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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姑娘好人才，柳夫人，怎么不给我们大家介绍介绍？”
身着一袭月蓝色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脚上穿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说话这位夫人丈夫姓魏，是云州城衙役的头头，柳大人手下的一个小官。
丈夫的官职小的不够看，魏夫人又出身市井，没有显赫的娘家，照理是不够资格来参加宴会的。
然而魏夫人惯会奉承，时不时就要上门搞搞夫人外交，把杨氏哄得高高兴兴的，才得了张赏花宴的帖子。
她和杨氏也算是熟悉，见她如此宠爱一个小姑娘，很是好奇。
“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今天是谁来得晚了？莫不是故意要省了给我们家姑娘的见面礼？”杨氏笑着打趣，“这是我家的五姑娘，闺名相思。相思，这个最不着调的啊是魏夫人，母亲在这儿，等会儿你给她见了礼，母亲非得替你要个贵重的见面礼不可。”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是那等小气的人不成？哎哟！就冲着您这句话，我必不叫小姐失望就是了！不然，以后在小姐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咯！”
丈夫要靠着柳大人吃饭，魏夫人对杨氏自然是巴结的很。杨氏起了话头，她立马打蛇随棍上，跟着凑趣。
等柳相思给她见了礼，从手腕上褪下个镯子就往柳相思手腕上套，“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五小姐别见怪，戴着玩吧。”
嘴上是这么说，可她满面的得色，显然只是自谦之词。玉镯晶莹剔透的，和之前柳相思收的其他夫人给的物件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家有一个独子，今年刚满了十六岁，合该是议亲的年纪。巴巴的来了赏花宴，就是存了替儿子相看一门亲事的心思。可满府的客人们看去，不是她看不中的，就是人家瞧不上她家只是个小门小户的。
看到柳相思，魏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心思也活络起来。知州大人家的嫡女她是不敢奢望的，若是能在柳大人家的庶女中间挑选一个受宠的就最好不过了。
那个玉镯差不多是她身上最贵重的首饰了，她见杨氏待柳相思特别好，满心以为真是母女情深呢，为了在杨氏面前讨好，才下了血本。
若是知道杨氏不止不领情，还在心中骂她蠢货，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那些来的早的，受了柳相思的拜见，还赏了见面礼给她的夫人，都泰然自若的坐着，或是赏花，或是夹菜。
这些人个个都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谁也不肯往前凑。
听子女讲了五小姐为救三小姐失足落水，差点没救上来，要不是府里有个护卫轻功相当的好，五小姐的小命可能就交代了。
听说是被人抱上来的，上岸的时候还衣衫不整的……
杨氏之前还对这个小庶女爱答不理的，若说是杨氏因为她救了嫡女抬举她也说得过去。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表现的有些太过了。
就更不肯多嘴了。
除了魏夫人这个不长脑子的。
“五小姐长得真是可人疼，我家那几个闺女啊，和五小姐一比简直就是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尘土，唉……还是夫人有福气，得了这么好个女儿。”
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半是奉承杨氏，半是试探：这姑娘我喜欢死了啊！能不能让我娶回家做儿媳妇可劲的稀罕啊？
杨氏就跟没听懂似的，也不说不行，也不转移话题。就用目光赞同的看着魏夫人，好像她说的那些话，正搔到她的痒处了似的。
魏夫人被杨氏鼓励的目光看着，见她并无不悦，就脑袋一热，继续说道：“不知道五小姐今年年芳多少？可许了人家不曾？”
话音一落，她立马就后悔了。
太冲动了，就是真的有想法，也该私下给柳夫人提一提。若是双方都有意思那是最好，择定黄道吉日上门提亲就是。若是谈不拢，也只有两家彼此才知晓。
这当着满园子的看客，若是被柳夫人拒绝，以后儿子再说亲，只怕人家都会在心中琢磨琢磨，知州夫人都没看好的人，别是有什么不妥吧？
魏夫人都快恨死自己这张快嘴了，若是影响了儿子的婚事，她哭都来不及！就是知州家的姑娘尊贵，她也不愿儿子给人做了抬高身价的垫脚石。
捏了一手冷汗，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个话题圆过去，杨氏却突然说道：“今年才十三，还没有许人家，我还想再多留她几年呢！”
魏夫人诧异的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熠熠发光，难道有门？
要是真的能为儿子求到知州家的姑娘，好处是不言而喻的！那是和知州大人做亲家啊！不说在云州城内可以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魏夫人想想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若是魏夫人求娶柳家二小姐或是四小姐，杨氏说不定还会答应。可柳相思么，呵呵呵呵……
杨氏的余光扫在柳相思身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魏夫人市井出身，粗俗惯了，向来咋咋呼呼的，嗓门也大，说句话隔条街都能听见。
她就是故意引她上钩。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自打柳相思来了园子，周靖康的目光就始终黏在她身上。密切的关注着这边的情形，见魏夫人嘴上没有把门的，眼看着就要替儿子求娶佳人了，周家的小霸王不干了！
不行！！！美人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就是我的！
连忙派了身边侍候的丫鬟跑到镇西伯夫人身边悄悄耳语几句，周夫人看看垂着头若有所思，却美得不胜方物的柳相思，再转头看看自己儿子，不可置否。
