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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神色有些不耐。冷然对那些姬妾道:“娴侧妃来了,你们有何疑问便与娴侧妃提。”
一群女人服侍宋祁也都有些时日了,对他的脾气自是摸清了几分。此刻见他如此,也不敢再闹腾,一个身着鹅黄色束腰纱裙的女子上前一步,先是福了福身,而后才脆声问道:“侧妃娘娘。婢妾等对于花册拟定细节有诸多疑问,还请娘娘解惑。”
顾安年见她举止高雅得体,声如黄鹂婉转动听,不由心中生了几分好感,颔首道:“但说无妨。”
那说话的是一位姓徐的姨娘,出身于书香世家。能读会写,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只是因着家中未有在朝为官者。是以家世并不显赫,是仗着过人的才艺,才在这女人众多的府上占了一席之地。
徐姨娘也不迂回,又福了一礼,直直道:“婢妾等都知晓花册并非侧妃娘娘所定。乃是赵姨娘与庄姨娘定下的,因此。对于花册上的安排,诸位姐妹心中颇是不服。”
顿了顿,又道:“不瞒娘娘,无论是如何的安排,若是由侧妃娘娘所定,婢妾等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婢妾等亦相信侧妃娘娘会对诸位姨娘一视同仁,只是如今这花册并非侧妃娘娘所定,是以婢妾们才斗胆向王爷进言,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谅解。”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顾安年愣是找不出一点错处来发脾气,这所说之事不仅合情合理,又将她给捧了一番,还告了罪,她还能说何?
顾安年只得歉意笑道:“此事是我处置不当,实在惭愧。”
当即有些傲气的便撇了撇嘴,满脸不屑,脾气冲一点的则是面露怒意。
见状,宋祁眼珠一转,沉稳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娴侧妃年纪尚小,又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务,难免会有力不从心之处,也不是何大事,大家也就别计较了。”
这便是在袒护顾安年了,众人脸上的神色更是复杂起来。顾安年挑了挑眉,暗道被偏袒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七娘,你过来。”宋祁才不管那许多,对着顾安年招招手。
顾安年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想着他好心开口为自己解围,便就顺了他的心,乖乖走到他身边。
一待顾安年走近,宋祁便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态度亲昵无比,谆谆告诫道:“本王知你与人和善,不懂拒绝他人,可管理后宅之事,却是不能假手他人的。这府上事务虽多,然都需你亲自打理,若是人人都跑来以助你为由,行一己之私,这府上可不就乱了套了?”
话里话外透露的都是顾安年和气善良,不得已才让赵、庄两个姨娘讨去了拟定花册之事,这颠倒黑白的谎话说的连个喘气都没有,倒是让顾安年暗暗佩服。
顾安年不着痕迹地挣了挣禁锢在腰上的手臂,却是不能撼动半分,心里忍不住翻了两个白眼,面上却还是一副乖顺模样,受教地颔首道:“妾身晓得了,日后定谨记王爷教诲。”
宋祁神采飞扬,又将手臂收紧了些,顾安年无法,无奈转首对一干姬妾道:“这花册也不过是个摆设,定不定并无甚区别,既然大家都不满意,那便作废了。”又推了推宋祁的肩膀,问道:“王爷觉得如何?”
“废了便废了,你说了算。”宋祁心情甚好,大手一挥便将事情定了。
虽说众姬妾看着宋祁与顾安年那般亲昵无间,心中很是不痛快,可一想花册之事解决了,也就都不在意那么多了,纷纷告了辞,欢欢喜喜地散了。毕竟她们是姨娘,顾安年是侧妃,这身份摆着,她们自然不去胡乱攀比。
只不过那些同是姨娘的,想要压她们一头,那就是不行的了。
这回走着瞧了!
赵姨娘与庄姨娘犹不知自己被后院一众女人给盯上了,她们自以为做了一回掌权者,却不想顾安年丢给她们的只是个烂西瓜,既尝不到半点甜头,反而惹了一身蚊子叮咬。
人走了个干净,小花厅里就只剩了顾安年,宋祁与福禄青莲四人,而福禄与青莲,很快也识相地脚底抹油溜了。
宋祁犹搂着顾安年不松手,没了人在一旁,顾安年也不必顾忌面子,当即就是一巴掌拍在腰间的大手上,虎着脸沉声道:“王爷,人言可畏,当谨言慎行。”
宋祁噗哧一声笑出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低声道:“那又如何,本王又不将那些看在眼里。”手上一使劲,干脆将顾安年拉着侧坐到了他膝上,小小的身子,他一手就能牢牢圈住。
怀里人身上的清爽香气,让他不自觉地更靠近一些。
顾安年着实不适应他这番举动,皱着眉去推他的手,道:“王爷,有伤风化,有碍观瞻。”
“墨规,我的字。”宋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头枕到顾安年肩膀上,侧首望着她的眼睛。
黑亮亮的眸子比以往更幽深,泛起的波澜带着丝丝伤感的味道,顾安年本不该理会,可是被那样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却不由得沉默下来,手搭在宋祁胳膊上忘了推却。
“你……怎么了?”良久,顾安年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掌心立即被那个大脑袋蹭了蹭。
“叫我墨规。”宋祁吻了吻她的侧脸,微微笑道。
墨规,墨规,墨守成规,还真是一个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名字。
顾安年低低叹了口气,唤道:“墨规,你放开我。”这样的姿势真的让她觉得超别扭。
“嗯。”宋祁嗯了一声,手依旧没有放开,笑道:“你好好跟我说话,别跟前两天似的,不冷不热,皮笑肉不笑的。”
她只是表情少了点好不好,哪里有皮笑肉不笑的?顾安年无语。
“今日皇兄留我用膳,应该是想谈储位之事,只是后来话题岔开便就作罢了。小七,你在暗中帮助陆方伯吧,他现在与璟儿走在一起,那么你要帮璟儿夺嫡吗?”宋祁自顾自说道。
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毫无逻辑可言,顾安年表示无力,不过宋祁话中的内容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要帮宋璟夺嫡吗?她自然是不想的。这个前世负了她的男人,她又怎可能会想他好?不盼着他早日不得好死就不错了,只是也正如宋祁所说的,陆方伯与他联手,嫡姐未来的夫婿洛靖远又与他称兄道弟,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在是不好处理。
而另外让她在意的一点,是宋祁在说到夺嫡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愿和不喜,她总觉得宋祁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这个男人的秘密已经够多的了。
“怎么不说话?”宋祁见她只低头沉思,一直不开口,不禁搂着她晃了晃,不满地问。
顾安年扶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要出府一趟,我茶楼里还有事要交代。”
不得不说顾安年自己也是个说话毫无逻辑,跳跃性极强的人。
十、发脾气
“你现在是逸亲王府的娴侧妃,怎能到那种地方去抛头露面?”宋祁不悦地皱起眉。
“我又没说要用娴侧妃的身份去。”顾安年撇嘴。
感觉和宋祁处熟了后,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忘了那些规矩礼数。
宋祁挑起左边眉毛,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呵呵道:“沈七小公子?”
