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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你独自求生的同胞?何苦这么自欺欺人呢,您那位长兄回到稻门这都有一个时辰了,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心里要是真有你这个兄弟,怎么也该派人到渡口去搜一搜,救一救吧。”
“他胆子小,被吓坏了,也不无可能。再说,宗房人手原就不多,还要守着满房老幼,抽,抽不出人,也在,情理之中……”赵通化是想在赵秉安面前辩解的,可他说着说着自己心里反倒悲凉了起来,眼眶全都红了,就算找出千百个理由又能怎么样,他确实是被那位兄长背弃了。长兄认定他已经死了,却连去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抬手示意放开这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赵秉安再次卖力蛊惑着,“他不仁你不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你就愿意一辈子被一个样样不如你的废物压在头上?只要你成了宗子,率稻门赵氏并宗与我侯府,我保证你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你膝下嫡出三子,皆可随我入京,以侯府之名拜入国子监求学,想想他们的前程,是一个没落窘迫的乡下宗族出身好,还是权势滔滔的侯府分家出身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威逼利诱,几番手段用下去,赵通化显而易见的动摇了。没有人敢说自己一点小心思没有,赵通化年轻的时候也不忿过嫡长一脉所受的偏爱,但从小到大受儒家礼教的洗脑,他们也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今夜,因缘际会,揭开了两人之间赤裸裸的竞争关系,赵通化不可抑制的心动了。
他要报复,不管是心狠手辣的三叔,还是懦弱无为的长兄,他们都欠他一条命,他现在答应与永安侯府合作,都是被这些人逼的!
“我答应你……”
“好,明日我便安排你的长子入京,持着我的推荐信,国子监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他敞开。”
赵佑在一旁也明白,这是送入京中的人质,不能有失,朝赵秉安点了点头,便下去安排精锐了。
赵通化的嫡长子今年不过十四,一直在族学里读书,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赵通化也不知道让他独自一人入京那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了,但事到如今,也再无反悔的余地了。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长兄的不作为才造成的后果,赵通化咬紧牙根,第一次感觉到对家族的恨意与怒火。
“虽然现在族中动荡,但其实只是赵期荪在背后煽动所致,大部分族老们还是明理的,我和大哥,和赵通仪私下里曾逐个拜访过,他们心里倒是都偏向宗房,但是,”抬眼看了赵秉安一眼,无奈的接着说“在河北永安侯府所有分家汇聚一处后,稻门本宗的生活便愈发窘迫,族人们心里都不免有些意见……”
“他说得是真的?为何族老会没有阻止这种事。”
“主子容禀,这两赵之间的纷争缘来已久,稻门赵氏屡次拿名分说教讽刺,让分家之人的脸面扫落,久而久之,自然族老们也忍不下去。”
沈林这就纯属是胡扯了,要不是侯府那些分家接二连三的去挑逗取笑稻门那些赵氏子弟,他们这些逐渐落魄忙于生计的寻常人哪敢去招惹那些官家子弟,也因为他们无所依仗,所以每每被滋事都不得不搬出祖宗的名义来自保,这也是稻门赵氏过了那么多年依旧排斥侯府的原因,实在是被欺压的狠了,多年来憋在肚子里的气都快把人撑炸了,但凡他们有点实力,早就和守备府他们拼了。
都是不省心的,赵秉安摆摆手,直接吩咐下去,“让那些分家日后都给我收敛些,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有精力朝外人使去,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这就是默许了稻门赵氏的“归宗”后的地位,听到这,赵通化内心倒是好受了些,他也没办法,祖宗都已经卖了,再不多捞些好处,那才是得不偿失。
“那我回去后就联系族人,只要您能给个盼头,想来他们也不会多抵抗的。”
“不急,老三房既决意与侯府为敌,那他们就必有后招,你回去之后且留心观察,给我盯住了那些人的动向。另外,我听说令父的身子不大康健,你也见识过了,府上的大夫医术极佳,带回去给老人家看看,权当是我的心意。”
赵通化能说什么呢,就算明知道这是派去监视他的眼线也得笑眯眯的接下啊。
“时间紧迫,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拿下宗子之位,如若不成,沈林会帮你料理了赵通仪……”
“不要!这件事就不必劳烦您了,我大哥那个人不擅权谋,不会挡了您的路的。”
“那就好,赵三爷要记住,稻门赵氏只需要一个家主,我,也只需要一个合作者。”所以不要想着私下与赵通仪再达成什么协议,他要的就是本宗兄弟相残,只有这样,赵通化上位才是名不正言不顺,日后由不得他不依仗侯府。
“我明白了。”
“别那么沮丧吗,想想看你这一支日后明媚的前程,你现在的决定绝对是无与伦比的正确,至少你的儿孙们日后不必留在河北过苦兮兮的日子,只要他们有出息,侯府绝对有大用。”
不管将来如何,赵秉安现在就是极力的渲染这张大饼,赵通化这个人算是有些脑子,若是能让他真心屈服,那宗族之患算是解了一大半。
其实赵通化现如今都已上了贼船,只要他长子一入京,到时候他就是赵秉安手中的傀儡,他本人也很清楚这点,对待眼前这位少年的态度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
亥时末,赵通化在一帮暗卫的护送下回到了稻门街。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宗房立时就掀起一阵“兵荒马乱”。
“三弟,你还活着!你……”
刚才,赵通仪正对着老父垂泪涟涟,悔恨自己误了兄弟性命,却不想转眼自家兄弟就起死回生了。
