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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都撬不开,直勾的人心痒痒。
原本赵秉安回京之时就已经是元月下旬了,要不是发生了邵府门前那回事,京城里此刻应该都忙着筹备花朝节呢。
二月二龙抬头; 像永安侯府这样的勋贵每年花朝节都是要入宫参宴的; 这也是众多世宦子弟在皇家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往常因为赵三爷只有三品阶,所以前面两年赵秉安就算去了,也不过是在华盖殿外围占个座,见见几位国子监的同窗或前辈,聊聊交情就完了。那种场合大家基本都不敢多说话,生怕一句有错被冤家对头抓住把柄; 自个儿前途尽丧不说再带累整个家族,可就真的是万死莫赎了。大人们出门之前也都会直接点明,不许在宫里惹是生非,去这一趟不功不过混个面熟就可以了。
当然,要是你有心,家里关系也够硬的话,那你在大殿上表现一把也没什么,每年都得有人来出这个风头嘛。像去年,定国公府嫡长孙陆境,虽然未到十三之龄,但那一手长枪耍的是虎虎生风,三个大内禁卫轮番上阵都被他一一挑落,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里面肯定掺了水,但真功夫也不能说没有,定国公当前,怎么也是要赞一句将门虎子滴。
不过今年赵秉安估计是不能去了,他在苏州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回了京里,甚至老侯爷当初还推波助澜了一把,这让他成了诸多和诚王党关系密切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几日明里暗里在侯府附近盯梢的人简直是呈几何倍增加,这也是赵秉安一直不愿意露面的原因,任谁被这么一大群人窥探都会觉得不舒服,而且他又不能主动出击,毕竟这些人只是盯梢,又没有什么实际举动。
“安儿,你这是要出门?”府外的人不知道赵秉安这些天捣鼓些什么,但蒋氏是一清二楚的,她就不明白了那邵家女子到底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以前也没看出来安儿投入感情那么深啊。
“娘,儿……”赵秉安瞪了一旁心虚的田二一眼,不是说早膳后他娘就去镇远将军府见外甥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回文阁。
“你瞅他干嘛,娘耳不聋眼不瞎,你这些天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谁能不知道。哼!真不明白那邵家有什么好,都闹成现在这样了,老爷子连个退婚都不许我提,还有你爹,嘴上说的比什么都好听,事到临头不见人,让他跟老爷子开个口,那就跟扒他层皮似的,你说你们父子俩怎么都这么个德性!”蒋氏真是憋了一肚子气,一边用指头戳着赵秉安的额头一边霹雳巴拉的数落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个闷葫芦,生了三个犟葫芦,偏生一个比一个倔,一点不让人省心。
“哎吆,哎吆,那不是您看好的人选吗,可不是我自己挑的……”对付蒋氏千万不能上纲上线,赵秉安从他爹几十年的斗争经验总结出来的,他这位母亲大人得顺毛撸,要不然准炸。
“我当初哪能预料到会发生那么多事啊,安儿,你听娘的,这邵家女子就算了吧,咱们再另选一门良媳,邵老先生那么看重你,他老人家应当可以理解的。再说现在外面关于邵家女子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要是真娶了她不得被人笑话死,娘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在咱们三房再来一次。
只要邵家同意解除婚约,咱们送去的那些定亲礼啊什么的娘都不要了,就当赔给他们家了,实在不行,娘也可以再多给邵家女子出些添妆,让她,让她另寻良缘。”
瞧见这回蒋氏是打算来真格的了,赵秉安也不好插科打诨下去,他挥退了所有下人,把蒋氏请到了正堂上安坐,自己还像小时候一般伏在母亲的膝头上。
“娘,这门婚事是改不了的,不管我喜不喜欢邵家姐姐,我都得娶她,这是我应该负的责任,您别忘了,当初苏煜之所以会找上邵家,泰半是因为孩儿的缘故,邵家姐姐不过是无辜受累罢了。”
“可,可她声名已经坏了啊,就算你娶了她,日后不照旧得被别人指指点点,将来我孙儿要是有这么个母亲那该怎么出门见人!”
