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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摸摸的买回了一盒茉莉花香膏,那小贩和他说,女子就没有不喜欢用的。但许青彦这盒香膏,注定是送不出去了。
被许母委托帮忙的人,倒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转头就说了两户靠谱的人家。一户是镇上牛大户,他家是从乡间才搬来的,说是家里大儿子在外跑生意发了财,回来就置办了田产,把一家老小都接到了镇上,这次是给小儿子说亲,直言不计较女方嫁妆多寡,聘礼却给的足,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还有一户是隔壁荣华镇的安秀才,人在私塾做教书先生,他上有一个寡母,家中人口简单。他虽然聘礼不多,但人长得好,言语又一派实诚。安秀才也是自幼丧父,他并不在意林菀父母双亡,反而认为这样的女子更能吃苦。
这两家各有优点,牛大户家的小儿子才十六岁,比林菀还小一岁,听说以前一直跟着父母种庄稼,识不得几个字,性子倒是憨实。而且他哥哥发了财,在镇山置办的房产是实打实的,嫁去他家,没准还有丫鬟伺候,衣食无忧。
安秀才家底就差了很多,可人家是读书人,名声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一步登天,要不是他一心想找个志同道合的,林菀的父亲又是实打实的举人,还轮不上她呢。
两家人都催得紧,许母得了消息,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回来问许父,许父也难下定论。夫妻俩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把林菀喊来,问问她的意思。毕竟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
夫妻俩本来以为林菀要花时间考虑,没想到她一听就决定了:“就牛大户家吧。”
许父是支持安秀才的,他始终觉得文人仕子腹有诗书,更知礼节,娶了妻就尊重有加,不会像那些担夫、农家汉一样喝点酒上头就打女人。他怕侄女没经过事,胡乱做下决定,便说道:“阿菀何不再考虑下?那牛家小儿,只知种田,也不像他哥哥一般灵活通变,日后牛家分家,他即便是得了一些银子,不懂经营,还不是要回乡做个田舍汉?乡间女子可没那么多讲究,一样要下地干活,你从小娇养,哪吃得了那个苦。”
“是啊,你舅舅说得对,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考虑清楚。”许母和丈夫的意见不一致,但她不能像许父一样把话说得那么明,她也担心万一选错了,林菀日后吃了亏,要怨舅家。
林菀柔柔笑道:“舅舅多虑了,如果牛家兄长还是要让弟弟回去做个农夫,何须把他接到镇上,又费心费力为他娶妻。阿菀无需过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的日子,嫁去牛家并不指望牛家哥哥一直照看,和夫婿恬淡度日就好。”
许父迟疑,道:“既如此,还不如选了安秀才,他虽无恒产,但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显而易见是有才学的。你嫁与他一样恬淡度日,教书先生也受人尊敬。”
“舅舅好意,阿菀心领了。”林菀站起身,对许父许母福了福身,面上的笑也淡了下来,“虽才听舅舅只言片语,但阿菀已知那安秀才为人品性。他一再二言及自身才学,性子应极为自傲,要迎阿菀过门,说的话看似诚恳,却着重点出阿菀孤女身份。他说阿菀能吃苦,是他错了,他说不嫌弃阿菀,阿菀却要嫌弃他。”
说到最后,林菀的语气就如小儿赌气一般,许父和许母都笑了。
“好好好,咱们不谈那个安秀才了。牛家小儿……不如让你表兄前去见见,如果真就如传闻那样憨厚实在,再论婚事。”许父暗忖这样也不错,阿菀就嫁到附近,也方便他们走动。
许母是女人家,心思比较细,她说:“见一面怎知传闻是真是假,不如先不惊动牛家,先让青彦偷偷的去看个究竟才好。”这样万一有什么不对,他们未露口风,镇上的人也不会知道两家议亲之事。阿菀的名声现在可经不起一点损坏了。
许父先是点点头,后来又觉得不对:“这不是小人行径吗?被人发现了可就糟了。”
许母啐他了一口,笑骂:“牛家才搬来多久?周围邻居定然还不相熟,难道你还要到他们村子里去打听?咱们外乡人一去就漏了行迹,还不如这样偷偷看看。青彦身手灵活,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
“这事你去安排吧。得空去把安秀才给推了。”许父还是有几分可惜,如果还有其他的读书人来求娶就好了。现在虽说商人工匠的地位提高,但许父骨子里还是认同士农工商的说法。
许母和许父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哪还看不出他的心思。她看许父叹着气出去了,也不去劝,转而把林菀拉到一边,叮嘱她不要抄书了,从现在开始好好绣嫁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表妹
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通过窗格透进小屋,朦胧一片。
主屋早早熄了灯,许父许母最先睡下了。阿菀人虽困倦了,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别看她今天和舅舅说话十分笃定的模样,其实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牛家小儿……比她还小,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她?毕竟她那么斩钉截铁的说选牛家,也不过是在两家中折中选择罢了。
林菀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摸索着把油灯点亮,从箱笼里拿出知府夫人送的那锦缎,一共是四匹,都是鲜艳的颜色,说是与她添妆也没说错。知府夫人是蜀地的人,这几匹估计是她私库里的积压的老物件,花色是年前流行的样式了,但料子应该是蜀地产的蜀锦,触手柔滑,此刻在油灯淡淡的光照下,还反出一层莹润的微光来。
