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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径直走到里间去……时间很早，病床室里只有她和撇撇躺着。姚医生进来了，是沁州医科大学的学生，少年老成的样子。第一次接触时得知她在子衿师范学院工作后对她很友好，来这里针灸的病人三教九流，可能觉得难得遇到相近层次的人，笑着打趣她：“你一来就躺下了，这么乖！”她伸出两臂，右臂朝护士打去：“哼！”相邻病床的撇撇脸向着她开口了：“你觉得效果怎么样？”她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尽，不做声，眼睛也不朝撇撇看，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撇撇很快就让她领略到陋容后的不一般，关键是她认为撇撇不是有意做给她看的。当时病床室里有好几个人，赵医生正在为一个病人扎针灸，撇撇坐在病床上候针，作为本医院工作人员就诊原本就有先天优势，且来去就是上下楼的事，撇撇一直都占先机。另外还有几个病人。
她来得晚些就先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旁边坐着的那位男士是和撇撇一起来的。病室里一片静寂。突然不知道撇撇说了一句什么话，那男士马上站起来，把撇撇的鞋子恭恭敬敬地脱下来。
进行得太快，一闪即逝。
某天看英国小说《名利场》，其中有一句感慨平复了她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对这一幕感到的惊讶：“不管女的多老多丑，只要她们肯假以辞色，男人马上就会屈膝。”假以辞色？她只能记得眼睛余光扫到撇撇仿佛是向那位男士轻扬下巴眼睛一闭一睁，至于说的什么就想不起来，很短的几个字。那么富含风情意味的话想必只有本地土着才能听得懂。
☆、西西弗斯
随着阅历的增加她发现很多一般人眼中的丑女人都有美丽绽放的那一刻。沁州子衿师院图书馆的肖莹毕业于郁锦省民族大学民族学硕士专业，与她同一年来子衿师院工作，前一年毕业来校的硕博每人都有一套房子，到了今年学校安排他们住学生公寓一年作为过渡，第二年支付每人二千元各人自觅住处。
肖虽然长相不好但人还好，老公在本市品萃镇。她去肖莹宿舍玩过几次，那时候她还在历史系当新生专职辅导员，常常要去分部，生活很苦闷，日常都没什么人交流。原本学的文学专业但该校中文系人满为患，刚好历史系缺人只好就进来了。肖因为与老公分居两地心情不太好，所以虽然欢迎她去看电脑中的碟片，但自己经常悒悒不说话。有次她看完《泰坦尼克号》两人聊起天来，也许是片中男女主角生死恋唤起了肖对往事的甜蜜回忆，聊着聊着忽然来句：“那又怎样呢？”把嘴唇向下卷起，眼睛流光溢彩，整个脸与平常判若两人，十分迷人。
在实质意义上，女子美不美，都是对男性而言；就象男子帅不帅都是对女性而言一样，是爱欲领域的话题。尽管百合基情风生水起几近时尚，那么多名家大师性取向都异于常人，人类再一次开始攀登制高点在性关系上解放自古以来的禁锢，可以预见一个性取向多元化自由时代的到来。但是从整体上来说目前毕竟是半抱琵琶半遮面的少数族群，她们他们还在为自己的权利呐喊。一个相貌漂亮的女子易得到异性喜欢，可是天生的相貌好在人群中毕竟是少数，大家更经常见到的都是有这点那点缺陷但也不算丑陋的平常人，小团体中心照不宣但其实心里都默认的第一美人就是对男性最有魅惑力的那一个。她这么多年最终不是白过的，尽管曾半睁着近视茫然的双眼固执地以至虚度了那么久的花样年华，从迈进电大的十七岁到三十一岁研究生毕业后去西部一个中等城市沁州任职子衿师范学院多年后才完全睁眼明白，女人一生中的前半辈子已不知不觉地溜走了。如今她已深谙魅惑秘密，很多女子到了这个年龄都如此。
