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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哥儿颠颠地跑进来,进屋便熟练地踢了鞋子,爬到暖榻里面朝姐姐炫耀。
陆明玉看看弟弟手里金灿灿的大元宝,笑着逗弟弟:“那你还不快收起来,小心丢了。”
“嗯,我装荷包里。”年哥儿拿出自己的小荷包,十分艰难地将元宝塞了进去,塞得太费劲儿,袖子里忽然掉出来一个小荷包。陆明玉被弟弟逗笑了,捡起荷包问他:“你到底准备几个荷包来装压岁钱啊?”真贪心。
年哥儿瞅瞅姐姐手里的荷包,却嘿嘿笑了,扑到姐姐耳边道:“姐夫说了,这是他给你的压岁钱。”
男娃温热的气息吹得陆明玉耳根痒痒的,一声“姐夫”成功地让陆明玉红了脸,看眼那边的采桑、揽月,陆明玉飞快收起荷包,低声警告弟弟不许乱说。年哥儿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着急地道:“那我去找姐夫了!”
他就是来帮姐夫送东西的。
“慢点走,不许疯跑。”陆明玉不放心地叮嘱弟弟。
年哥儿一边答应一边撒欢跑了。
陆明玉默默坐了会儿,再次转身,悄悄打开荷包……
又是一只小金马,几乎一模一样,个头也不见长。
陆明玉先是笑,跟着微微嘟嘴。什么人啊,上次送的猴子摆明了就是给弟弟们的,两个小家伙一人抢了一只,平时使唤猴子端茶倒水,要么出去叫猴子欺负别的男娃,稀罕得不得了。这次送她的小金马,既没有新意,块儿头也不及他送弟弟的十分之一……
他到底要娶她,还是娶她的弟弟?
~
楚行想娶的当然是她,正月一过,楚国公府就把聘礼送来了,摆了满满一院子,金玉宝石翡翠,瓷件儿香料家具绫罗绸缎,全都是最上等的,等闲勋贵人家都拿不出来,把二夫人羡慕的,眼睛都快红了。
送了聘礼,顺便递上挑好的三个吉日,请陆嵘夫妻选一个。
陆嵘一看,最早的在五月,中间的是十一月,最晚的明年开春。
他冷哼,意味深长地对妻子道:“这人真够狡猾的,摆个明年的做做样子,让咱们误会他不是特别着急跟咱们抢女儿,可阿暖会同意吗?那孩子早就盼着嫁了。”女大不中留,陆嵘试图劝女儿确定楚行能避开那道劫后再嫁,女儿却坚决不答应,非要早点嫁过去,就像对她娘说的,一心想替楚行留个种。
但陆嵘岂会让女儿有变成寡妇的危险?从女儿口中得知淮南王今年入秋会造反,他就开始暗示皇上防患未然,明惠帝早有计较,找个理由把淮南王的王妃、世子“请”到京城久居,淮南王极其宠爱这个王妃,至少这几年,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明年成亲,女儿不同意,冬月成亲太冷,准备起来不方便,那就只能定在五月了。
陆斩不太愿意,奈何去年楚行送的那两只猴子彻底俘获了陆家所有女眷的心,朱氏是最满意的,吹吹耳旁风就把丈夫哄好了。
媒人喜滋滋带着陆家选好的吉日,回楚国公府复命。
距离婚期只剩三个月,太夫人担心长孙“不懂事”,把次子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楚二老爷也很关心侄子的人生大事,当天就派人精心搜罗一箱子春。宫图,送去了定风堂。
☆、第116章
“国公爷,二老爷送了一箱书册,请您过目。”
打发走二老爷派来的小厮,魏腾抱着一尺多高的黄梨木箱走进上房,肃容道。
婚期定了,楚行正在草拟喜帖名单,闻言挑挑眉,凤眼看向魏腾怀里的书箱。年幼丧父,二叔对他多有照顾,知道他喜兵书,时常送书给他,或是送些他在外面瞧见的兵器。只是随着他年纪渐长,二叔大概是觉得侄子喜欢兵书可以自己买,无需长辈再帮忙留意,便很少再送书过来,今日怎么,一下子送了一箱?