蒋氏对邵媛馨这几年的喜欢不是假的,可那也有个隐形前提,因为邵媛馨身家清贵,知书达理,能对她儿子将来的前途有所裨益,所以她一见面就能火速接纳这个儿媳妇,可如今,邵家女子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甚至于这门婚事进行下去会让她儿子沦为京城的笑柄,那不管陪嫁多么丰厚,这邵氏女都不能进他赵家门。
赵秉安自然明白蒋氏的想法,要不然他何至于忙活这些天,不就是想借着京都贵门齐聚一堂的时机把这件事完美解决了吗。唉,东宫太子妃那道令旨不难办,关键是乾清宫坤宁宫那两位,也不知道时间那么短太子和邵大人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正说着话呢,你这孩子又走神到哪去了,你这回一定得听娘的,知道吗,咱宁愿被人骂一时,也好过一辈子被唾沫星撵着,这次不管老爷子什么态度,娘一定得把这门婚事给你退了,等你乡试上榜,娘就不信没有好姑娘登咱家门。”
赵秉安听着蒋氏越扯越远,心里真是苦笑不得,他觉得纵然现在没有确凿的信儿传回来也得先和母亲大人报备一下,要不然她老人家再“灵机一动”,私下跑去退婚怎么办。
“娘,邵家姐姐的声誉您不用担心,儿保证,明日之后,京城里再无人敢说三道四,到时候反而人人都会羡慕您娶了个好媳妇。”
“安儿你这话说的娘一点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意思?”蒋氏对这门婚事唯一的顾虑就是邵家女如今那烂大街的名声,要是这个问题能解决,那这门婚约也不一定非要退哈。
“您想知道啊,那今明两天孩儿可以出门吗?”
“嘿,跟你娘敢也讨价还价,信不信我让你爹收拾你。”
“您肯定不舍得,再说我爹才不会打我呢,他老人家最多横眉冷对面上训斥我一顿,回头说不定我们爷俩一起溜出去了呢,在外面可没人管他一顿喝多少。”
“咳咳,胡扯些什么呢!光天化日的,注意些体统,还不赶紧站起来。”三爷这几天也是被蒋氏叨咕怕了,原本他是打算到回文阁来躲一会儿清闲,顺便打听一下自家儿子花朝节的筹谋,结果没成想夫人提前一脚到了,还又提起了退婚这件事,这蠢婆娘也不想想要真能退他不早把这事给办了吗,这里面牵扯到好几家的权益呢,以府上老爷子的性子,别说只是名声上有瑕疵,冲着新进的邵阁老,就是断胳膊少腿的也不妨碍娶进门,只要能结两家之盟,小儿女之间的私怨算得了什么。
赵三爷其实觉得他爹胃口有些太大了,背靠一位首辅不够,还惦记着邵家在礼部的布局,前几天招他去华厦,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希望五弟将来走沈首辅那条路,让秉安往邵家方向上努力努力,他们家在礼部根基深厚,要是鼎力相助,五弟将来接任礼部尚书的可能会增大不少。他就纳闷了,人邵家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儿孙,怎么可能把资源都外嫁,老爷子想当首辅想糊涂了吧。
赵秉安看见三爷绷着脸也不害怕,笑嘻嘻的站起来给他铺了张新垫子,冬日多放炭火,赵秉安怕干屋里就储了不少水,原本那张垫子边上有些湿润,待会坐着恐怕不大舒坦。
三爷也享受惯了小儿子的贴心,脸上不自觉的就和缓了下来,不过这年头不流行当爹的夸儿子,所以三爷一开口还是有些训诫的意味。
“你这几天天天忙那些歪门邪道,书温过了没有,还有几个月就要秋闱了,到时候敢折腾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嘶,这茶不错,待会给你娘包几斤。”几句场面话照旧说完之后,三爷就仰在靠椅上品茶,不品不知道,这上佳的西湖龙井竟被自家这败家儿子大啦拉的放在正堂里冲白水,简直是暴殄天物。
