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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糯伸手拦住,打开后门让应书荷先上去。
而后便把门关上,看到应书荷瞬间瞪大了的眼。
安糯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我回去睡会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外头还下着雪,零零散散的坠落在安糯的发丝和衣服上。
她站直了身子,跟应书荷摆了摆手。
见应书荷还有下车的想法,她皱眉道:“你就那么想我在外面吹风吗?”
闻言,应书荷收回开车门的手,说:“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车子发动,在道路上行驶着。
安糯抬起了脚,靴子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她转头,瞥了眼不远处。
玻璃门紧闭着,门外空无一人,却有着无数进进出出而留下的脚印。
牌子上的积雪掉落下来,啪嗒一声响起。
安糯收回了视线,转身过了马路。
右转直走,走进了离小区门口最近的12栋,上了5楼。
出了电梯门,安糯边往外走边在包里翻找着钥匙,走到5A门前。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了轻弱的关门声,“嘭——”的一声。
惹得安糯下意识的就回了头,向声源望去。
对面邻居空荡荡的门前多了个纯黑色的垃圾袋,鼓鼓囊囊的。
安糯有些纳闷的收回了眼,拿出钥匙开门。
她搬来这里半年了,之前她一直以为对面没有住人。
因为从来没见有人出来过。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出门少的原因。
但最近两个月。
有一次,安糯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门也恰好打开。
当时她是有点好奇的。
也因此,刻意的放慢了脚步。
然后,她看到——
从门缝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提着袋垃圾,飞快地将其放在门口。
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全程没有超过三秒,立刻关上了门。
之后再见到,也都是对面的人只露出一只手,把垃圾放在门外。
古怪又诡异。
*
进家门后,安糯换了双羊毛拖鞋,随手把身上的包扔到沙发上。
见它因沙发的弹性掉到地上也没什么反应。
她摸了摸因为吹了风,似乎又开始发热了的脑门。
没有半点胃口吃午饭。
安糯倒了杯温水,拆了几颗药灌入口中。
她突然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个牙医,眼神有点空洞。
……可能不会再见到了吧。
安糯拿起手机,上网预定了下周回川府的机票。
她想回家。
想生病了的时候,身旁是有人的。
*
醒来的时候,刚过下午六点。
但窗外的夜幕已然降临,繁星点点在其上闪烁着。
安糯觉得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难受的眼泪直冒,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晃。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测了体温。
39。5度。
安糯不敢再拖下去,裹了个大外套、戴上个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便出了门。
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却感觉异常的冷,伸手将大衣裹紧了些。
走路的时候像在踩棉花一样,没有任何实感。
出了小区。
安糯难受的咽了咽口水,打算就站在附近拦车。
她垂着脑袋,没有看路。
因为头昏脑胀,走着走着的变了线路。
忽地就撞上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安糯完全没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所幸是穿的厚,地上还铺着一层雪,也不觉得疼。
男人立刻蹲了下来,轻声问:“您没事吧?”
安糯嗯了一声,手撑着地,艰难的坐了起来。
“你能扶我起来吗?”她的声音有点虚弱,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忽地就愣住了,但想说的话还是说了出去,“我不是碰瓷的……”
好像是那个牙医……
他的脸上戴着御寒用的口罩。
裸露在外的那双眼和早上看到的那双重叠在了一起。
看到她的脸,男人的目光一顿。
伸手握住她的手肘,缓缓的使了力。
“起得来吗?”
安糯自己也使了劲,憋着气站了起来。
她轻声道了谢,恰好看到一辆出租车往这边开来。
连忙抬手将车拦住。
她走了上去,把车门打开。
正想让司机开车的时候,刚刚的那个男人从另一侧的门上来,对司机道:“去附近的医院。”
安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他为什么上了自己拦的车。
只想着目的地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的脑袋靠着车窗,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
到医院的时候,是坐在隔壁的男人叫她醒的。
安糯睁开眼,讷讷的点点头,慢吞吞的下了车。
幸好,出租车就停在医院门外不远处,安糯走几步路就到了。
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安糯走到挂号处缴费挂号。
而后走到内科门诊,到诊室里去看病。
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到二楼去挂水。
安糯点点头,出来门诊室,扶着扶手慢慢向上走。
她的脑子晕乎乎的,觉得呼出的气烫的可怕。
楼梯间转弯的时候,安糯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男人。
跟她一起上出租车的那个男人。
安糯坐在输液室里,护士过来给她挂水。
她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还是觉得难受得紧。
旁边似乎坐下了一个人。
安糯费劲的掀了掀眼帘。
看到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而后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听到了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能是看到了她的病历本?
“安糯,你吃东西了吗?”
