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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一直爱着那个有点怯弱的容浔。
一直一直没有说出口,等到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有资格说出口的时候,容家已经覆灭了,而他也找不到容浔了。
这场雨,就像那个时候他罚跪时候的雨,他伸出手,接住了几缕雨丝,眼神里面有些哀伤。他真的好想容浔,他已经不满足于天天见着薄姬那张脸了,他不满足于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容浔那么怯弱,却告诉他说,她想做一只自由的鸟儿。远离容家,远离纷争,权势富贵于她来说全是过眼云烟。
而他现在过的,正是容浔最讨厌的生活。
拐角突然窜出了一个小宫女,她端着盘子,不知道是那位主子要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容琛。这满宫之中,没有谁不知道容琛,那小宫女一下子就吓得不行,立马跪在地上。
“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在她的眼中,容琛比那恶鬼魔刹还要可怕千百倍。那恶鬼魔刹不能立马要了她的命,可是容琛可以。容琛的手段,谁也不想领会。
大家都心知肚明,薄姬背后的人就是容琛,这满宫上下,也只有越国君不知道,还当薄姬是个可温婉可艳丽的小野猫呢。
容琛缩回了手,从回忆里面走了出来。那小宫女穿着淡黄的衣物,裙角有些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位于最低级的宫人。那小宫女低着头,身体有些颤抖,容琛却没有生气,也很奇怪,被人从回忆之中打断,他应该是怒不可遏的,可是他现在却非常平静。
“你抬起头来。”沉默了许久,容琛开口说道。
那小宫女哪里敢不从,尽管不明白容琛的用意,还会慢慢将头抬了起来,她看见了容琛的容貌。容琛生得极好,是不同于有风的另一种俊美。小宫女这才明白,主子身边那位贴身伺候的姐姐,为什么会说纵然是容琛没有这样了不得的身份,她也愿意和他结成对食。
因为他真的是太俊美了,那种略带阴柔的美,让人觉得已经超越了性别。
小宫女看呆了,她甚至忘记了害怕。
一双眼睛之中,都是满满的羞涩和喜悦,盖过了眼底的害怕担忧。容琛看着她的眼睛,也有些呆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生气了,这个宫女的眼睛,实在太像容浔了。
天真不谙世事,笑起来眉眼弯弯。
他舍不得她这双眼睛消失不见,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容浔就是容浔,再像她的人也不会是她。
“走吧,下次小心一些。”尽管他心里面这样想,可是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也就温和提醒了一下她,便离去了。
小宫女怔怔跪在原地,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啊,原来他和传说中也不太一样。传说中的容琛,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是一个冷酷不近人情的太监。
唯独不是一个容琛。
小宫女眨了眨眼,不知道容琛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容琛走过回廊,他的步伐很慢,带着某种韵味,说不清道不明。有风的宫殿,没有什么宫人,他在宫中静静等着容琛。巫芒回了摘星楼,已经很多天没有出来过了,阿哑一直陪着他。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有风在处理薄姬和容琛的事情上显得更加得心应手了,故而极快就将事情的真相查了出来。这些证据,足够让薄姬百口莫辩,纵然就是她舌灿莲花地狡辩,也说不出什么来。这原本就是事实,薄姬也是害死容浔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有没有一丝不安和悔过。
有风随意翻着纸张,他很想看看容琛知道这一切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么多年,他一直帮着的女儿才是害死他喜欢的姑娘的真凶,他会如何作想。
等着薄姬的又会是什么下场。
对于薄姬,有风不会亲自动手,他曾经说过,借刀杀人,他比薄姬玩得更溜,希望这份礼物,她能喜欢。
一般薄姬早晨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竟是从梦中惊醒过来。她一醒过来,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心里面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她甚至顾不得梳洗打扮,就嚷嚷了起来:“快去将容琛叫来。”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容琛。在等容琛的时间里,她开始梳洗了起来。
手艺好的姑姑在为她梳发,去唤人的宫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苍白着一张脸,禀报道:“容大人……他不在。”他心里面知道,今日他估计是逃不过了。
果然,薄姬皱起了她那极细的眉毛,漫不经心问道:“他去了哪里?”这一大早的,容琛去了哪里?这宫中他还能去哪里,真是奇怪了。
那宫人浑身一抖,几乎是带着绝望说道:“容大人去了公子风的宫中!”他说完瘫倒在地,果然薄姬脸色大变,将梳妆台上那一堆子瓶瓶罐罐一把扫到了地上,那宫人被砸了个正着。
薄姬的脸有些扭曲了,她尖声叫喊道:“他去有风那里做什么,有风给了他什么好处,好啊,容琛……”她突然停止了尖吼,然后阴沉沉说道,“只要你一日做了我的狗,这辈子就合该是我脚下的一条狗,只能对我一个人摇尾乞怜!”容琛的行为,在她看来就等于背叛了,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容琛是真的已经背叛了她了。
她向越国君下毒这般顺利,那是因为背后有人给她开了绿灯。
想让越国君死的,可不是只有薄姬一个人。
薄姬没有让人去将容琛抓回来,她倒是要看看,容琛在有风那里能讨得了什么好。
容琛不是去讨好有风的,对他而言,他就是光明正大去同他做了一笔交易,只是这交易的内容有些不一般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容琛走到宫门前,有人去通报了,很快,就有人来引路了,那引路的人低眉顺眼的,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多看,规矩得很。容琛一下子就察觉出来有风和薄姬的不同。
有风得势吗?自然得势,越国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谁也不能动摇他的地位,再加上他自身手段了得,谁敢说他不得势?薄姬得势吗?自然得势,生育了两位公子,深得国君宠爱,真正的后宫第一人,从舞姬到宠妃,也算得上是一代传奇了。