“先放那边。”楚行没有深思,低头,继续写请帖名单。
魏腾放下东西就走了,旁人送给主子的书信等物,他未经允许从不过目,因此也不知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这边楚行大概又写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把目前能想到的亲朋好友都记了下来,写完查漏补缺,觉得差不多了,放在一旁。
瞥见书箱,楚行忽然皱眉,想到了那年祖母送来的几本艳曲……话本。
但祖母送书是担心他不会给她写信,二叔应该不会无故送那种东西。
走到书箱前,楚行打开盖子,却见最上面两本书封上什么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有过教训,楚行犹豫片刻才捡起左边的那本,打开第一页,入眼的是几段序言。楚行飞快看过,看完了,神色有些不自在。
放下书,楚行扫眼剩下的两摞书册,没有兴趣看,只觉得无奈。
难道二叔觉得,他连夫妻行房都不会?他是没碰过女人,但领兵打仗,军营里将士们休息或喝酒庆功,最喜欢说些荤话,楚行无意听到过几句,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无非钥匙与锁,刀与刀鞘,契合便是。
只是,想到陆明玉娇小的身影,楚行胸口刚刚腾起的一丝燥。热立即被担心代替。
她,受得住吗?
脑海里情不自禁想象,可楚行只能想象出她明丽的面容,其他地方,全是衣服。
楚行重新低头,左右思量,再次捡起他刚刚放下的书册,翻过序言,接下来的一页便有图了,却是一对……虽然穿着衣裳却“衣不蔽体”的男女。只一眼,楚行便飞快将书丢回箱子,“啪”地盖上,凤眼紧闭。
画里的女子,让他恶心。
好半晌,楚行才将那画面赶出脑海,厉声喊魏腾进来,命他连着书箱把东西烧了。二叔是好心,但他不需要,等妻子过门,夫妻同榻,他自然懂得该怎么做。便是五六岁的孩童第一次碰到钥匙与锁,他也会试着把钥匙插。进去。
钥匙……
越想越乱,楚行大步去了练武场。
~
两人大婚定在五月初九,初八这日,大夫人便领着采桑与几个小丫鬟来楚国公府铺床了。
大夫人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正是这次陆明玉出嫁的全福人。
楚行恭敬地将人迎到定风堂,新房就设在他的正房后面,婚后夫妻同住一个院子。
“好了,这边有我看着,世谨去忙你的吧。”大夫人笑着道。这虽然是楚行的新房,但新娘进门之前,楚行也不能进来。
楚行颔首,冷峻的眉眼只比平时稍微柔和了些,看得出很满意这桩婚事,但一点都不像别人家快要成亲的新郎那样喜形于色。然而当他转身,目光落到陆家仆人正往里搬的新房器物上,鸳鸯枕、龙凤被……楚行心头突然蹿出一道火。
明天,她就要进门了,做他楚行的妻子。
这一晚,楚行仰面躺在前院他睡了十几年的床上,久久难眠。
陆府,夜深人静,陆明玉同样睡不着。
淡淡的月色照进来,陆明玉翻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小金马来。去年是马年,楚行送她小马驹的金锞子可能只是为了应景,但今年他又送了小马驹,也就是告诉她,他第一次送小马驹时其实已经对她用了心。
陆明玉举起两匹小马驹,看着它们脑袋对脑袋,“成双成对”就个成语便自发冒了出来。
她忍不住笑,然而一想到明晚便要与楚行洞。房花烛,陆明玉就浑身紧张。
这辈子,她当然是黄花姑娘,可是,陆明玉无法忘记前世与楚随的种种,陆明玉不想记得,一幕都不想记得,偏偏她就是忘不掉。前世与弟弟,这辈子跟哥哥,陆明玉怕她与楚行在一起时会忍不住想到楚随,她怕知晓这一切的老天爷惩罚她……
只是,惩罚又如何呢?她真的喜欢楚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不再让他孤零零地离开……
