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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孑听闻,顿住脚步,还是心有芥蒂。
殿内,茗皇贵妃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稳婆伺候她换上干净衣裳,榻上的被褥锦被,也已焕然一新,孩子,就躺在她边上,经过方才一闹,睡得正沉。
西太后挥挥手,一脸镇定,“去,将皇上请进来。”
“是。”殿外,众人早就等得焦急,如今接到令,两名丫鬟立马自外殿走出去。
“今日的事,你若敢说出去一句,本宫定不饶你。”西太后将孩子抱起来,放到稳婆手上。
“是,老……老奴不敢。”稳婆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埋入胸口,而半躺着的茗皇贵妃,则面如死灰,东太后见着不忍心,将她搀扶起放平在榻上,“茗儿,不要再多想了。”
“你要知道,有了这皇子,你的存在,于本宫来讲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西太后毫不避讳,冷眼睥睨着榻上的女子。茗皇贵妃全身一个哆嗦,怔忪抬眸。
西太后的狠,她早就知道,后宫内,凡是挡她一步的,有哪个下场好过自己?先是姐姐,后是……自己的孩子。
茗皇贵妃暗自落泪,透着满腹恨意的朦胧,她还是低下头,木讷开口,形同傀儡,“姑妈,茗儿知道错了。”
两手掩在锦被下,面容柔和,僵硬安慰道,“孩子,你同皇帝还能再生,若是这地位都保不住,何处再来宠幸?”
茗皇贵妃眸光黯淡,她只是点下头,看上去乖顺听话。
正说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稳婆抱着孩子的手一个劲发抖,转眼,就看见孤夜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抱紧那襁褓,风妃阅跟在身后,先给两宫太后请安。
“朕看看。”孤夜孑从她手中将孩子接过去,怀抱的姿势,还得稳婆手把手教他。
换了一个人,那孩子原先熟睡的小脸蹭着襁褓,双眼睁开一条缝来,肉嘟嘟的手抗议地扬了扬后,哇哇大哭起来。
孤夜孑顿觉手足无措,只是抱着他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哭。
“哇哇——”
声音洪亮,孩子扯开嗓门,一张小脸扭曲起来。
“皇上,孩子喜欢动来动去的,”稳婆在边上教着,“您不能站定了抱着他。”
风妃阅回头望去,就看见孤夜孑两手环着那孩子,手肘轻晃,走了几步。她忍俊不禁,想要展颜,却发现唇角干涩不已,压根,就笑不出来。
茗皇贵妃望着皇帝面上的笑意,她唇角轻勾,却带下一串眼泪,怎么强忍都制止不住,全部滑入了颈间,冷的,她全身发颤。
一个男人,他再注重权势,再玩世不恭,心底,还是渴望自己的孩子。
风妃阅看着孤夜孑臂弯中的 婴孩,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看,他长的什么样。
“皇后,你就不要过去了。”身后,传来西太后冷漠的声音,“小皇子还未完全睁眼,本宫生怕,你的贵气会压到他。”
风妃阅才跨上前的脚步停下来,皇帝一听,抬头睬了几人一眼,面上虽有不悦,却并没有说什么。
“皇上,还是老奴抱着吧。”稳婆上前,从孤夜孑手中接过孩子。
西太后见他并未发觉,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孤夜孑上前,在茗皇贵妃榻上坐定,女子伸出手去,放入他掌心,“皇上——”
“什么都不要说,好好养着身子。”皇帝握着她的手,将盖在胸前的锦被向上提了提,茗皇贵妃眼角含泪,默默点头。
坐了会,孤夜孑便要起身,女子见状,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风妃阅站在宽敞的殿中央,皇帝挺拔的背影可见犹豫,稳婆抱着孩子,站在他们二人边上。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原来是多余的。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跟着皇帝一起进来的,只知道,如今,她在这,谁也靠近不了。
“皇上,臣妾害怕极了。”茗皇贵妃不松手,孤夜孑随之坐了回去。
风妃阅退后一步,慢慢转过身去,悄然走出寝殿。
除了西太后,谁都没有发现,她望着女子满身孤孑,得意地笑开。
风妃阅踏出去,外头的宫娥太监纷纷跪下行礼,站在层层相叠的石阶上,她抿唇,笑得苦涩。皇后,也只是高处不胜寒罢了。站在别人触手不能及的地方,却连一个女人最应有的幸福,都留不住。
宫鞋的宽厚,踩在地上,犹如置身云端般虚幻。
风妃阅直接去了君宜的寝殿,才走进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君隐。
见她一脸失意,君隐拧起眉头,“生了?”
风妃阅点下头,惜字如金,身子软绵绵坐下来。
“是男是女?”君隐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风妃阅双手撑着脑袋,沉默须臾,说出几字来,“是皇子。”
殿内静谧,空气一下冷冽,君隐一掌猛击在桌上,“一群废物。”
力道之大,震的她手臂发麻,君宜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木已成舟,我们没有一点办法。”风妃阅声音冷淡,随手将及颈的碎发拨向后头,“你先下手未成,正所谓,世事难料。”
君隐只是一声冷哼,“皇子又怎样,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等到继承大统的那一日。”
男子的脸上,是疯狂的,狰狞的俊脸,满是权力纷争,风妃阅别过头去,只见君宜始终垂着脑袋,双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并未将二人的对话听进去。
君隐呆了没有多久,就回去了,一盏青灯下,只留下二人。
“姐姐,他方才踢了我一脚。”君宜突然开口,将风妃阅的视线拉过去。
“谁?”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反问。
君宜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恬静的小脸蕴含激动,“这里。”
风妃阅放在上面才一会,便感觉到掌心下,被小小踢了一脚,力道很轻,很柔,那种感觉,却是奇妙极了。
二人对望一眼,均是笑开,她收回手,将手掌并拢。
君宜说,她现在的希望,就在孩子身上,不管是男是女,她一样喜欢,男人的权力,她不争,也不抢,该是她的命,她也只能接受。
“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多了一个人陪我。”
她的心情,风妃阅自然懂,像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一辈子,一个人,留在这深宫里面。有了孩子,日子,也就不会难以煎熬了。
风妃阅并未久留,走出寝殿时,天空微微下起小雪,像是飘零的柳絮落满肩头,一脚踩在冰冷枯枝上,唯有寂寞相伴。
惑君心083似曾相识
回到凤潋宫,风妃阅就看见李嫣正弯腰擦着那排书架,脚垫在高高的四方凳上,专心致志。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慌忙下来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夜已深,下去歇息吧。”风妃阅语气慵懒无力,靠在旁边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李嫣并没有走,风妃阅睁眼,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有疑虑,“怎么还待在这?”
