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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脚步声临近,是许母听到动静,进来察看。她一个箭步上前就拦住林菀的动作:“快别动,你两日未曾进食了,身上哪有力气?”
已经两日了?林菀顺势的躺回去,思维还是有些迟钝。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许母摇了摇头,转身去灶上端了碗白米粥来。大夫交代,今晚林菀可能就会醒,她早早熬了粥,用小火煨着,到现在已经熬得极其粘稠,上面漂浮着米油,看着就诱人。
林菀也确实饿了,她见许母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勺子就要喂她,忙伸出手说要自己来。自她懂事起,就是自己吃饭,哪有被人这样喂饭的时候。
许母没有勉强,随了她让她自己吃完后,才慢悠悠地道:“大夫说你这病是心里有事引起的,如果一直憋着倒是容易憋出大病来,此时发作出来,反而好些。”
“舅母……”林菀呐呐。
“我知你年纪轻轻,所经受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心思重些在所难免。可你这整日强颜欢笑,你舅舅知晓了哪会好受?他这两日没少自责,说没照看好你,连你有心事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重了,林菀有些慌,她摇摇头道:“我并没有糊弄长辈,我娘自小就这么教我日子都是向前过得,一味沉溺过往不是好事。只是……我近日就要出嫁,我心底克制不住有些乱。累得舅舅、舅母为我劳累,是我的不是。”
见林菀小脸煞白,一脸慌张的向自己解释,许母叹了口气:“每个女子出嫁前,都会这样,等着尘埃落定了就好了。你好好休息,还有十来天了,总得把身子骨养好。别到时候一脸病容让你夫家人以为我亏待了你。”
许母说完也没给林菀回答的机会,端着空碗就出去了。她和林菀相处几月,虽不说知其甚深,但总有几分了解。林菀父母双亡,又逢未婚夫退婚,这样的遭遇,要是心里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可能?
但要说林菀一直郁结在心,对着他们都是强颜欢笑,许母也是不信的。这样一个身世堪怜的小姑娘,许母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可一想到大儿子蹲在房前问及表妹时的神情,她只觉心里头一股火气压都压不住。
许母思忖着,她尽到责任把林菀嫁出去,丈夫也挑不出错。没了这么个外人夹在中间,家里总归该清静了吧?
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还没到五月底。
夜深人静,万籁俱静,只有窗外一阵一阵的虫鸣声连绵不绝。林菀烦躁地翻了个身,或许是这两日睡得太多,她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应该是戌时末了吧?林菀能清晰地听见院里许母泼水的声音,是她和舅舅洗漱完准备了入睡了吧?今晚他们歇息的时辰比平日里晚些……大约又是因为她的缘故。
一直了无睡意,林菀索性就起了身。天色已晚,她的身子依旧有些发软,就没穿戴整齐,只披了一件外衣御寒。
连续喝了两日苦药,刚才那碗白粥,林菀完全没有尝出味道,嘴里就跟含了黄粱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夫开的药苦,还是因为她病着的原因。
林菀轻轻叹了口气,摸索着点燃了油灯,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才觉得好受了些。正在此时,墙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想到刚来许家时曾见过的老鼠,身子就是一僵。
她现在住的这间房是表姐许萱的闺房,因为许萱嫁了人许久,这间房一直是空置着,挺多放放杂物而已。林菀住进来的第一晚,夜里被细小的声音惊醒,第一次见到那恶心人的生物,吓个够呛。
后来她把屋子里里外外都仔细清扫了一遍,夜里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了。
不对!这声音好像不是墙角,似乎是房顶?林菀抬起头,灯光微弱,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小心翼翼举起油灯,欲看个究竟。
不想这一看就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眼,她下意识的就要惊呼出声。有人!是有个人趴在她的房顶!
“阿菀。”屋顶那个人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语气是一派喜悦闲适,“我是容谦。听说你病了,我不放心,特意来看你呢。”
林菀一声尖叫硬生生的堵在喉咙。她对容谦的长相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日这个声音倒还是有印象。这……
趴在屋顶那人没有察觉到他吓着了人,而是喜滋滋的道:“娘不许我见你呢,说于礼不合。我就想了个法子避开别人,偷偷来看你了。”
对于一个从小谨遵闺训的女子,林菀此刻真心不知道怎么办。嬷嬷教了她怎么侍奉公婆,照料夫君,甚至是教育孩子,但从来没教过她,成婚之前,未婚夫夜里翻墙来探视,她应该如何应对?