但，又能怎样呢？
西西弗斯式的嘲讽。
一个把头发挽成一个小鬏鬏放在后脑勺底部的奔四女子，在日常生活中常被发廊、超市小青年营业员热情地唤作“阿姨”的女子，即使穿得再得体再有韵致又能有多少光环可言？年龄是女子的第一张脸，是每一个活着的女子都要遭受的致命伤。
想想明星筱筱当初在电影《白雪虞美人》中的玉女型表演使其一夜之间几乎成为所有中国男子的梦中人，嫁给某大款后大家都以为美人要按照预定计划一心当贤妻良母了，没料到生下孩子后大款携巨资跑到外国去了。有人说大款封建思想严重，嫌弃筱筱生了个女儿，还有人说是大款早年在海外读大学时的情人成为了某大公司的技术总监，大款前去实行强强联合，探索赚钱高端路径了。种种猜测不一而足。两人的婚姻究竟怎样至今也未见有定论。这种事在娱乐圈当然见怪不怪，但是筱筱迫于生计复出后竟然走欲女路线，可把中国人伤到了。要命的更是曾经的玉女现在只把“欲”理解成“为暴露而暴露”，穿衣打扮流于俗气，到后来稍微长进，不过还是如愿成功诠释出性感女人的极致。尽管大家都知道筱筱已过年龄黄金季，但这么惨淡的转型还是让人瞠目。男人们都闭口不提，仿佛没看见一样。原先羡慕嫉妒恨却不便出声的女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嘴快的女人就不无幸灾乐祸地说：“一般的人还认为筱筱是成熟了，我就觉得有点……嘿嘿。”这最后的“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娱乐圈没有圈，后来筱筱早年出道时拍的“艳片”镜头也传到了网上，再后来又传出筱筱插足某着名歌唱家家庭当小三，各种小道消息不堪入目，似乎是在嘲笑：“这世间哪有玉女？”筱筱最初红透半边天的时候，荙荙早就因为主演电影《豆蔻流金》中的清纯女大学生获得全国上下一致的心折。两位电影新秀那时都走玉女路线自然就在大家心中被比较：哪一个更“玉”？刚好这当儿荙荙出席某慈善宴会，被记者问及对筱筱的评价，回答很巧妙也很符合筱筱的公众形象：“很可亲的一位女孩子。一般来说年轻的女孩子难免脱不了一些坏的毛病，所以筱筱很难得。”
荙荙笑着，但双眼闪烁不定，内心的逃避和挫败感不是看不出来。筱筱青出于蓝胜于蓝，还有什么话好说？记者怎么不问筱筱这个问题？
荙荙的男经纪人就站在旁边，一脸苍穆动容的神情。
败军之将可以言勇。
她多年后在沁州最大的一家相亲网站上认识的一位同龄男士QQ空间相册里就唯有筱筱和荙荙的相片，愣了半晌，随后问他：“更喜欢哪一个？”他的回答是筱筱，她很失望，但难得遇到现在还喜欢这两位影星的人，所以她对他的好感陡然增加很多。她更喜欢荙荙，理由很简单，从荙荙主演的多部影片看来并未完全胜任扮演那些角色，水银灯下的紧张显而易见也让人心疼，作为一名演员不尽称职，但正是这点与她很像：未能完全融入这个社会。筱筱则不同，演哪个象哪个，如鱼得水般自由游弋。
荙荙红了后没几年就走欲女路线，一帮男大学生痛心疾首地发狂：“恶心！”
她倒能理解，毕竟还是少女式地思春，从一位胆小的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到进入恶之花的影视娱乐圈，荙荙不欲才怪，再几年，退居幕后画国画，导演话剧，组建自己的时尚工作室，样样吸人眼球红红火火，被誉为“吸金女王”。
她并没有去探究这些风光表象下的荙荙创造力内蕴，但心里也明白荙荙是用心做的，自我独立意识很强。新世纪以来随着市场经济日益推进，女性身体作为女性意识和经济发展共同需要突出的第一美感源泉，越来越成男女两性聚焦的娇点。几乎每位女子在夏天都至少有一两件精心挑中的很裸露的霓裳，娱乐圈女星们更是凭凹凸曲线上位，欲女越来越多。