女子转过身来,嗫嚅说道,”|娘娘,您就让奴婢找些事情做吧。”
她语气恳切,一时让风妃阅失了反应,背靠向后,见她始终垂着脑袋,整张脸,心事重重,“李嫣,你从进宫起,就一直呆在浣纱宫么?”
她面色稍怔,两手不自觉扯着自己的袖口,“是。”
“那也有好些年吧?”风妃阅叹口气,说道,“你不用这么惧怕,上前来。”
李嫣轻点下头,想要跨出一步,却有点难,她依言来到风妃阅身侧,身子,毕恭毕敬挺的很直。
“奴婢进宫,是有好些年了。”她不知道风妃阅的意图,只能尽量小心,避免回话。
“那宫中发生过的事,你都知道么?”风妃阅悠然抬眸,目光,在一眼中变得犀利起来。
李嫣早有防备,如今被这样一问,却还是面有异样,只是掩饰的很好,风妃阅望着她黯淡下去的眸子,转过头去,她知道,她不会说实话,“奴婢终日留在浣纱宫内,对宫内事宜,一概不知。”
她不再追问,能在宫中安然生存下去的,这谨言慎行自然是第一条。
风妃阅望着浓浓月色,无力摆手,“随你吧,别太晚歇息就成。”
“谢娘娘。”李嫣点下头,宁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来。
主仆二人不再说一句话,望着她依旧忙碌,风妃阅微微出神,女子动作并不急促,每一样东西都擦的很细致,应该说,她全部的心神,只集中在这双手上,只不过,心绪早就飞出老远。
皇帝并没有回凤潋宫,这一夜,注定不平静,炫朝第一位皇子降生,自是普天同庆,热闹非凡。
母凭子贵,茗皇贵妃的寝殿一夜间几乎被踏平,各方妃嫔争相庆祝,嬉闹得很。
纤云弄巧,雪已经停了,天色转好。
小皇子诞生一月,皇帝摆了龙门宴,继而,又大赦天下。
风妃阅走在前,后面,跟着玉桥同李嫣,一路上,正好遇上施婕妤。
女子行礼请安,起身之际,正好望见她身后的李嫣,唇间那无害的笑僵硬一下,掩饰的将视线转至别处。
几人来到摆宴的地方,九九八十一段汉白玉砌成的长阶,一路通向云梯。看了,不免望而生畏。
水色裙摆旖旎在花开无度的坚硬皱褶上,一步一阶,远远的,她看见那个如神般的男子坐在首位,脚步跟着有些急促,款款而上。
两宫太后已经就坐,风妃阅刚走上去,就看见1另一边,茗皇贵妃身穿华丽宫装,外头,罩着一件极为罕见的红狐裘毛披风,大红得极致,连一点杂色都找不到。身后跟着的嬷嬷手上,抱着酣睡中的皇子,明黄色的襁褓,尊贵富丽。
依次行礼后,茗皇贵妃将孩子接过去抱在自己手中,身后,西太后声音庄严,“茗儿,你就坐在皇帝边上吧。”
一语,让文武百官均议论起来,那位子,自古便是留给皇后的。
风妃阅并未力争,只是站在远处,不急着上前,面色,更是云淡风轻,仿若置身事外。君家本就憋着一口气,如今这样一闹,顿觉颜面无存,君相爷放下手中的酒樽,欲要起身奏请。边上,君隐见状,忙一手按在他腕部,另一手,执起酒壶帮他将酒斟满。
“西太后糊涂不成?”正位上,皇帝并未给她丝毫颜面,“这是皇后的位子,茗皇贵妃虽为朕生下了皇子,可,这点规矩还能破不成?”
当场,两宫太后变了脸,茗皇贵妃见状,急忙开口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不敢造次。”
风妃阅一语不发,拾阶而上,在皇帝身边坐下来,脸上,依旧清冷,没有过多的喜悦之色。李嫣跟上前,视线不敢抬起,只是转身之际,抬了一下,却正好,同孤夜孑扬起的双目对上,男子匆匆一瞥,还是没有丝毫逗留。也,没有丁点的记忆。
群下大臣一一敬贺,这样的场面,是风妃阅最为头疼的,手中的动作已经僵硬反复,而众人,却是乐此不疲。
“咳咳——”就在此时,茗皇贵妃怀中的孩子咳了几声,异常清脆。
她一手拍着孩子的后背,声音绵软地哄着,空台上,献舞的人已经下去,再上来时,竟是一名身着道士服的年轻男子。手中一把桃木剑舞有模有样,风妃阅瞅着他滑稽的动作,忍俊不禁。
“皇上,这是本宫特意请来的法师,先前,他一直云游四海,此次前来,也算是同小皇子颇有渊源。”西太后望着上头的男子,满意说道。
世风如此,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