然后,她听到自己似乎很小声很小声的回答了——
“没有。”
*
安糯是被护士拔针的动作弄醒的。
旁边坐着的人变成了应书荷,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担忧。
“好点没有。”
安糯出了一身汗,嘴唇没什么血色的,但感觉好了不少。
她抬手抹了抹额头,声音沙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提到这个应书荷就气:“我给你打电话了啊,你发烧快四十度了都不跟我说?”
“……”
“一个男人接的,说他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你,送你来医院了。”
闻言,安糯的眼神滞了滞:“那人呢?”
“走了啊。”
随后,应书荷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碗粥。
“这个是那个男的买的,说是赔礼。”
安糯垂下眼,盯着那碗粥。
忽然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应书荷回忆了下:“高高瘦瘦的,挺帅的。”
安糯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多巧。
在她希望她生病身旁会有人的时候,
他那么刚好的,就出现了。
*
应书荷把安糯送回了家。
怕她今晚还会不舒服,干脆留在她家里住。
应书荷看着带回来的粥,也不知道该不该喝:“糯糯,这粥我要不扔了吧?我再给你熬一份。”
安糯望了过去,沉默了几秒:“不用,热一下就行了。”
很快,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饿了,就吃这个吧。”
隔天醒来,安糯的烧彻底退了。
应书荷看着她把饭和药都吃了才出了门。
将杯中的水喝完之后,安糯再度盛满,拿着水杯走进房间里。
安糯坐在飘窗上铺着的垫子上,拉开窗帘,往外看。
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在光的照射下通透明丽。
眼睛清澈明亮,亮晶晶的。
视线缓缓向下垂,扫过蓝天白云,远处的高楼大厦,枯树上的白雪。
最后停在了小区外的那间诊所,牌子上的那六个字——
温生口腔诊所。
第3章 三点
安糯盯着看了半晌,用手抓了抓垂在鬓间的头发。
莫名有些烦躁。
她收回了眼,嘴角抿的紧紧的。
随后将杯子放在一旁,点亮手机。
想打开游戏玩,却不小心戳到了旁边的qq图标。
99+条的未读消息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安糯正想关掉,目光匆匆瞥过,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啊啊啊啊啊你快回复我行吗求求你了
安糯的额角一抽,直接把qq关掉。
三十秒后,她叹了口气,满脸烦躁的将qq重新点开。
指尖迅速的向上划,看着对方之前说的话。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糯纸糯纸,信树那边说还要再修一下……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真的,最后一次了。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会给你加价的呜呜呜呜呜QAQ
糯纸:……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啊啊啊啊啊你终于回我了!!!!!!!
看到这句话,安糯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回复她。
她是一个全职插画师,从大一开始就陆陆续续的给杂志社和出版社投稿。
从一开始没有人要她的画,到后来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恳求她动笔,这期间的辛酸甘甜她从来忘不了。
所以她从不忘初心。
在工作这方面,客户有什么样的需求,安糯都尽可能的一一满足。
但她从来没见过比信树还难搞的人。
信树是一个很出名的言情作家,性别不明。
五年前在网上发布了他第一本小说,是一部悬疑言情文。
如果他没有别的马甲,便算是一炮而红。
当时反响很好,很快就有出版社和影视公司找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年,因为有第一本的铺垫,也因为接下来的作品也都很不错,他在网文圈走的十分顺利,名气也越来越大。
而安糯这次的工作,就是给信树画新文的出版封面和里面的插画。
信树这本书写的是一篇青梅竹马的文,安糯先听取了他的要求,事后还将全文看了遍,为求能画出信树心中的画。
但安糯交稿之后,被驳回了几十次。
几十次。
并且次次都有吐槽的理由,让她无以言对的理由。
这个人最有毛病的一点就是:
不管怎么驳回她的画,每次都一定会强调一遍,一定要让糯纸来画。
上一次,她实在忍受不了。
立刻拿出画板修改了最后一次,把文件发了过去。
而后愤怒的对着编辑喷了几句信树的龟毛,立刻关了qq。
之后没再登录过。
安糯深吸了口气,忍了忍,还是发了句话过去。
糯纸: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信树说男主嘴角的笑太僵硬了……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一看画手就没谈过恋爱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
安糯瞬间气笑:你让他能一次性说完不?这他妈分了十几次说?不累?
大概是来索命的吧:啊啊啊你别生气呀。。
安糯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憋下这口气。
糯纸:我改最后一次。
糯纸:他再有问题找别人吧。
安糯把最后一句话发过去后,发泄般的将手机扔到了面前的软垫上。
她侧过了头,目光向下垂,重新看着楼下的那家诊所。
很巧的是,那个牙医刚好从别处往那走。
尽管这个距离有些远,而且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但安糯就是很确定,就是他。
他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了下来,换成了一件黑色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