可是有风宫殿之中的人,令行禁止,有规有矩。而薄姬宫中的人,一个个眼睛抬得比天高,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踩低捧高一个个得能得很。
这里就能看出薄姬和有风的差距了,所以薄姬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赢得了有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容琛进去的时候,有风正跪坐着在翻阅关于容二小姐的生平。这个姑娘的一生,都随着容家的兴衰而起伏。
容家辉煌的时候,她似乎也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容家败落了,她依旧还是这幅样子,她做过最激烈的一件事情,就是自缢了。和薄姬相比,她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这个人能让容琛喜欢上,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他和容琛谈判的筹码,就是容二小姐。
“坐。”有风伸了伸手,很快就有人上了一杯茶,茶汤清澈,茶香袅袅。容琛动了动茶盖,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
在水雾之中,容琛的容颜却显得更加艳丽了。
他似乎也没有显露出对有风的戒备,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放下茶盏,笑着说:“好茶,公子果然舍得。”这茶不错,只是给他喝有些可惜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爱茶之人。
他不爱茶,此生唯独喜欢吃桂花糕。
很快,容琛就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叠桂花糕,他的心突跳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然而一盘桂花糕什么都不能说明,他抬头看了一眼有风,有风的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桂花糕是我专门使人做的,你尝尝,这味道……很特别。”有风的面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让容琛心里发慌。他突然很想起身离开,他开始想今天来寻有风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容琛拿起一块桂花糕,他手有点抖,差点没有拿稳。
尝这桂花糕的第一口,他就知道有风知道了什么了。这桂花糕很甜,甜到人的心口里面去了,似乎除了甜味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味道,这样的味道,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尝到过了,多久了呢?大概二十年了吧,是啊,容浔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她走后,再没有人会给他做这样的桂花糕吃了。
容浔有一个小秘密,这是她和容荨最大的不同。容浔极其嗜甜,对甜简直已经到了痴迷的状态了。她做的桂花糕,是会放蜂蜜的,这种方法是只有她才会做的。她熟悉桂花和蜂蜜的比例,事隔经年,他又吃到了加了蜂蜜的桂花糕。
容琛的神情哀伤,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是人就有软肋,有了软肋,就有了别人进攻你的地方。容琛的软肋,一直都是容浔。
有风露出一个笑容,他问道:“好吃吗?”这熟悉的味道好吃吗?有没有一点想哭,有没有一点想回到过去。
“好吃……”容琛始终沉浸在过去,他其实一直活在过去,早已经走不出来了,也不愿意走出来。他心甘情愿做一个回忆的傀儡。“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
容琛的眼角有眼泪,有风没有说话。
那一盘甜到腻人的桂花糕,最后统统进了容琛的肚子里面,他就如同味觉失灵了一般,好像丝毫察觉不到这桂花糕的甜度太过了,也许在他看来,这才是桂花糕的味道,这才是回忆的味道,这才是容浔的味道。
“这盘桂花糕的味道,很像容二小姐的手艺吧。”有风轻描淡写地就引出了容二小姐的存在。
容琛知道,今天的重头戏上来了。他也很好奇,有风大费周章,甚至还弄出了这么一盘桂花糕,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告诉他什么?
“容家的案子,不是冤假错案。所以容家是真的有罪。我曾听闻,多年前,容家一对双姝名动王都,容荨活着成为了薄姬,那么二小姐呢?”他翻出一张纸来,一边看着一边说,“容二小姐因为不堪受辱,自缢而死。”他念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容琛的表情变得格外的严肃,他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抗拒,他拒绝去回忆那一段让人痛苦的回忆,他甚至一点都不愿意再去回忆。
去回忆容浔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死的。
他若是能早一点去,也许容浔就不会死了。他能将她救出来,然后他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会阻止他们了。这天涯海角,他会带容浔去每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去海上的大船上,去塞外骑马,去山上看日出,去……他们曾经将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
容琛拒绝去回忆。
有风却没有理会他,实际上他看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容琛。
“容二小姐自缢死了,你去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入土了。只剩下了容荨一个人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容浔的埋骨之地吧?薄姬总说她不知道,后事是那妈妈桑办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容浔死了,为什么容荨还活着?”有风的话,像是塞壬的歌声,引诱着容琛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一步一步走向有风给的目的地。
容琛已经入魔了,他抬头,跟着问:“为什么?”对啊,为什么他会错过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是因为薄姬长着一张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