林菀最喜欢那匹樱桃红蝶舞花丛的雨丝锦,不管是裁了做裙子还是做被面都是使得。还有一匹正红色团花的,可以拿来做嫁衣。她打算只用这两匹,剩下的秋香色和紫棠色的就留给舅母。平川镇是买不到这样的东西的。她要是真的嫁到牛家,这样的料子也用不上。牛家来自乡间,应该喜欢节俭的儿媳妇。
她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把东西收好。她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个了,以往她爹就被外公接济,即使后来中了举人,托于清远府的知府大人,手上一样没存下多少银钱,对舅家也不过是年节的时候送点节礼。她常常听娘说,爹爹觉得愧对妻子、愧对岳家,心里头执拗着要出人头地,也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林菀不知道她爹这般想,是对是错。她从小就客居别人府上,虽是吃喝不愁,但总是不那么自由。她娘过得拘谨,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让她听嬷嬷的话,不许淘气,说清远府不是他们家,闹不得。
娘说,等爹考中了,他们就能有自己的家了。林菀轻手轻脚地吹熄了灯,被里的温度已经没了,凉凉的,她裹着被子打了个寒颤。过一会儿才又暖和起来。
幼时的她,不是没有怨过,在爹爹一去不复返,娘骤然离世之后,她惊慌失措,只觉天都塌了。但知府夫人把她喊到跟前柔声相询的时候,她只能收了泪,一脸感激的说她不怕,她替她娘等她爹回来。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怨怼感伤。林菀闭上眼,脑海里只有爹和娘站在一起,含笑看着她的模样。
慈爱,又温暖。
天灰沉沉的,瞧着随时大雨就会倾盆而下。街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匆匆的行人,见没生意,小摊贩亦提着东西家去了。许父索性也早早关了铺子回家。
刚巧许母中午小火炖的鸡汤到了火候,她想着晚上就做个鸡汤面,全家老小都爱吃这个。她正揉着面,却听见院子门那有人敲门。
“阿菀,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林菀开了门,只见住在隔壁的柳曼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外,见是她开了门,似乎有些失望,笑花也变得淡了。
“菀姐姐,你帮我和伯母说一声,我娘找她有事,让伯母得空了来我家一趟。”柳曼娘个子不高,长得细眉细眼,身形上倒像是南方的姑娘,不过她爱笑,性子也活泼,林菀初来乍到,也是她最先招呼的。一来二去,她便开始唤林菀一声“菀姐姐”。
“这个天……”瞅着马上就要下雨了,林菀迟疑。
柳曼娘脸一红,忙摆摆手:“不是非要说今天,你也知道我娘忘性大,她现在记着的事情,赶明儿没准就忘了,所有才催着我现在就来说了。”
林菀了然,她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呢。柳曼娘的爹经常外出不在家,邻里邻居的,柳家有什么事,许家也乐得到隔壁去帮忙。“既然不是要紧事,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吃吃点心。”
“不了,我赶着回去做饭呢。”柳曼娘低垂着头,说完就走了。
林菀奇怪,平常见到的柳曼娘举止大方,今天她的样子却是有几分怪异。柳曼娘走了一小会儿,酝酿的半天的乌云终于降下了斗大的雨珠。林菀见灶上的活也差不多了,就泡了壶清茶,给许父送去。
里头许父正押着许青彦读书,见林菀进来了,随口一问:“刚才是谁呀?”
“是隔壁的曼娘呢。她娘约着舅母得空了去她家说话。”
许父一听是女人家之间的事情,就没了兴趣。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满意得点了点头:“阿菀的泡茶的手艺真不错。”
林菀笑:“我这点微末的伎俩,压根称不上是泡茶手艺。舅舅可别夸我了,我听了燥得慌。”
许父跟着笑:“好好好,舅舅不说了。”
一旁的许青彦沉默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苦苦的滋味从嘴里一直沁到心里去。他去瞧了牛家那小子,长得憨头憨脑的,一看就是个傻的,偏偏他回来一说,全家人都觉得不错,商量着要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许母私底下还念叨,等阿菀出了门,就要张罗他的婚事了。天知道他娘什么时候给他定了曼娘,他以前竟不知道。两家亲近惯了,他和曼娘从小一起长大,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让曼娘当他的妻子啊!
许青彦想到这事就烦恼,他把书本一丢,粗着嗓子道:“柚子该放学了,外头雨大,我拿了伞接他去。”
许父眉头一皱,张口就训道:“让你坐下来看会儿书,你是一刻钟都坐不住。这样以后怎么守铺子?难道要让为父替你干一辈子不成?”
开着书肆不懂书本,难保不会被人糊弄。不同的文人、各类的文体、书本纸质的好坏等等,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偏偏许青彦不肯安心学,每每让许父发脾气。
林菀打圆场道:“瞧舅舅说的,好像表哥就一无是处了。前几日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就是表哥看店吗?假以时日,他定能独当一面。”
许父脸色缓和下来,他道:“还不快把书本收好,然后接你弟弟去。”
许青彦撇撇嘴,没敢再说什么,恭顺的出去了。他一走,林菀就扑哧笑了:“舅舅一腔慈爱之心,但偏偏大表哥见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
“混账小子一个,他哪懂得我的心思。”许父啐道,他还余怒未消呢。
林菀摇摇头,依她看啊,这父子两个,都是别扭着呢。
许青彦脚程快,一刻钟的工夫就又回来了,林菀听见他把门敲得急,忙提着裙子小跑过去开门。许母在厨房里喊着让她慢点,然后笑笑的走到灶台边准备下面,锅盖一掀开,浓浓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鸡肉已经炖的烂烂的了。
“哎哟,看着就有食欲。”许母话音未落,却见许青彦头发微湿,一脸焦急走了进来:“娘,柚子呢?他没回来?”
许母一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