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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这么小的女孩?或者,这一次,他去了别人身上?
心中思绪万千; 纷纷乱乱,他难抑激动,正要下车,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忽地响起:“原来你这臭丫头在这里。”初时声音尚远,不一会儿已近到眼前。来人一身灰衣,头戴竹笠,飞奔而来,恶狠狠如雷霆万钧,直接抓向朱弦。
这个人怎么还是阴魂不散!朱弦心头暗恼,见对方声势,不敢硬接他这一抓,小小的身子勉力一晃,避开他的攻势,正要再跑。
眼前忽然一花,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蓦地腾空而起,已全无反抗之力地落入一人怀中。她惊得尖叫起来,一拳直接捣向对方鼻梁,却听到一声无奈又微微发颤的声音响起:“是我。”
熟悉的温柔嗓音入耳,朱弦一怔,硬生生地收住了拳势。这才看清楚眼前不是令人厌恶的灰衣,而是一片月白色的光滑的锦缎衣料。再抬头,少年温柔含笑的熟悉眉眼映入眼帘。
他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仿佛有无数情绪在其中翻涌,下一刻便要淹没一切,摧毁一切,一手稳稳地搂住她,另一手仿佛长了眼睛般,迅速而准确地格挡向灰衣人的一抓。
两人将触未触之际,少年五指翻飞,迅速变招为小擒拿手,如闪电般直接扣住了对方脉门,发力一捏,内力强势攻入。
灰衣人一声闷哼,半边身子都酸麻难当,软了下去。鱼郎面露冷笑,正要松手将他扔走,朱弦急急说了一句:“不可放了他!”这人一心取她性命,还见到了她的本来面目,放了他,她永无宁日。再说,好不容易有一个活口落入他们手中,正好可以逼问小卫襄的下落。
鱼郎俊眉微抬,也不问她缘由,随手点了灰衣人的穴位,单手将他拎起,丢到道旁的树林深处。
“嘭”一声闷响,灰衣人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重坠地,斗笠因着鱼郎略有些粗暴的动作滚落地上,露出里面灰衣人的真容。
那是一张十分平凡的面目,丢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此时正一脸怨毒地看着朱弦与鱼郎两人。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娇贵俊美的公子哥儿居然有这么高的身手,他在对方手下竟连一招都没能走得过。
朱弦推了推鱼郎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一推没有推动,抬头,恰和鱼郎黑漆漆的眸子碰个正着。她不由微微一怔:少年凝视着她,眸若琉璃,清澈剔透,光影变幻间,似惊喜,又似怨怪,仿佛蕴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心头一颤,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与过去的鱼郎四目相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绕上心头,一时整颗心都乱了一乱。
“鱼郎……”她喃喃唤道,有些无措。
少年漂亮的凤眸却忽然弯了弯,眸中光芒闪闪,仿佛有万千星光坠入其中,化作了纯然的喜悦。“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轻地、欢快地应了一声。
朱弦道:“我有话要问他,先放我下来吧。”
鱼郎又轻轻“嗯”了一声,果然依言将她放下地,乖顺之极。只是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朱弦极力忽略仿佛粘在她背上的视线,负手走到灰衣人面前,低头看向他,开口问道:“被你们捉走的那个小公子被送去哪里了?”
灰衣人脸色骤变,阴森森地道:“你果然看到了!”话音未落,已化为杀猪般的嚎叫声。鱼郎的一只脚不知什么时候已踩在他的手上,轻轻碾动,面上的笑容却依旧风流倜傥,温和无害:“这位仁兄,你说话的态度最好好一些,吓着我家小姑娘怎么办?”
十指连心,剧痛彻骨,灰衣人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不一会儿,连叫都叫不动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喊:“快,快放开!”
鱼郎微笑道:“你还没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呢。”
灰衣人嚅嚅道:“我不知道。”
“是吗?”鱼郎微微一笑,足尖再次发力。
灰衣人疼得浑身都在打战,颤声道:“我,我是真不知道,就算疼死了也说不出来啊。”却不防耳边响起小姑娘凉凉的声音:“我听说世上有一种手段,可以把人的全身关节寸寸卸下,皮肉却依旧相连,那种疼痛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鱼郎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口道:“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弯下腰,动作干脆利落地连续一扭一卸。灰衣人的骨节发出一串清脆的“喀喇”声,却是左臂的腕关节、肘关节、肩关节都被他卸下了。
灰衣人疼得死去活来,双眼泛白,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连呼痛都没有力气了。
朱弦也惊住了,她只是随口说了吓唬人罢了,没想到鱼郎下手竟如此利落。这熟练的模样,绝不是第一回使这种手段。
鱼郎向她眨了眨眼,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的调皮,笑容天真而残酷:“不知这位仁兄现在可想起点什么了?”