“几斤?您可真能开得了口,杭州一年才出多少,儿花了上千两银子也就买回来几两呢。”其实这些茶都是当初五爷到任之后底下那些官员上赶着的孝敬,当时赵秉安想着他爹好这口,就把里面所有品色绝佳的都给筛了出来卷回了京,桌上这壶西湖龙井是因为不怎样才被他摆在堂上的,只不过对于三爷这几天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行为,赵秉安很不满,他决定先把东西昧下来,等以后惹老子生气的时候再拿出来救场。
“上千两!你们爷俩也太败家了,安儿,娘知道你手里银子多,但不是这么个花法,就这二两树叶,你爹不喝也没什么毛病啊,以后这……”
“噗……”三爷一听西湖龙井成了树叶,一口茶水憋不住直接喷了出来,他岳父当年好歹也是二甲,怎么就教出自家夫人这么“心直口快”的闺女呢,以前喝茶的时候他家夫人也是能说上两句的啊,怎么现在愈发返璞归真了呢。
以前那是以前,现在都老夫老妻的,蒋氏也不介意暴露本性,她就是喝不出那些苦唧唧的茶叶有什么不一样,当年要不是她爹硬要她抱着茶树背茶性,她连茶叶的种类都分不清楚。
而且御医交代过了,自家老爷的身体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平常也要注意平居养气,最好能饮食清淡,忌油少辣,这浓茶发性太强,少饮为妙,平时沾沾嘴过把瘾就得了,真论斤喝那还不得竖死过去。
三爷在几十年的夫妻生活中已悟得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妄想你能说通另一半改掉她根深蒂固的观念,树叶就树叶吧,只要不像烟叶一样给禁了就行。在夫人没注意的时候,三爷给小儿子递了个眼色,让人把茶叶送到书房去,他自己泡自己喝还不行吗。
二月初一,宫中参宴的人选已定,各家各户都接到了内务府分发的宫牌。
“老爷,要不就不要让媛馨那孩子去了吧,她,她现在身体怎么受的住……”邵四夫人这些天头发都快愁白了,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声声如刀,搅得她是寝食难安,这么大的事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媛馨从昨天下午得到信儿开始就不吃不喝,手里攥着那根凤头叉连话也不说,整个人都跟疯魔了一样,今儿好不容易在老太太怀里哭了出来,转头就吐了半天胃水,现如今还是水米未进呢。
“唉,这是坤宁宫皇后娘娘亲自派人送来的宫牌,咱闺女要是不去,免不了又要被人说不识抬举啊。”
邵文渊这几天也急,事发当日他出城去和钟拱对峙,警告他收敛国子监的弟子,结果在回来半路上就听说苏煜做的那些混账事,要不是被几个侄子给拦住了,他能立时冲到苏家去砸门,实在是欺人太甚。临节这几天,京中流言愈盛,大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一再的嘱咐自己等一等,他总会有个交代的,可现在瞧着手里的宫牌,邵四爷的心也有些慌了。
舌头底下压死人,自家乖囡这几日是什么形状他怎能不知,只是这宫宴要是不去,到时候谁又知道那群长舌妇会编排些什么。虽然明诚这几天都有让人递话来,可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要是明诚到时候受不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真的上门退婚,那自家乖囡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啊……
第112章 懿旨
眨眼就到了二月二,宫门大开; 盛宴开始。
未到酉时前朝诸多大员便齐聚在华盖殿; 众人稍稍落座后便忍不住开始偷偷打量前头那三家。毕竟最近京城里头关于这三家的流言那可真是传的铺天盖地。
永安侯府这一代还算是勋贵里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