“看到我没死,大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安抚着扑过来哭号的三个儿子,赵通化身上的怒气完全不加掩饰,自己身中利箭,在鬼门关里挣扎搏命,好不容易从侯府那帮人那里讨得一线生机,回来却听到了什么,让宗房向三叔屈膝?这个王八蛋兄长怎么能说得出口。看来侯府那位说的没错,宗房交给大哥就完了,自己做家主,好歹还能护着这一房老幼不受外人欺侮呢。
侧身瞧瞧身边的长子,赵通化狠狠心将其交给铁卫,带回后院收拾行李。他想好了,今夜就送他走,当断则断,不能再给自己留退路。
第139章 大戏
五月初四,端午前夕; 留儿街赵府大宅一片人声鼎沸。
因是私宴; 来客皆着常服; 顾忌今日主人的身份; 也无人敢拿乔自持,一个个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不过最让人惊奇的是按察使司那一帮死人脸今儿居然也来了七七八八,只不过他们还是另辟几桌,周身的气场大有谁过去就冻死谁的架势,所以周围几大衙门的人也无人敢上前搭讪。
赵秉峻就负责在这几桌待客,不止是他,今儿分家之子被赵秉安尽皆放出; 算是在河北所有势力面前露露脸。
“这赵家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谁让人家有个好靠山呢; 兵工礼刑察; 这永安侯府真真算的上权势滔天了。”
“这有什么的,听说来的这位连圣驾都见过,御口亲赞的少年英才!京中传闻,这位与东宫的关系那是相当密切啊。”
“嘶; 瞧人家这命; 不服不行。”
“那是,不过人家自己也争气,连过三元,太学馆首,那在京城下一辈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过两年等他彻底长成; 估计京中是无人能掠其锋芒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别看这些大人平时一个个看起来威严甚浓,但在地位远超他们的永安侯府面前,那是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哼,捧得那么高也不怕摔死他!”
几位位高权重的师兄可以不来,但万有成几个小字辈的却不能那么任性,毕竟河北不是江南,苏派在这里的实力太过孱弱,由不得他们肆意妄为。
“何伟……”要说在场对赵秉安怨怼最深的那非万有成莫属,但他绝不会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话说出口,河北数得上名的势力都与陇西关内世家关系密切,赵秉安作为邵家半子,在河北有着天然的政治优势。而且那小子现在又整合了永安侯府在河北的所有分支,在军中的实力大增,没瞧见总兵府都特意派人送来了重礼吗,他们现在不能力拼,要智取。
收到师兄的警告,于何伟纵然怒气依旧爆表,但好歹是暂时压下来了。他不蠢,只是事关自己曾经的弟子苏煜,难免激愤了些。
于何伟虽是二甲进士,但一手丹青比其文章还要出彩三分。苏煜年幼时曾被送进于府学艺,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但多年的情谊却是实打实的。年初于何伟远调河北为官,苏煜还特意出京相送。
所以当得知得意弟子被人毁面断腿的时候,于何伟才会那么痛惜。此刻戕害他学生的罪魁祸首就在府内,享受着众人的追捧,这让他怎么忍的下去。
万有成瞧瞧这位脾气暴躁的师弟,心里一阵无奈。都说山水温润人的脾性,眼前这师弟一手丹青出神入化,怎就不得其中三味呢。
怪道苏兄言事不可宣,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恐怕早晚会坏事。
不过今日永安侯府摆出这么大架势,总不会就只为了那无足轻重的分家之争吧。万有成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事,而且还是大事,他从科举入仕以来,从没有像今日这么如芒在背,好像一直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样。
后宅卧院,赵秉安正在换最后一层外裳,绛红色棉衣为底,外罩玄色襟衣,其上淡金色祥云散布,显得极为大气庄重。
肖明刚选出一条紫墨色的犀角玉带,搭配云南土司进献的图腾玉勾,愈发衬得赵秉安气度超然,一点也看不出尚在十六稚龄。
“守备府那边预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进行,消息提前三天就不经意的露给了郭绪,这几天陆陆续续咱们准备的证据也都被查了出来,不出意外,郭绪必定会在今日动手。”
“好,不枉我给他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场喜宴,待会咱们就好好等着这位粮道演一出大戏!”
赵秉安从不是挨打不吭声的性子,谁唾他一口,他都能还人一脚,何况苏泽衡这次算计的是整个侯府,三房五房可还没分家呢。
“苏次辅在河北最重要的两个布局就分别系在年处仁和郭绪身上,今日公子斩断其一,剩下一个必定独木难支,日后也就不足为虑了。”帘幕从门后被悄然掀起,一位圆领素衫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
“这都是仰仗方大人的相助啊,否则明诚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引得那郭文莱毫不犹豫的挺身入瓮呢。”
赵秉安笑靥如花,亲自请方子厚入座。既然苏泽衡能挑拨侯府与分家的关系,那他离间苏方两人之间的师生关系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况且方子厚原本就是被苏派抛弃的人,还不兴人家另寻靠山了?
“郭绪此人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和守备府积怨已久,此次咱们给他准备的那么妥当,不愁他不上当。”河北这些人里就数郭绪出身最高,世代簪缨,不过而立便成了一省转运使,端的是前途无量。
也因此,平常数他最看不上寒门出身满身算计的方子厚,厌恶到连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做,每每白眼相加,恶语相向。
赵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