灰衣人咬着牙不说话。
看来这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朱弦定了定神,继续用慢悠悠却又叫人脊背生凉的语气道:“手臂还是小事,听说手段高明者,连人的脊椎都能寸寸卸开,就算最后能推回去,也会落下终身暗伤,严重者这辈子就瘫痪了。”
灰衣人浑身发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向她。他打破脑袋都想不通,一个贫家的小姑娘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鱼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脊椎我倒没卸过,不过听起来挺有趣的,我可以试试。”
有趣?有趣你个头啊!真要被你试一遭,不成废人也差不多了。灰衣人欲哭无泪,眼看鱼郎的手就要落下,他心知今日是绝逃不过了,猛地下了决心,嚼碎了藏在后牙根的一颗蜡封的药丸。
朱弦“唉呀”一声,惊觉不对,抢上前去要卸他的下颌骨。可惜慌乱之下她忘了这并不是自己成年后的身体,速度、敏捷远远跟不上,还没碰到灰衣人,对方一口黑血喷出。鱼郎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一边,避开可怖的黑血。但见黑衣人脑袋一歪,一动也不动了。
朱弦不甘心地挣脱鱼郎,跑过去将手伸到灰衣人鼻下探了探,又试了下他的脉搏,心头一凉,苦着脸下了结论:“他居然自尽了。”
“将□□藏在口中,这可是死士。”鱼郎面上闪过一丝懊恼,他到底还是经验不足,他要是有念念的反应,以他的身手,绝对能阻止对方。只是……他秀致的眉头皱了起来,担心不已,“你怎么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连死士都能惹上?”
“怎么就是我惹的?”朱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鱼郎遭她白眼,非但不气,反而十分欢喜,想了想,问她道:“是和你问的那个被掳走的小公子有关吗?”
这正是朱弦要告诉他的。既然谢冕说过,他和福王结缘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可见注定是要他去救小卫襄的。这件事凭她自己也解决不了,鱼郎长大了,正好交给他。
她正要开口,一阵风吹过,湿漉漉的衣服寒冷彻骨,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有些头重脚轻。
她暗叫不好,她伤势本就没有痊愈,又浸了水,身体怕是撑不住了,正想问鱼郎有什么可以借她裹裹。一件月白锦袍忽然兜头罩下,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即,她再次腾空起来,又落入少年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皂角香气钻入鼻中,和多年后他的气息一模一样,这是他的外衣,他的怀抱。她一时有些恍惚,等到反应过来想要拨开挡住她视线的锦袍,少年紧紧抱着她,忽然快速走动起来。
她头晕眼花,好不容易从锦袍中钻出头来,还没来得及抗议,他已抱着她重新回到车厢。他屈起两指,在车壁上敲了敲,马车立刻飞驰起来。
这算是干完坏事就跑吗?朱弦犹疑,抓住他问:“我们就这么离开了?”把人就这么丢在这里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鱼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安抚地拍了拍她道:“不必担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到过这里。”
“可林中的尸体……”终究是闹出了人命,若被别人撞见了免不得要闹到官府。
“也不必管,既是死士,执行任务失败了,自有他的同伴会找过来处置尸体,谅他们也不敢闹到官府去。”他淡淡道,一时间眉眼染上冷峻之色。
朱弦想想也是,死士本就行的是阴私之事,何况,他们掳的还是当今皇上的爱子,不管对方是谁,必定不敢将这事闹出去。
鱼郎低头看她脸都冻得有些泛青了,眉头紧锁,现出忧色,扭头命令道:“帮她把潮衣服都脱了,先用毯子裹一裹吧。”
车厢角落中,一个甜润婉转的少女声音娇滴滴地响起:“谨遵公子命。”
朱弦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塞到另一人软绵绵的怀中,一股脂粉的香气袭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下一瞬,她又被重新夺回带着皂角香气的怀抱中,鱼郎带着嫌弃的声音响起:“算了算了,让她自己脱吧,你先出去。”
那少女低声应道:“是。”很快离去,传来关上车门的声音。朱弦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穿一身粉色纱衣,身姿窈窕,一把如墨的青丝垂到盈盈一握的腰际,格外动人。她不由心中冷哼:这家伙真是好艳福,走到哪里都带着美人。
鱼郎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是刚刚被脂粉味呛了难受,歉意地拍了拍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垫着鹿皮毛毡的座椅上,笑问道:“你自己脱,没问题吧?还是要我帮你脱?”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朱弦黑脸:“谢谢,不必!男女授受不亲。”
鱼郎一愣,随即笑道:“念念,你不会因为自己现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就真把自己当小姑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本文从81章起开始大修,将最后一穿的对象改为当时同为八岁的小念念,大家如果接不上,请从81章重新看,尤其是83章,改动较大。
因今天没来得及码新章,明天的更新会推迟到晚上,请大家见谅。
感谢小天使“蓝冰”;“蓝默涙”;“鸭梨”;“未亡人”;“喵呜”;“”(数字君)灌溉营养液,(づ ̄ 3 ̄)づ
第86章 温暖
他这话说得忒气人了!她怎么就不是……朱弦一愣; 忽地想起自己从来都没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实性别,甚至有意误导他。可要她告诉他现在这个黑瘦黑瘦,鼻青脸肿,还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姑娘是过去的她; 她……只要想到这家伙什么都记得; 她就没勇气说了。说了; 她这模样估计能让他嘲笑一辈子。
她现在能理解祖母见到她时的崩溃心情了,任谁看到自己原本水灵灵、粉嫩嫩的宝贝孙女从凉州回来,成了个黑瘦的野丫头,都会有想要吐血的冲动。
她顿时觉得有苦说不出; 不高兴地抿了抿嘴,索性抬杠道:“你怎么知道现在这个身体不是我本人?”
鱼郎用一种“你当我是傻子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咕哝道:“怎么可能,你是八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我身上的,那时这个小姑娘还没出生吧。”
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朱弦暗暗撇了撇嘴:那会儿,自己确实没有出生; 可她还不是变成了他?
鱼郎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又提出了第二点证据:“再说,你既能传给我内功心法,自己的修为只会更深,怎么会像这个小姑娘这么孱弱?”他边说边找了一条毯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