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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燃,你闭府守丧快满一年了,也该活动活动,别让好不容易搭上的门路又堵死了。”
苏家就剩长房两个孩子还可堪造就,苏袛铭虽然不满长孙的资质,但也没办法,只得日日带在身旁调教。殊不知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骇得苏家大少爷惊慌失措,跪伏在地上津汗丛生。
“……罢了,燕雀不与鸿鹄共论,是老夫高看了你。让人备轿吧,再不去,好戏都看不着了。”
“是。”
苏袛铭越看不上苏燃就越恨沈炳文,当初泽衡的最后一线生机就是被其一手斩断的,如今他栽培的继承人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道好轮回!
几位阁老都被惊动了起来,京城里哪还有人家能睡得着。大家都躲在暗地里观望,揣测着朝上会有什么新变动。
而此刻宫中,盛玖也在御医的全力诊治下清醒过来,眼见父王母妃皆在,这位世子爷老实收敛了形容,哭还是要哭,但不能像先前那般歇斯底里了。
内阁逐渐抵达,苏袛铭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看热闹,所以他算是最早到的,在他之后,唐耀山、顾椿、张焘陆续露面,最后子时钟磬,沈炳文才姗姗来迟。
不过首辅不负权倾朝野之名,甫一现身便让整个宗室瑟缩了一下,诸王眼神退避,霎时矮了气势。
泰平帝看在眼里,心头扎刺,愈发厌恶沈炳文。他一挥手,让宫侍搬来绣凳请阁老落座。
裕王见着人就怂了,这会儿死活不肯上前,宗室闹腾了好半响,这会儿齐齐哑火,这不是在打圣上的脸吗。没办法,长颐亲王拖着病躯责问内阁,他没敢摆亲王架子,只是丢出了几件司礼监搜罗来的证物就把理给占住了。
人确实是陈岸杀的,而陈旭宁也确实一直在包庇其子,这总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沈炳文知晓陈家之案无转机,所以当机立断把识人不清的罪名认下了,到他们这个境界,这点子污名当真算不得什么。
裕王妃眼看着首辅把话头带偏,心急如焚。她要的不是陈家的命,而是内阁对苑家的补偿以及保证她儿子的地位。现在看来,沈首辅根本没有与裕王府私了的打算,他话里话外竟是对陈旭宁的处境置若罔闻。
既然裕王府势必要得罪沈首辅,那裕王妃就要朝能与之抗衡的势力靠拢,方才永安侯府不是想要人吗,那她就送赵家一份大礼,总好过王府两头不靠,将来无所依仗的好。
一个女人若是能舍下矜持胡搅蛮缠,那杀伤力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再者裕王妃可是世家精心教养的主妇,她说起话来可谓是字字珠玑,杀人不见血。虽不是破口大骂,但也把首辅大人的颜面当众扒了个干净。
沈炳文权势再大,他也是盛家的臣子,裕王妃娘家再落魄,她也还是皇亲贵戚,所以她骂得再不堪入耳,沈炳文都得老实受着,何况人家还占理……
宗室诸王侧目,无不为裕王妃的英勇惊叹,顺道又鄙视了一下裕王,连自己的婆娘都不如。
裕王妃在前头骂着,宗室于其后摇旗呐喊,看得泰平帝是身心舒畅,好悬他还记得自己今夜把人诏来的目的,御口一开,让双方商讨一个章程出来。
裕王这时候说话了,他要求过三法司严审,将一切大白于世之后再明正典刑。
一旁的宗室都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裕王这脑壳是被碾过了吧,这么大的丑闻不好生捂着还要摊开来让天下臣民笑话,他是嫌自己脸上太干净了非要抹把灰上去吗。
裕王妃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人家明显是读过书的,说出来的话就比裕王好听。“圣上圣明无二,不宜因宗室之故枉费法理,刑部蒋老大人铁面之名传颂朝野,将此案交由他审理,我们放心!”