一直没得到未婚妻子的回应,容谦也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吓到人了。油灯不如蜡烛亮,他又趴在屋顶,只能大概看清楚屋内人的轮廓。林菀低着头,他连看她的神情都看不到。
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来看佳人,佳人却反应如此冷淡。容谦心里也有了几分不舒服,他面上收了笑,闷闷地说:“那些老大夫开得药虽有效,熬出来却一个赛一个的苦。我给你带了一包糖,你每次喝完药吃,甜个嘴儿。”
说完他把用细长绳子吊着的纸包从上面放了下来。
这……林菀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把那个小纸包取了下来。
容谦见心意送到,总算觉得好受了些。他又恢复了喜悦的调子:“你好好养病。等咱们成了亲,我肯定会对你好,不再让你生病的。”
林菀闻言,没忍住抬了头。可惜这时候,容谦已经轻手轻脚的把刚掀开的瓦片合上了。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次容谦翻墙好像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痛呼,林菀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二爷,您没事吧?”一个声音压低了问。
“没什么大碍,我们回吧。”有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多丢份儿。
她这未来夫婿,似乎对翻墙很熟练的样子。林菀皱了皱眉,手无意识的把那个小包裹打开了,香甜的味道在空中溢开。
她失笑,这是把铺子的糖果都给她带来了吗?只见里面各色各异的糖果散杂在一起。有晶莹剔透的三角形糖果,可以清晰的窥见里头的玫瑰、松子;还有黄白色的白饴糖,富有蜡状光泽的冰片糖……其中梨膏糖最多。
这么多味的糖放在一起,也不怕撞了味儿。林菀嘴角不自觉的微翘,动作小心的把各色糖果分了出来,用新绣好的干净帕子裹上收好。
这么多糖,她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但分给柚子也不合适,她没办法解释这东西的来源。等林菀把东西收拾好,又就着盆里的凉水洗漱了下,再上床歇息的时候,刚刚大病初愈的她忽然意识到:她衣衫不整,头发蓬松,竟就这个模样在深夜里见了她的未来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隔着窗户的,后来作者脑洞大开了,哈哈哈。
☆、琐事
次日,许母瞥见房檐原本好端端的瓦片碎了一地,随口问林菀:“我昨个夜里好像听见你那屋有声响,是你没休息好?可听到了什么?”
“啊?”林菀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神情,轻声说:“我吃了药就睡下了,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想是夜里风大的缘故,让舅母听茬了。”
只是几片碎瓦,许母没有多想,琢磨着以后有时间得把房子修葺一下,就丢开不提了。这事算是揭过去了,林菀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撒谎糊弄长辈,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可奇怪的是,她对容谦不守规矩的行为,竟一点也不恼。
虽然这样私下会面,与她以往所受的教导,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兴,容谦也没有再冒然出现。姚玉蓉倒是再来过一次,带了几盒胭脂水粉、润肤面脂送与林菀,这次见面很短暂,姚玉蓉站在门口说了两三句话就要走,竟比上次还匆忙。
她抱歉的说,本来想留下来参加林菀的婚礼,可家中有事,只得先回去了。但是贺礼到时一定会准时送到。
近日许家风平浪静,容家却是另一番景象。容谦将要成婚的消息将将送出去,老宅送信的仆人也到了。留在隆县的老太太来信说,容谦的大嫂江氏日前产子,出乎意料的生了个男孩,母子均安。她想问容老爷,是否可以等孩子满月后,让容诺接他们母子到平川镇团聚。
容老爷得到消息后,简直是喜不自胜。之前大儿媳妇有孕,诊断的大夫都说,从怀相上看多半是个女孩。一家人本没抱什么期望了,没想到大儿媳妇肚皮争气,最后还是生下了他们家的嫡长孙。
关在书房翻找了半天的书,容老爷喜气洋洋的宣布,他的第一个孙子,就叫晖哥儿。他踏足后院,不顾丫鬟婆子的诧异神色,跑到容夫人跟前,说要在迎林菀过门后,在开祠堂的时候,顺便把容诺和嫡长孙的名字记上去。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外头那些传言虽有夸大,但也不全是捕风捉影,容夫人和丈夫关系冷淡,除了出外应酬,两人平时都是各过各的。容夫人为了儿子空守着一个县丞夫人的名头,不去听不去管丈夫在外头的所作所为。
但是她有最基本的底线,不允许别人侵占她孩子所应得的一切!
夫妻俩争吵几句,容老爷碍于颜面,也做不出妻子那般在他看来无异于泼妇的行径,只得暂时败退。
等容老爷出了屋,容夫人还是一脸肃容的站在那,新提拔上来的丫鬟春兰轻手轻脚的把地上茶盏的碎片用一个托盘收拾了,又低着头小声劝道:“夫人莫气了,生气伤身,老爷也是一时气急。”
“我看他是老糊涂了才对!”容夫人恨恨地说。“不对,他就没清醒过,一直是个拎不清的穷酸书生。”
春兰惴惴不安,夫人能骂老爷,她可不能跟着骂,该怎么劝说夫人才好?怎么于妈妈也不吭声?春兰微微抬头去觎于妈妈的脸色,希望能得到点提示。于妈妈站在容夫人身后,一脸轻松的笑意。
“好了,夫人快别逗这个小丫头了,过来坐下喝杯茶,吵架可是个力气活,夫人吵累了吧?”于妈妈笑着说。
却见容夫人一扫刚才冷凝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走到榻上坐下,道:“儿子要成亲了,我正高兴呢。偏他要来寻我的晦气,再有下次,我非弄得他下不来台。”
咦?春兰瞠目,敢情刚才夫人是故意做出那个样子,来气老爷的?
于妈妈瞥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去给夫人泡壶茶水来。就用原先那套青花瓷的。”
春兰急忙应声,她出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春芽。
春芽跟在容夫人身边比她久,也更受倚重,春兰一直不太服气,见了人也只是闷闷地招呼了声,就去找茶叶泡茶去了。
春芽掀了帘子进屋,就见屋子里容夫人和于妈妈在说说笑笑,与往常一般无二。
“我真想喝你亲手泡的香片茶,春兰那手艺不地道,泡出来不好喝。”容夫人撇嘴。
于妈妈给她揉着肩,人老了就爱痛这痛那,比不了年轻的时候了。听到容夫人的抱怨,于妈妈手上动作不停,笑道:“这可不是奴婢躲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个镇上倒是有卖上等香片的,但是价格贵死人。夫人还是再等等,舅老爷送礼的时候肯定会给你捎带,到时候,奴婢天天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