顾安年颔首,“王府出入不若永济侯府那般简单,先生怕是不方便来寻我,还是我去茶楼传个话的好。”也随带听听宁秋霜那边的情报。
“也好。”宋祁沉吟一番,一抚掌笑道:“沈七小公子才谋无双,深得逸亲王赏识,逸亲王扫榻相迎,不时邀沈七小公子到王府小住,两人时常结伴出游。你看如此可否?”
顾安年眼前一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如此一来,日后出入逸亲王府便更加容易了。
明眸一转,她又试探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否日后妾身可时常出入王府?”
宋祁不置可否,摇头晃脑道:“娴侧妃不懂本王话里的意思啊,本王说的是两人时常结伴出游哦。”
“……”两人就两人吧,有总比没有的好。顾安年很识时务地妥协了。
“三日后皇嫂设宴,皇兄叫我带你一同去,你准备准备。”突地,宋祁漫不经心道。
这倒是件大事,顾安年迟疑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皇上有命,她不敢不从,即便千百万个不想进宫。
一想到进宫要碰到瑾贵妃,以及宋璟的母妃——明贵妃,她就有些头疼。也不知又会发生何等事情。
宋祁见她陷入沉思。视线扫过她晚上显眼的红绳,手掌状似不经意地扣住她带着红绳的手腕,指腹轻抚过细腻的腕骨,轻声道:“小七,本王一直很奇怪,你这红绳看似粗糙,又有些眼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顾安年正在想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有些轻挑的动作,也没有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个红绳从何而来,便想也没有想地随意找了个借口,回答:“是乞巧节时。锦姐姐亲手编了送给我的。”说罢缩回了手。
宋祁眼中闪过惊讶,随后是怀疑,莫非他认错了?
不可能啊!
宋祁又抓住她的手腕,仔细端详那编织手法几乎毫无章法可言的红绳,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明明就是他随意拧起来的那一条!
这小妮子又说谎!
觉察到身边人的怒气,顾安年稍稍回神,偏着头诧异地问:“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她浑然不知自己随口而出的借口不仅破坏了某个机会,还触到了某人的逆鳞。
宋祁微眯双眼,呵呵冷笑两声。道:“娴侧妃与家姐真是姐妹情深啊,就连乞巧节这等节日,还赠送红绳。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顾安年听他这口气,竟有种要生吞活剥了她的感觉,心里一阵疑惑。然而很快,她便想明白了。
前世,嫡姐替她代嫁给宋祁。起初宋祁确实是震怒非常,然后来却渐渐被嫡姐的善良纯真所吸引。对嫡姐一往情深,最后甚至忍痛割爱,只为让嫡姐幸福。再回想今生,宋祁本来一开始想娶的便是嫡姐,如今又因为她说红绳是嫡姐相赠而气愤非常,看来宋祁对嫡姐早已暗生情愫。
如此一想,顾安年看向宋祁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倒是让宋祁觉得莫名其妙起来。
顾安年的这般想法,不管是前世的宋祁,还是今生的宋祁,听了都会想要掐死她。
顾安年:“……”
宋祁:“???”
两人默默对视好半晌,顾安年仿佛忍痛割爱般,将红绳取了下来,递到宋祁手中,以一种还恩的口气道:“既然王爷喜欢,便送给王爷吧。”
宋祁顿时:“!!!”我送你的东西,你又还给我,这是何意?!
顾安年自然不知晓宋祁的心思,她自以为做了一件好事,让心喜嫡姐的宋祁得了一丝慰藉。然心中却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情绪,又想着三日后进宫之事,一时竟有些心烦意乱。
她烦乱地从宋祁怀里站起身来,道:“妾身还要回房查看账本,先告退了。”说罢盈盈福了一礼,不待宋祁开口,便转身出了花厅。
这厢宋祁还在暗自恼怒,见她走得干脆,心中更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