她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看到香港玉女明星佳佳娉婷婀娜的样子深受震动，最近才知道私生活声名狼藉。越玉就越欲？
筱筱由玉而欲突变时的心理状态被记者捕捉到。是和多位明星一起出席某个品牌首饰推广活动。不可避免地有个程序是明星们站成一排合影留念。筱筱的神情异常悲惨，头像被特意圈出置于身体一旁，脸不是正面向着大合影的方向，而是侧向旁边的记者拍特写照的，眼睛里满是赤裸裸的失意、悲伤和愤恨，怨妇模样，显得很憔悴。
她看到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筱筱到底经历了什么？娱乐圈定律就是这样残酷，她宁愿一辈子默默无闻也不要这样。当然融入人群即淹没不见的她也不是没有过非常时刻。一个冬季多云的下午，她下班走在回家必经的坡路上。这周是在图书馆出纳台办理读者借还书，扫描仪每按一次肚子外侧就要扯一次，网上都查不出是什么病，最接近的说法是肠胃痉挛，不知道是不是，睡觉都不能侧睡，去医院做内脏检查也查不出，她就当是自己身体差，得的病也是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在历史系工作了两年，专业上没什么进展，工作只是对付，她的孤僻性格做不了专职辅导员。从肖莹那里了解到图书馆缺人就调过来了。结果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图书馆原本是比较封闭的机构，重体力活也是馆员们做，副馆长迦情商低，对下属呼来喝去搞惯了，总想着把繁重任务交给身体不好的她去做，好让她求饶增进两人关系。
身心俱疲，大脑里没有任何思维，但能隐隐感到后面仿佛有什么动静，她不想回头看，只是无意中加快了脚步。走上马路人行道，她感到有人在急急地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踏得很重，正和她的步履一致，她仿佛是被魔魇附住了，就是不转身看。忽听到人行道右边一位中年男子向她后面喊：“回家了，我走了哦。”然后她这边冒出一位六七岁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过了好半天她才会晤过来：原来那小女孩是在模仿她走路！她不禁有点得意：读初中时就有人赞叹她走路的样子了。
还有一次是在沁州漾美小区居住的时候。这个小区与益美小区只有一站路，她有年暑假时常到益美这边来，很显然这个小区更高档，小店林立，提供的种种生活服务更完善。有几天瞄上了一家小饰品店，每次吃完猪血面回去的路上都要去饰品店里看看。店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美娘子，大概是生意远不如闹市，店面显得很冷清，很欢迎只看不买的她。店里有各种小玩意，她觉得很新奇，仿佛是补少女时代不注意这些雕虫小技的课，瞅瞅这个，又捣捣那个，满心欢喜。店主有时就在旁边向她介绍着，两人相处很愉快。有次她竟买下了一个小镜子，就是很多大姑娘装在包里可以随时拿出来照照的那种。她想拿到书库去，因为每天与大量的书接触，常有灰尘进入眼帘，有个小镜子方便剔出。镜子形状类四方，但两侧边向里凹，下缘是圆的，镜面是一位美女卡通图像，翻盖的，打开就能看到镜子，总体还算精致。店主看她要买，高兴坏了，偏偏没钱找零，知道她天天都要过来过去的，就让她下次再给。
第二天、第三天店里无人，第四天她经过时远远就看到店主正跟几个人在店门口说着什么，那么就趁这会给了吧，她一把上前将零钱塞在正说话的店主手里：“这是那天的钱。”说完扭头快步就走。
她的性子很急，这会找到人了觉得可以舒口气了。正是夏天，穿着七分裤，走在树荫下，很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