忐忑紧张被心疼压了下去,陆明玉亲亲两匹小马驹儿,再紧紧地抱在怀里。
翌日第一缕晨光在穿透云层,梅苑已经忙碌了起来。
陆明玉醒的最早,趁母亲、大伯母、喜娘等人赶过来前便把她的一对儿小马驹收起来了,放到箱笼底下,今天随她一起嫁过去。而这也是她今早唯一做主做的事情,接下来,她就像一匹即将被娘家送出去的漂亮马驹儿,任人打扮摆布。
先梳妆打扮,再穿嫁衣。
喜娘帮她绞面时,熟悉的点点微痛再次唤醒了她前世的回忆。陆明玉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楚随,想到楚随一身大红喜服,拿着金秤杆挑起她头上的盖头,想到两人夫妻交杯……
“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你别哭……”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陆明玉猛地回神,最先看到的就是镜子里她恍如含泪的眼睛。
“四姑娘脸蛋太嫩了,真正是一掐就能出水似的,我已经放轻力道了,没想还是弄疼了姑娘,不过没事,就快好啦。”喜娘暂且停下来,看着镜中美人雾蒙蒙水盈盈的桃花眼,十分温柔地道,视线凝在美人脸上移不开。这样的国色天香,别说男人们,就是她,都看不够似的,特别是那嫩嫩娇美脸蛋,喜娘都有点想亲上一口。
“不疼的,您继续吧。”陆明玉垂下眼帘,细细地道。
喜娘“哎”了声,继续忙活。
年哥儿歪着脑袋站在旁边,很是担心地盯着姐姐眼睛。
陆明玉仰着头,瞥见弟弟可爱好奇的模样,她笑着拉起弟弟的小手。年哥儿的手白白胖胖肉肉呼呼,陆明玉轻轻地捏,越捏心里越踏实。或许她这次出嫁梳妆打扮都与前世相仿,但这辈子她有弟弟们送嫁,有父母一路替她操持,有姑姑帮她绣嫁妆,陪在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她这次嫁的人,是楚行。
脸上的妆容收拾好了,喜娘笑着把过来看热闹的陆家小辈们劝了出去,屋里只留朱氏、萧氏婆媳俩,以及充当全福人的大夫人。
朱氏扶孙女走到屏风后,看着即将出嫁的孙女,朱氏又欣慰又不舍,低头替孙女解身上的中衣,边解边柔柔地道:“阿暖要出嫁了,世谨稳重又有本事,对阿暖一片痴心,祖母知道,阿暖肯定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什么都不用祖母操心。”
陆明玉嗯了声,撒娇地抱住祖母。
朱氏轻轻拍拍孙女肩膀,把地方让给儿媳妇。
萧氏什么都没说,亲自替女儿穿好繁琐的嫁衣,最后才抱住女儿,轻声在女儿耳边道:“今天开始,阿暖就是楚家的媳妇了,但不管什么时候,阿暖都是陆家姑娘,都是娘跟你爹爹的好女儿,到了那边,阿暖怎么舒心怎么过,万一遇到什么麻烦,记着还有我们,你别自己扛。”
陆明玉用力点头,紧紧抱着母亲,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舍不得松手。
“好啦好啦,吉时快到了,等回门那天再好好叙旧。”大夫人托着凤冠,笑眯眯地道。
萧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女儿。
陆家连续嫁过三次姑娘了,大夫人、萧氏时间把握地刚刚好,陆明玉戴上凤冠不久,外面就传来了热闹喜庆的吹打声。年哥儿、恒哥儿兴奋地跑去前面看新郎官姐夫,大红盖头底下,陆明玉紧张地握紧手里的红釉宝瓶,心扑通扑通的跳。
前院,楚行一身大红喜服,正在接受陆家爷们的刁难。
知道他有一手好箭法,陆斩命人准备了九张一指粗细的薄木箭靶子,前后摆成一列,如果楚行一箭射穿九张箭靶子,那就不用罚酒,否则剩几个便罚几海碗烈酒。宾客们纷纷起哄,楚行淡然自若,接过弓箭,然后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