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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公对漠北虎符是日思夜想,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要臣子骗出虎符,便可将军中叛逆一网打尽。”
“苏阁老?”说什么呢这是,太子急切的求问,奈何无人搭理,只得难堪的退了回去。
乾封帝恨铁不成钢的斜了太子一眼,似是很瞧不上眼。
“圣上洞察先机,早知军中余孽未消,特地设了一局意欲清扫不轨之臣,殿下此时该当知晓了。”
“儿臣愚昧。”
太子没想到诸王党争平息才几天,乾清宫就惦记着荡平军中势力,这步子迈的也太快了。况且从刚才几句话推断,苏老匹夫嫡出次子似是潜伏敌营,他们一家子什么时候这么忠君爱国了。
乾封帝不在乎苏泽衡到底是忠是奸,在他眼里,这个人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苏袛铭先前的说法错漏百出,不管苏泽衡到底在上林苑接洽北疆一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事后此人都不能再活着。
这一点,内阁里三位老大人都心知肚明。
苏袛铭面上殷勤,心里却在狠狠的剜肉,天杀的沈一鸣,区区一个邵雍,值得他鱼死网破吗,明明已经做好了约定,只要将户部根基传予赵怀珏,他便守口如瓶,为何,为何事到如今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不能给他儿子留下一条活路!
在沈炳文眼里,邵雍的生死已经超出了政局博弈的内容,既然救不了老友,那怎么也得把这笔血债讨回来。没了苏泽衡,苏家就剩苏袛铭一把老骨头顶着,他还能撑几年。
几人都在腹中盘算,不想苏宅的消息此时已经传进司礼监,刘谙听底下人一禀报,当即大惊失色。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大理寺围了苏阁老府上,说是七公子苏煜私通外邦,已经拿回诏狱严审了。”
“胡闹!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夜闯阁老府邸,还有没有规矩了。”
刘谙缩着身子,没敢隐瞒,“好像是户部主事小赵大人带人入的府,苏煜此刻应已上刑了……”
“混账,简直无法无天!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不知,不过赵秉安此人办事诚恳,处事公正,会不会是苏煜确实违逆国法,与异邦蛮夷有所勾结?”
“那与他一小小的户部主事有何干系,难不成朝廷立马就要与回纥开战了吗!”
永安侯府一向知情识趣,此次为什么冲出来当这个搅屎棍,邵家本宗都没出声,他们操哪门子心。
“赵秉安乃是邵雍的关门弟子,爱逾性命,他此番应是恰巧发觉了苏泽衡与内侍监之间的合作,便不管不顾的杀上门去了。”
沈炳文面无表情的解释着这里面的关系纠葛,心里却为赵家那小子捏了把汗,太冲动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就算他豁出顾忌与苏泽衡死磕,将邵雍换了回来,日后宫中还会有无数种办法对付老友。
况且,他还将苏泽衡的身份暴露了出来,若是打草惊蛇,坏了圣上的布局,赵氏阖族都得跟着吃挂落。
“宣永安侯入宫,看看他教养的好孙儿!”乾封帝脑子一回弦,也想起来了邵赵两家的关系,他有心重惩赵家那个小惹祸精,临出口又猛然觉得不忍。
“把那个混账也拿进宫来,狠狠杖责,太子你去监刑,让他长长记性。”
第215章 门槛
说是重惩,但将人交由太子押管; 乾封帝明摆着就是轻拿轻放。赵家这叔侄俩瞻前顾后; 妇人之仁; 虽不是成大器的料子; 但琢磨好了却是最可用的臣子,若能得此二人忠心,皇太孙日后便不虞被顾椿那个老滑头把持。
至于东宫,呵,圣上已经不指望这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儿子能开窍了,就把人搁在储君之位上熬着吧,等内忧外患都平定了; 乾封帝再想想是否该传位予他。
永安侯府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世子惊惶不已; 倒是老侯爷与大少爷似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做着准备。
宫内口谕一到,老爷子简简单单一身蝠袍便跟着去了,压根没当回事。府上大小爷们心里早有计较; 这会儿虽是眉目凝重; 但无一人露出颓惧神色。
二爷与五少爷尚在大理寺应付,三爷踌躇着是否该在朝上活动起来,最起码人多势众,总不能让幼子独自承担这风险。可想想儿子临出门时的交代,又按捺住了脚步。
苏二其人狡诈奸邪,手段毫无下限; 府上若无人坐镇,只怕会被人趁虚而入。
七少爷已调动兵马司九成人手,将冼马巷里三层外三层护得密不透风,只要熬过今夜,十弟应该就可以回来主持大局了。
禁军冲进诏狱的时候,赵秉安正在对苏煜施刑,从捉拿到下狱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苏煜就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禁军都领目不斜视,只当自个什么都没看见,宣完口谕就将赵秉安领了出去,天牢门外,东宫銮驾正等着呢。
太子今夜憋了满腹火气,神色郁郁,原想着等人出来先斥上一顿,没成想,一见面倒是先被那遍身糟乱血污惊着了眼球。
“殿下,我师傅,不见了……”
人就跪在自己跟前,太子伸手要打,瞧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下不去手。
“你啊你啊,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脚将人踹倒,太子甩袖上了车马,再不多看一眼,赵秉安被宫中内侍从地上搀起来,架着两臂进了宫。
苏袛铭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乾封帝有意给他拾拾面子,便在大殿正前方广场宫街上放了个长椅,下令在文武百官上朝之时杖责赵秉安,杀杀这初生牛犊的威风。
五更时分,宫外官轿林立,上百官员堵在宫道上议论纷纷,任谁都不愿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赶赴大殿。
司礼监二十武宦,人人持着碗大的棍杖,分列肃立。太子站在太和殿二层玉阶上,遥望东方,等着朝阳跃出。
吏部一众堂官看着蟠龙阶下被扣在刑椅上的小状元郎,个个怒气勃发。苏家,内侍监,他们欺人太甚!
