说去塞外,但他仔细想来,还不知道第一站该去哪儿好。心里又念及窈儿的手疾,不由伫在厅中,不言不语。
“公子?你看上去很累… ”杜宾轻声说了句。
虞从舟忽然想起什么,喃喃问道,“雪山可会有温泉?有谁听说过么?”
无人接话,似是从未听闻,也不知他为何发问。从舟挥了挥手,让众人皆退下。曾几何时,仿佛有人对他说过,“温泉疗伤”。只是那些都恍然如梦境,不知何处可寻。
他独自在厅中站了会儿,沈闻忽然又折回,一作揖道,“我似乎曾听闻,邯郸城外、有雪山高耸入云,但山上有温泉唤作‘九射日’,终年蒸腾、温暖不息。”
‘九射日’这三个字像闪电一般怵进他心里,他一把拉住沈闻问道,“就是‘九射日’!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沈闻疑惑地看着他说,“好像是在北面的尚璧雪山中。”
原来真的有雪山温泉!他脸上晃过淡淡痴笑,撇下沈闻、大步走出房去
……
遁出虞府,虞从舟又掩身进了弥叠香园。几名侍卫在园中扫地,楚姜窈一人在柳树下自顾自地踢着毽子。记忆中,她从前的技术很好,只是如今伤未复原,抬脚无法自如,毽子时常落地。他见她时不时笑着摇摇头,慢慢蹲□去捡毽子。
又一次踢飞,她跛着脚走过去要拾起,一只温润手臂拦在她腰间,她侧头一看,见是从舟,对她眉眼一弯,笑了个好看的弧度。
虞从舟拾起毽子递给她说,“你踢,我来捡。”
姜窈并不客气,点点头说“好啊好啊!”
她正要开踢,虞从舟忽然看见她的左手被绳子缠着、缚在腰间。那一眼,直唤起他记忆中、她在地牢里被缚手缚足的血景。他心中疚、怒骤起,一扫周围侍卫,斥喊道,“是谁绑她?谁敢绑她?!”
侍卫们被吓得一愣,不知所以地看着他。旁边楚姜窈亦是怔然,似乎过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他怒从何起,碜碜笑了笑说,
“是我自己… ”
“你… ”
“因为… 这只手没感觉,控制不了,早上出房时、还不小心碰翻了桌上那盘棋… ”她说着略觉尴尬,拿毽子的羽毛在额头蹭了蹭说,“…甩来甩去的、还不如拴在腰上。”
她说的越自然,他心里就越像是被那绳索紧紧缠绕、越来越深地刻下疤痕。她对侍卫们笑笑做了个鬼脸,示意他们快些下去。人都走散了,她重又开始踢毽子,神色十分专注。虞从舟强忍着心烦意乱,在她身边为她捡毽,但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粘连在她受伤自缚的那只左手上
……
那晚沉沉睡到夜半,楚姜窈朦朦胧胧在梦境中游走。又走进同一片树林。四周看去,地汽弥漫成水雾,氤绕在林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树林出现在她梦里,又或者说,她出现在这树林里。
她沿着月光的方向走,渐渐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向她行来,从夜雾中慢慢清晰耀眼。
姜窈急忙提裙向他奔了几步,范雎一身玉色长衫在林间散着柔柔荧光。她停在他面前三尺之外,神色惘然道,
“淮哥哥,我知道这不是梦,我知道你是真的来见我,只不过、你让我服了‘子悬晓’对不对?”
她想起范雎的这种迷药会让人把从子夜开始的记忆都沉入梦境,到破晓时醒转,只以为那场际遇仅是一个梦。
“为什么你不带我走呢?为什么你只让我以为我们是在梦中相见呢?”
“小令箭… ”范雎走近、抚过她的发丝,那样的暖意,不是梦中能有的温度。
他忍下寂寥,淡淡答道,“秦国太危险。你留在从舟身边反而安全些。”
“虞从舟真的是… 真的是淮哥哥的亲弟弟?”
范雎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口中含着一声‘嗯’。
“那……淮哥哥要和他相认么?”小令箭思绪万千,目光盘旋在他双眸之间,“他已经是赵国上卿。”
“我不会和他相认。他现在过的很好。过去的事情不必让他知道。”
甫一说罢,范雎平静的瞳中忽然散出一丝疑寻,“你… 很担心他?”
72梨涡浅笑
小令箭定定地看着他。范雎以为她会逃避;而她只是直语答道,“我… 我是担心他。”隔了片刻;她语音渐轻道;“他是淮哥哥的弟弟……”
范雎眼眶发酸;诸般牵连,于今早已分不清是孽是缘。他一时无语,只是拢着她的肩头,半晌说了一句,“小令箭;若遇到危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
“…不许再假装不会武功。”
“这… ”小令箭闪躲着垂下眼说,“但甘叔叔不允许我……”
果然刚才那一声‘嗯’只是说来给他安心的。范雎捏紧她道;“小令箭,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早已成年,就算甘叔如今还活着,他也不会不听我的命令。”
小令箭望着他,怔怔一眼,静默了一会儿,认真答道,“我明白,我知道了。”
范雎这才松了她,转过身去不言不语。她忽然觉得头脑昏沉,猜到是范雎要走、欲令她睡去。她挣扎着站稳,牵住范雎的衣裳说,“淮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要回秦国去,但能不能… 能不能别再复仇,太危险……”
范雎回首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从小到大,她最清楚他背负的血海深仇,却怎会说出要他罢手之话。
小令箭又说,“从前… 从前你没有亲人、没有牵挂,可以孑身独立。如今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血亲、你有牵挂,可不可以、不要再拿生死作赌注?”
范雎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了,陷在她似含晶露的眼神中。他咽下一道酸楚,轻声说,
“我一直都有牵挂的。我最牵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熬了半生的话,直到今天才敢说出口。小令箭怔了怔,却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向他又挪了半步,仰望着他,
“淮哥哥不必牵挂我。你在人间,我便努力求生;你若走黄泉,我便去奈何桥。”
范雎的心中一阵剧烫一阵猝冷,他从未想过她竟存了这种念头,不禁冷喝道,“你胡说什么!你在威胁我?!”
“小令箭不敢!”她被他的怒喊震得哆嗦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
她低着头说,“小令箭的命是淮哥哥捡回来的,所以我总想… 总想要以命还命才好。”
“谁要你还?!”他眉间深深皱成一道嵯峡。顿了一顿,他一把将她拉起,按入怀中。此生此世,对她的牵挂早已像一道掌纹,深深刻进他手心,而她这句‘以命还命’霎那间更像一刀砍来,令他满手血流。
他几乎恳求般地在她耳边说,
“你必须好好活着。我连心都不要你还,何况是命!”
……
树林中的一幕一幕愈发暗淡,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梦’中醒来。不出意外,她还是在自己的房中。也不出意外,虞从舟已经在她一旁端坐,微微笑着看她。
“你… 笑什么?”楚姜窈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知道子夜的泪痕是不是还残留在脸上。
从舟毫无察觉,笑意盎然说,“起床么?今日我们要远行。”
“远行?去哪里?”
“去塞外。可好?去北方不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