裕王妃说得斩钉截铁,一心为了皇室的光明形象着想,裕王在一旁如小鸡啄米,都快把头点断了。宗室到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圣上要打沈炳文的脸,故而让裕王演了这么一出戏将人划拉到亲信地盘里,陈旭宁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死了,只怕还要在前朝捣腾点动静出来。
内阁里看戏的几位偷摸打了个哈欠,想着终于说到正事了。
苏袛铭这回倒是没藏着,直接站在宗室那边,他平生一大乐趣就是为难沈炳文,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落井下石。
顾椿头上顶着太子,如今又受泰平帝倚重,他很是清楚御前那点小心思,再说一个吏部坐镇三位阁老实在是腾挪不开,若能借机把沈炳文的一部分人手排挤出去,那他自己的政治宏图说不定能再展一节。
有了这两位心怀鬼胎的阁老,什么布局都能给你搅黄了。
陈旭宁最后落入刑部之手,而赵秉安也准备好了狮子大开口,话说他惦记刑部尚书这把交椅已经很久了,无奈内阁里一直压着,不给黎焕中沾边也不调十三省总督替补,整的朝上许多人都惦记这块肥肉,如今刑部既已成了湖湘的新营,那这个位子就容不得外人染指,赵秉安调转马头奔向蒋府,他得去跟外祖拿个主意了。
第242章
原本人上了年纪睡眠就浅,而且蒋府上几位老爷性情怯谨; 京中如此大的动静; 他们不敢擅自拿主意; 俱等着过问老父亲的意思。
铁卫疾行; 须臾功夫赵秉安便抵达蒋府,他一扣门,几位舅舅几乎人人打了个哆嗦。
“明诚刚把陈旭宁提入大理寺,待外祖在朝上接下圣谕,便会着兵马司护送,转移至刑部大牢。”
“好,老夫即刻赶去官衙; 招朴士淼等人堂议; 无论如何; 总要从陈旭宁的嘴里撬出些东西来。”
蒋正楷一步步爬到现如今这地位,对朝上各种把戏自然清楚的很。外孙赶在这档口掰了沈炳文一口牙,铁定是被人逼到悬崖边上了,吏部左侍郎; 这可是块顶沉的筹码; 阖手甩出去,指不定砸死谁呢。
前堂中坐着的人太多,赵秉安有些话不好说,抬手举起茶杯,示意大舅清了场。蒋府里的少爷们也畏惧表弟的威仪,急匆匆的躲开了去。
“这件案子不急; 外祖能拖多久便拖多久,陈旭宁头上压着宗室这座大山,他是翻不了身的,不过人捂在刑部手里,也不能这么糟蹋了……
外祖离尚书只差半步之遥,若是您老点个头,明诚可竭力拱您上位。”
话音一落,蒋家几位老爷纷纷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眼神火热的望着老爷子,恨不得帮他点了头。
“你小子,连亲外祖也敢愚弄,怎得,看你这些娘舅的笑话好玩吗?”蒋正楷仰起脖子,让长孙把官袍圆襟理正,随即便亲自取下环蝠玉带,束在腰间。
“孙儿岂敢戏言,这好处总要先紧着咱自家人来,若是您对那把椅子有想头,孙儿即使另有打算也绝不会踩着您的意愿行事。”
“得了,老夫有自知之明,能走到今天这步已经算是登了顶,尚书?呵,这辈子估计是不成了。”
“爹……”
“闭嘴!老夫行事何时有你们置喙的余地。一个个的,眼中尽弥了些粪土球子,除了吃喝玩乐你们懂个甚!老夫把蒋家拉拔到三品门第,对得起祖宗了,再往上走,老夫怕摔死你们。”
都是些糊涂虫,没有丁点根基就想执掌六部之一,寻死呢这是。蒋家最大的财富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能爬到多高,而是在他蹬腿以后榜上个靠山,保住官宦门楣,一个个不省心的,嫡亲外甥坐这老半天,屁好话没吐出来一句,尽惦记些虚而不实的东西。
眼见几位舅父被外祖训得抬不起头,赵秉安也没有多言些什么,他母家这些人呐,说不上好高骛远,就是一不敲打容易翘尾巴,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些年,他提拔蒋家不少可除了外祖母也没见蒋府中人时常登门的,几位庶出的舅舅倒还能理解,毕竟他们来了蒋氏也不待见。可就赵秉安的大舅来说,也就是承了顺天府尹这个位子以后上门次数才多了些,以前蒋家还没起来的时候,他送银票都要支派下人来,生怕被妹婿瞧不起。
老爷子心黑脸厚,一生算计无双,偏老来对着一帮憨头儿孙发愁,撵出去吧怕被人连皮带骨吞了,护在家里吧,一辈子没出息,可愁啊。
“七月叙职之后家叔便会回转浙江,如今苏南那边还悬着不少好位子,外孙打点打点,把几位表兄放出去见识一下,您看,可好?”