此时周夫人的内心是复杂的，她的宝贝儿子，从小磕着碰着都很少，为了个姑娘就敢往水里跳要救人，若是落水那个是她，儿子会跳下去救她吗？
这就是传说中女朋友和老妈掉水里，你先救哪个的经典问题。
把周靖康急的抓耳挠腮的！
第58章 毁了你的名声，让你做妾！
眼见杨氏提及五小姐亲事时不避讳，魏夫人想着说不定这件好事就要落在她们魏家头上，到时候丈夫、儿子都能借着柳大人的势头谋一个好前程。不由得兴奋起来，看柳相思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金疙瘩，恨不得立马捧回家藏起来。
杨氏说话，她就在下面跟着递梯子。
却没想到杨氏话锋一转，说道：“我家小五生得好人才，我平日里最最疼爱的就是她。可惜啊，她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着，用手帕抹了抹眼睛，立时眼眶红红的，眼泪似是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就在方才，孩子们划船时，小五儿不小心跌进水里，是被蒋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救上来的。”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毁了柳相思的名声！
魏夫人一愣，没想到杨氏反其道而行之，自家的姑娘出了事，不掖着藏着，把那个小厮打死了事，反倒公之于众，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她看走了眼，是这位五小姐碍了柳夫人的眼，要将她处之而后快不成？
如此一想，她看着柳相思的目光就不复方才那般热烈了。
结为姻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可若是将不受主母待见的小庶女娶回家，占不到便宜不说，说不定还会从结亲变成结仇。
“小五被救上来清醒之后为保住贞洁的名声，当即就要以死明志，幸亏被我身边的孔妈妈发现，给拦了下来。这孩子大好的前程，就这么被断送了……”杨氏哽咽，“可我是真真儿舍不得这孩子，只好把那小厮的卖身契还给他，再给些钱让他买房、买地，让他做我柳家的女婿。他们小夫妻若是遇上难处，时不时支应些财物罢了。”
“娘……”柳香雪听母亲说要将柳相思嫁给一个下人，惊诧的叫出声。跟罗琴等人面前，她虽然强辩五妹妹落水不怪她，可到底如何她心里有数。见五妹妹落得如此下场，到底心里不落忍。
正欲再张口，却被孔妈妈按下了。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夫人要做什么，自有她的打算，不要坏了夫人的事。
柳香雪哑然，默了下去。
席上的众位夫人见杨氏哭的眼眶通红，花也不能赏了，饭菜也不好再接着吃了，没看见人家主人家哭的不成样子了吗？若是还能继续吃的下去，那心得多大啊！
一桌子的人纷纷做出惋惜的表情来，纷纷安慰杨氏，“夫人慈悲，尽心尽力，考虑周详，小姐之幸也。”
这些人说话都大同小异，就是夫人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不仅没有磋磨庶女，反而事事都为她打算。
总的来说一句话，五小姐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了您这样仁心仁德的嫡母。
当所有人都在抬高杨氏的时候，向来最爱奉承杨氏的魏夫人反倒没有说话。
精心养大的小姐给配了小厮，是多丢脸面的事啊！今天被传出去，明天坊间就能编排出一个香艳的话本子来。什么小姐小厮早就私定终身，奈何家世不匹配，两人就约好，小姐故意往水里跳，小厮在一旁埋伏好，小姐一落水，就下去救人。
要不然那么多丫鬟婆子都没将她救上来，偏偏就是被个小厮给救了呢？
可以想象，这件事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将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柳大人是个相当注重脸面的人，柳夫人自然也不会办自打脸面的事。将小姐推到众人前面来，还频频示好，难道只是为了博个贤名？
那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
魏夫人在心中思虑半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五小姐落水是在众家少爷、小姐面前落的，被小厮救上来也是众所周知的，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柳夫人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替五小姐谋一个好前程！
既是舍不得五小姐后半生断送在一个下人手里，又想能保住柳家的名声！
那么现在，只要有人站出来提出想要迎娶五小姐，不但能轻易娶到知州家的小姐，有能叫柳夫人感激。连个小厮娶了五小姐，柳夫人都答应出钱买房买地，以后碰到难处支应财物。若是能为儿子娶到五小姐，柳夫人只会更满意，少不得照看一二。
想的太入神了，一不小心，居然将筷子碰到了地上。她出身市井，没有那么些规矩，自然而然的就俯下身子去捡，桌子下面柳夫人用手握住五小姐的手，却被她看个正着。
直腰坐好，魏夫人陷入沉思。
五小姐醒来后知晓是被小厮救上来，当即就要以死保全贞洁之名，想必也是个坚贞刚烈的女子，被嫡母将她的婚事摊在众人面前说，只怕早就是羞愤难当吧，所以才一直不发一言，也不敢抬头？
柳夫人抓着她的手，是在安抚她？
将杨氏前前后后的一言一行琢磨再琢磨，再瞧她眼睛红红的，魏夫人只觉得自己真相了。这位五小姐若不是真正得了柳夫人的喜欢，她何至于为一个庶女做到如此地步？
这是她的机会！也是魏家的大好机会啊！
在内心想了想措辞，才终于开口说道：“五小姐坚贞刚烈，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让我等佩服。可小姐也该为夫人想想，夫人如此疼爱你，你若是就这么去了，岂不是叫夫人心疼死？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连先贤都说嫂溺叔援，事急从权，小姐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魏夫人边说边仔细看着杨氏的表情，见她不顾擦眼泪，激动的看着她，心知果然正如她猜想的那样，这一次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