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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锦点了点头。
燕离这才慢慢的松开了紧紧抱住她的手,然后扶了容锦重新在椅子里坐下。
容锦看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抬头对外喊了一句,“杏雨。”
不多时,杏雨走了进来,显然她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去打量目光低垂的韩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郡主生这么大气,茶杯都给砸了。
“杏雨,把这里收拾下,重新上茶来。”容锦轻声说道。
“是,郡主。”
杏雨拿了帕子裹手,将地上的碎瓷一片片的拾了,然后又拿了一侧的扫帚扫了一遍地。这才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重新上了一盏新茶进来。做完这一切,杏雨朝容锦看去,等着容锦的示下。
容锦摆了摆手,杏雨屈膝一福,拾了裙摆,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燕离端了桌上的茶盏,掀了茶盖,等将茶沫撇了,又试了试了茶水的温度,见不再烫人了,这才递给了容锦。
容锦接过,抬头对燕离笑了笑。
笑容里难掩自责。
燕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无妨。
一侧的韩铖虽然眸子低垂,但却将二人的这一番动作尽数看在眼里,他攥了攥搁在膝上的手,目光若有似无的朝燕离撩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不可能是容家的子嗣,他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容锦跟容家的人水火不融。
既然这个男人不是容家子嗣,那他是谁?
虽然长相普通,但那一身的气派绝不是寻常达官显贵之后能有的!
难道是据说对容锦有意的太子?
不,不行,容锦绝不能跟东夏皇室扯上关系!
最好的归宿还是嫁给大皇子!
这么一想,既便是韩铖很善于掩饰自已的情绪,但那种对燕离的排斥却仍是于声当中凸现出来。而以燕离的警觉,他不可能不感受到这种排斥。
燕离拧了拧眉头,将心中那种不耐而厌恶的情绪往下压了压,等容锦轻啜了一口茶水后,这才抬头对默然无声的韩铖说道:“你说你是容锦的父亲,可有凭证?”
凭证?!
韩铖剑眉微拢,目带寒气的看向燕离,缓缓开口说道:“你想要什么凭证?”
燕离嗤笑一声,冷冷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个人说是容锦的父亲,她都得认?”
韩铖顿时便窒了窒。
虽然,燕离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可,让他拿出凭证,他能拿出什么凭证?
见韩铖被燕离问住,容锦挑了挑眉。
关于他的身份,燕离和他分析过不下几十次,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她的亲生父亲肯定不会是当时宫里的某个侍卫,不然,当时出事后,太后和辰王不可能将整后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人!
相反,那个人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容芳华是候府嫡女,且有京都第一美女之称,虽然是内定辰王妃,但必竟没有昭告天下,照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哪怕就算是要面对辰王的滔天怒火,也一定会站出来把这事认了,把人给娶了。
可事情的最后却是……那是不是说,这个男人不敢出来认,是有不得己的苦衷?或者是身份卑微,怕惹来杀身之祸,干脆就装死人!再者,会不会是他的身份很敏感,出来认了不会有杀身之祸,但却带来预料不到的后果!
但如果是前者,在事情平息后,完全可以找上长兴候府,偷偷的将人给娶走便是!但那么多年,没有人找上门。
这样说来,便只能是后者!
容锦目光微抬,落在神色复杂的韩铖身上。
当年皇上凳基,各国派了使者来朝贺。
韩铖,他也是来朝贺的吗?
容锦摇头。
韩铖是不是来朝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的北齐。
而北齐的护国公主因战与先帝结缘,据说当时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
韩铖当时明面上应该是来朝贺,而实际上却是代表燕正天与永昌帝来谈休战友好协议的!是不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也不能出面把这事认下来?必竟,他的身后是北齐,是北齐和东夏好不容易停止下来的战争!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耳边响起韩铖的声音。
“容锦,我没有凭证能证明,但我确实是你生父无疑。你如果一定要凭证……”韩铖话声一顿,朝容锦看来。
容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韩铖,淡淡道:“如何?”
韩铖抬手,自袖笼里掏出一个掐金珐琅镂空雕花圆球。圆球小巧玲珑,可能是因为把玩得多的缘故,盒上的漆光滑亮,便是在这样阴沉沉的天气里,也散发出莹莹的光芒。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韩铖想说这是她娘的随身之物?不是吧?容芳华都不在了,她只要矢口否认,他还能强按着她认不成?
燕离对上容锦疑惑不解的目光,目光微微动了动,示意她稍安勿燥,看韩铖到底想干什么。
容锦便转了目光,再次朝韩铖看去。
而这时,韩铖正“啪哒”一声,打开了那个镂空的雕花小球。从圆球里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纸的东西,慢条斯理的打开。
容锦不由便往前倾了倾身子。
“你拿去看看吧。”韩铖将手里的东西递容锦。
但横空里却是伸过了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韩铖霍然抬头,对上燕离清冷的如同冰川的眸子。
旁的事便也罢了,但这件事……韩铖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燕离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问道:“不是要给她看吗?为什么不松手?”