蒋承宗听了这话,眼神锃亮。因着祖父在刑部越走越高,他便越发边缘,诏狱里头顶了天就是个六品的胥吏,他都干了四五年典狱了,委实腻了,要是能出京管束地方,那光想想就很美,再说表弟家权威赫赫,苏南那边有总督大人照拂着,升官不比京城容易多了。
“还不谢过你表弟,出去以后谨言慎行,要让老夫知道你们哪一个敢打着秉安的名头招摇闹事,仔细你们的狗腿。”
蒋正楷从赵秉安发迹之后就确信他那闺女蠢的情有可原,毕竟世孙肖祖,他的聪明劲都跑到小外孙身上了,没留几分给幼女也是正常的。扫过一屋子眉开眼笑的傻儿子,蒋正楷觉得这都是他那些没好死的老丈人做的孽,半分怪不到自己身上。
解了心头大石,蒋老爷子愈发气定神闲,他打算先去探探陈旭宁的底,若是个虚有其表的就交给燕长品,一准能让人吐个干净;可要是其人真如传闻那般厉害,那他老人家可能就要亲自出手,慢慢磨着了,反正人扣在手里,做出一两则口供责问吏部总是不难的。
刑部堂口上,湖湘的骨干都到了,除了朴士淼等人,还有原吏部的几位老资历,他们摩拳擦掌,都想着好好招呼这位陈大人呢。当初,湖湘里诸多师兄弟就是被这个小人蛊惑去了江南六府郡,致使英年早逝;几月前,孙坤师弟被黜往黄河大坝,他们湖湘士子如丧家之犬被踢来赶去,飘摇朝野,俱是拜其所赐;现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翻身入住刑部,陈旭宁却因孽子之故性命垂危,这怎能叫人不欣喜。
不用赵秉安多嘱咐,堂上人都明了这里面的重要性,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可不会为了单单一个陈旭宁误了大事。
云仪殿中,泰平帝压根就没给内阁反驳的机会,放任裕王妃痛骂一场之后便谕旨准了请求,下旨三法司重申此案。而一旁荣宝“不经意”间将陈家父子挪移大理寺的消息透露了出来,泰平帝看着首辅漆黑的脸色很是高兴,即刻宣诏邵柏博入殿,着其代笔起居录。
御前侍读职责之一便是奏对,泰平帝今夜“龙颜大怒”,正是肆意妄为的时候,一开口便让殿中的气氛凝结成冰。
“吏部左侍郎职权紧要,不能空着,爱卿且说说这朝野上下都有哪些人可担此职啊?”
“圣上!吏部是选拔、监察朝廷官员的枢密之所,是大朔朝纲稳定的根基,岂能拿来儿戏!”
“放肆!沈阁老你……”
顾椿眼见皇帝收敛不住,赶紧扑出来打圆场,这一个个的今夜都是吃了火药不成,怎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内阁里其他人面色惶恐,但心里怎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不过皇帝着实是太贪了,他以为没了陈旭宁,吏部的第二把交椅就任由乾清宫安排了?真是天真!
邵柏博此刻是由衷的钦佩妹婿,伺候着这样一位主子还能把他扶上帝位,这得操多少心。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邵柏博站出来就是代表皇帝争取权益,陈旭宁待查,那吏部的公务总还要运转下去,沈首辅不得不提拔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