苏泽衡与叛逃的前任内侍监监首陈合来往丛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老永安侯早在赵秉安河北遇刺的时候就知晓了此二人狼狈为奸,当然不会放任他们继续在暗地里躲藏。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永安侯府一放出风去,立马就有不少人着眼这桩官司。苏泽衡与内侍监之间本就不是一清二白的关系,一来二去总会被人抓到些蛛丝马迹,一传二,二传百,苏陈二人的勾当在朝野间早成了一桩隐晦的丑闻,若非没有真凭实据,士林中倒苏之声恐怕会此起彼伏。
锄香草庐的血案已经传遍朝野,真凶既裁定为内侍监,那请苏氏父子协助追查不在情理之中吗,就算明诚师弟举止失措,也不该受此大辱。
再者,苏泽衡事到如今仍未现身,这看在满朝文武眼里只怕就是做贼心虚,邵老先生失踪之事与苏家到底有几分瓜葛,眼下还真不好说。只是,邵府上至今没有动静,单单邵阁老连夜入宫也看不出什么态度来,苏次辅现在虽说虎落平阳,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踩他一脚也得好生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所有人都在张望风向,没有人想到赵秉安会为了一个师傅不管不顾打上阁老府邸,这让湖湘出身的官员们既钦佩又羞臊。
他们不敢观刑,因为那棍子就想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他们脸上,提醒着他们现在都是忘恩负义的不肖弟子。
孙坤脾气急,直直的往刑仗里冲,却被一旁的周瑞涛、陶大宁合力拦住。
“冷静点,你想害死师弟吗!”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辈必不会与苏老贼善罢甘休,但现如今,商讨如何保住明诚才是要紧。圣上虽只下了口谕杖责,但明诚行事鲁莽,未免落下口实,祸及前程,咱们必得先发制人,拿捏住户部上下,迫使苏家父子在明诚的处理上让步,否则让师傅他老人家知道明诚因为他毁了自己,那才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朴士淼一巴掌糊在孙坤脑壳上,语不成调的训诫着。恩师蒙难,他们哪一个不伤心,可伤心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局,沈首辅迟迟不见他们,就是婉拒复仇之意,他们湖湘士子六部根基浅薄,正因为有沈首辅扶持才能在京中立足,某种意义上来说,沈炳文与湖湘相互成全却又相互掣肘,谁也无法脱离彼此单独成事。
沈苏不开战,朝野中便无人敢出头发声,他们记着老院长的恩情,但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敢豁出前程权位只为逞一时之勇。
“昂起头,挺起胸,别让那些小人看咱们的笑话。”
“对,明诚还等着咱们这些师哥搭救呢,你忍心看他受阉庶磋磨?”
孙坤将眼中泪憋回去,狠狠喘上两口气,好歹从牙缝里磨出了一句话,“走,我们上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苏家人还在朝上,他们总有机会讨回这笔血债!
杖杖到肉,赵秉安被打的狼狈不堪,路过他身旁的官员无不顿步变色,随即便提着一腔怒火踏上了大殿。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赵秉安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出了这个头,不仅让六部湖湘出身的官员打心底接纳了这个小学弟,也让人心拧成了一股绳,不能为恩师复仇也就罢了,可要是对小师弟受难还无动于衷,那他们枉生为人。
朝上沈首辅与苏次辅皆未现身,吏部与户部彻底撕破了脸,两部官员几乎就在御前大打出手,礼部、工部、兵部、刑部,隐隐都有偏向,眼看就是一场暴风雨,结果乾封帝他老人家神来一笔,将浙江总督闵宏达久病不任一事提到了桌面上,大家都清楚赵怀珏是接任的不二人选,可乾封帝却意在六部寻一两江布政使。
言语间透露出赵怀珏不会在浙江久留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很快,大朔将迎来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阁老。
赵怀珏膝下无子,新科状元是其兼祧后人,也就意味着湖湘一派有了新的选择,他们同出一脉的师弟自然比与江南纠缠不休的沈炳文来得可靠,昨夜之事便是最有力的见证。
乾封帝小小的一个举动,不仅再次加深了江南与湖湘党派之间的隔阂,而且将沈首辅麾下势力一分为二,避免了首辅权柄过重的威胁。
沈赵虽是翁婿,但此二人在乾清宫心中的定位不同,若非赵怀珏是个痴情种,这两个人早该反目成仇。
赵家出身合适,忠心可用,可惜两桩婚事结的都不好。若他们叔侄俩早早展露头角,乾封帝绝不会让他们与世家联姻,哪怕赐婚勋贵国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留下隐患。
唐耀山已年老体衰,纵使气色康健,可他比沈炳文尚还老上几岁,说不准哪日一个风寒就倒下了,乾封帝想在寒门提拔人才,可几年过去了,稍有些希望的都被排挤出京,世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其他人露头的机会。
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内斗啊,夺嫡结束了,但党争远未终止,乾封帝打算先收拾了漠北余孽,铲平武勋中的叛逆分子,再腾出手来解决江南世家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东宫算是有点见识,知道把陇西士族拉下场来混斗,可惜啊,北方世家成气候的实在是太少了,乾封帝二十几年也就扶起来一个关家一个邵家,还俱是些胆小慎微的,不比赵家叔侄胆略过人。
名义上,沈首辅麾下皆定义为湖湘一派,然而事实上,这其中还包含了沈炳文座下数百门生以及被拉拢进来的散落势力,他们在继任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