韩铖张了张嘴,燕离却是手上突然用力。
“啪”,好似是布帛裂开的声音。
韩铖猛的低头朝手里看,果然,手里的那块手帕大小的布帛因为燕离用力,裂开了一道缝隙,将帕子上线条简洁却栩栩如生的美人脸给生生弄出了一个豁口。
“你!”韩铖大怒,抬头瞪了燕离,喝道:“松手,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燕离冷冷笑道:“你松手,不然,你就等着它一分为二!”
韩铖一张酷脸,顿时便成了冰山。
只可惜,别人或许会他的气势所慑,但他遇上的却偏偏是燕离!
一个连皇宫都敢炸的人,你还指望他能被你一张黑脸吓到?
燕离脸上笑意不减,手上却是缓缓用力。
韩铖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又是气急,但世事本就如是这般,谁在意谁就输了!他在意,他就只能松手。
燕离布帛仔细打量一番后,对侧了身子朝他凑过来的容锦说道:“看着好像是从哪件衣裳上撕下来的,你看看。”
话落,便将那块布递给了容锦。
容锦接在手里,燕离可能不知道,但她一入手却是明白,这是女子惯用的小衣面料。韩铖给她一块不知道从哪撕来的小衣布角,是什么意思?才要抬头询问,目光却是一瞬对上布上几笔勾就的美人图。
许是因为年月久远,美人已经看不到当年的风华,只能隐隐看出一个轮廓,但就是这样,容锦也一眼认出。
这画上的人应该是睡着了,但睡得却不安稳,眉头紧紧的蹙起,身上的衣裳很是凌乱,香肩欲露未露,一双匀长修称的脚却是让人浮想联翩!这是……容锦抬头看向阴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的韩铖。
“我看过了,可是,它能证明什么?”
韩铖霍然挑眉,眉宇隐含怒气的问道:“它能证明什么?你难道认不出来,这画的人是谁?”
“是谁?”
容锦一边问着,一边再次打量画里的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她却不打算说出来。
“她是你母亲!”韩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这块布是当日我从你母亲小衣上撕下来的,想着日后若要相认,也好有个凭证。至于这图……”韩铖默了一默,却是说道:“是我回到北齐后,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容锦的注意力却是停在韩铖那句“日后相认”上,你以为是骨肉离散,日后相认吗?我呸,就算是你要相认,那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相认呢?想着容芳华自闭在燕州容府的那十几年,想着那些明里暗里她所承受的羞辱,容锦将手里的帕子随手一扔,没好气的说道。
“回头有个人拿了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布,随便画只狗儿猫的,便说是你的爹,你认吗?战王爷!”
“放肆!”韩铖被燕离激起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再难压抑的发作了出来。他虎目圆瞪,脸若寒冰的看着容锦,“她是你的母亲,不是什么猫啊狗儿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使得容锦不由便怔了怔。但很快便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看着站在眼前大义凛然,用一种看忤逆不孝的目光看着自已的韩铖,她突然就觉得好笑至极。而,她想笑,便也真的就笑了。
“呵呵……”
容锦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燕离在韩铖怒喝的那一刻,脸色便变了变,但下一刻,却在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容锦后,将那股隐隐的怒火压了下去,目光宠溺的看着容锦。
韩铖哪里会想到,他的一声怒喝,没让容锦惶恐不安反而引来她肆意张扬的笑。想起,外间对容锦的那些传言,韩铖直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条虫在钻,一息一息的痛。
这样的不知敬畏的人,如何能母仪天下?
韩铖的脸上如同开起了染料房,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青。
好不容易,容锦敛了笑,目光似嘲似讽的看向脸色难看的韩铖,冷冷问道:“韩铖,你知道我最看不起哪种人吗?”
韩铖没有回答容锦的问题,而是目光轻眯,看向容锦,问道:“你叫我什么?”
容锦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聋子,我叫你什么你听不到吗?
她干脆也学着韩铖的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顾自说道:“这世上最让我看不起的一种人,就是做了婊(和谐)子还要挂贞节牌坊的人!”话声一顿,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眼韩铖。
韩铖不由便心头一沉,下意识的觉得容锦接下来的话,肯定没好话!而果然没让失望,容锦接下的话使得他有种想一掌了她的冲动。
“而你,恰恰就是那种做了婊(和谐)子还要挂贞节牌坊的人!”容锦缓缓说道。
韩铖:“……”
一侧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兴志盎然的燕离“噗嗤”一声笑了。
完了,还不忘端了桌上的茶盏,对容锦说道:“喝口水吧,说那么多话,累了吧?”
容锦对燕离笑着,摇了摇头,但她还是接过了燕离递来的茶盏。
这一幕,只把个韩铖给刺得眼睛如同扎了根针。
既然看不得,他只能撇了脸,不去看。
良久。
韩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已不能生气,是他对不起她们母女俩。容锦心里对他有恨,那也是情理中的事!
当然,想是一回事,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让他看着眼前这两人这般不顾礼仪廉耻,大厅之上眉来眼去的,他实在也看不下去,当下,干脆就撇了脸,目光落在容锦甩开的那块布帛上,韩铖深遂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