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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惊失色,即刻缩回锦被之内,先是静隐了片刻,而后则开始恼羞成怒,大声地啜泣:“好你个陈明峻!一大清早,你就来给我添堵,平日里,你辅佐王上,忙碌政事,无暇顾及到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得寸进尺,都敢将公事处理到我房中来了,你出去,赶紧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整天就知道气我,让我伤心难过,不痛快,既然如此,当初,你何必要执意娶我,又何必要冒生命危险到天阙来找我,还不如,还不如让那个昏君把我杀了,也省得这里的人说我面丑心恶,配不上你!”
“夫人请息怒!”陈明峻愈加紧张无措,于是他无绪地看向卫辽,甚是左右为难:“大将军,这……”
卫辽明显有些不耐:“忠义侯风姿不凡,可谓男子中的翘楚,怎可被这丑妇左右无定?”
“靖崎并非惧妻,只是内疚使然耳,靖崎身为男子,却因己故,不得不弃妻六载,不管不问,每当思及此事,俱惭愧无限,故而,吾妻对靖崎有所怨气亦是在情理之中,靖崎自知情亏,所以无能责怪与不满。是下,还望大将军能够体谅靖崎的难处,容靖崎处理好家事之后,再随大将军一起着办奸细一事,可否?”
“陈明峻,你不用再感到内疚了,你索性,就休了我吧,也省得我天天跟你置气别扭,更省得你总是以政事为借口,早出外归,躲着我不见我!”我虽是撒泼无礼状,但还是轻巧地避开了陈明峻的伤口。
陈明峻温声细语地安抚我道:“夫人,为了你,我连王上赏赐的美人都遣散不要了,怎可能会休掉你呢?夫人,是我错了,请不要再生气了,这几日,我哪里都不去了,只留在府中陪你,哪怕王上会因此而怪罪于我,我亦会恳请王上并向王上告假的,如此可好?”
“这成何体统!忠义侯现在还仅仅只有一个女人,竟然都无能管制,任由其肆意妄为,哭作不休,闹得整个忠义侯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此女至此平凡,忠义侯就这般羸懦,毫无男子汉的气魄,倘若以后见了真正的美人,那还了得!?盛名远播之人,想必也有实难相符之处。那年,王上与我……”卫辽先是鄙夷地评断道,却蓦然仿似意识到了什么,遂顿滞住了接下去的话语。
陈明峻面有难色,顺势对卫辽恳请道:“大将军,甚是抱歉,靖崎实在……”
卫辽冷嗤道:“既然如此,奸细一事,本阁会自行找寻,但是,本阁务请忠义侯好自为之,不要再为妇人左右,如若下次忠义侯再因私情牵绊而耽搁正事,本阁一定会毫不客气,替王上杀了这个女人,也省得丑人多作怪,影响朝纲运作!”
语罢,卫辽便率领着一众兵士不屑地离去。
屏退毕下人,室内静寂了好半刻,陈明峻方才对依旧“蒙头置气”的我轻声言道:“茗漪,他们都走了。”
拂开锦被,我长吁了口气,想了想适才剑拔弩张的情景,遂浅笑着自嘲道:“如此,我便更摆脱不了悍妻之名了。”
“委屈你了,茗漪!”
“没有关系,你无事便好。”坐起身,审视着他那苍白无血的面色,我不由得忧心重重:“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的伤,总觉得,应该重新找一位大夫过来看看为好。”
他摇了摇头:“只是些皮肉伤罢了,并无大碍,你无须太过担心。”
“可是……”
他牵起了唇角,笑得温柔:“茗漪,我真的没事,更何况,莫韧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亦会帮我疗治的。”
我讶异万分:“除了易容术,莫韧,竟然还会医术!?”
“是!”陈明峻的眼眸明显地闪烁了下,似含纳着一种莫名的隐忧之色,我略略疑惑,遂凝神仔细辨识,但是,他却很快恢复了一贯清明淡然的表情,仿佛适才的异样变化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感受。
提及莫韧,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已有多日不曾见他:“莫韧,去了何处?”
“我让他去替我办些事情。”
联想起卫辽那满是猜忌的话语,又思及陈明峻腹部适时遭受的剑伤,我压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昨夜,是你闯入王宫的吗?”
陈明峻的眼眸渐渐肃正:“茗漪,这个问题,此下,我无法答你。”
我的心房忍不住一阵激荡灵越:“你,并没有真正地投靠詹葛,对吗?”
他并无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眼神专注而又犹豫。
“世人不知陈氏冤屈,只道前冠军侯不忠不义,于陈氏谋逆之事后,遂臣降于丁零,忘族忘本,实乃一无德不耻之人,起初我虽怀疑不信,然心中却多有动摇,不过,随你来至丁零后,通过一些事情,我渐渐改观了自己的看法,凡事你皆谨小慎微,不妄语多词,这让我觉得很不能理解,如果你是真正地投诚于丁零,我想,你必定不会如此地忌惮詹葛,亦不会不落痕迹地提防着所有的人与事,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你留在丁零,是不是,另有缘由!?你隐藏的一直都很好,我离你这么近,却无能猜透你的心思若何,但今晨之事则让我茅塞顿开,其实,你是假意臣服于詹葛的,你,之所以忍辱负重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搜集证据,为陈氏洗雪冤屈,对吗?”
陈明峻沉默良久,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无奈之态:“茗漪,我不想瞒骗于你,你的问题,是下,我真的无能应答。”
我了然于心,遂释然颔首,而后下床服侍他躺好:“你好好休息吧,若有任何的疼痛与不适,请及时告知于我,千万,不要强忍着。”
他眸色复杂,突然伸臂拉住了我的手:“茗漪……”
我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了?”
他却淡漠地笑了笑:“没什么。”
我更是慌虑不安:“是不是伤口很痛?”
他松开我的手,摇了摇头,而后闭上双眼,似是累极倦极,很快便睡着了,呼吸沉稳而又平静。
自当日起,陈明峻便开始称病不朝,而我担忧的事情亦终于发生,是夜,陈明峻便因伤口感染恶化发起了高烧,神智不清,呓语不断,我手忙脚乱,不断地用冷布巾冰敷着他的额头,然而却无济于事。
虽然已是极度的恐慌与无助,但是,我却不敢轻易地冒险请大夫前来为其疗治,只能焦急地滞留于忠义侯府内等待着莫韧归来。
第三日傍晚,陈明峻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病情一时间凶险异常,就在我几近绝望,打算不再等待之时,风尘仆仆的莫韧终于归来。
乍然看到他,我简直喜极而泣:“你,总算回来了。”
莫韧直直地一怔,望着我的眼神甚是奇怪,然而我却无能顾及这些,只是快速地引他行至床侧:“我不敢唤其他的大夫前来,陈明峻道你会医术,所以,你即刻替他治疗吧,他已高烧了三日,情况甚是不妙。”
莫韧复顾视我一眼,遂一语不发地在床侧坐下,拂起袍袖,开始为陈明峻诊脉施针,我静立一侧,凝神观望,起先并无意识,但是看到他那纯熟干练的施针手法之时,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知悉之感。
施针完毕,他凝眉起身离开,言简意赅:“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我追了一步:“陈明峻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
我终于放了下心来:“你是要去替他准备汤药吗?”
他默然片刻,而后沉沉应道:“你帮我把他身上的绢带解开,一会回来,我要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不足一个时辰,莫韧便带着熬制好的汤药匆匆归来,服了汤药,再加之其伤口又经过重新清理,到了翌日清晨,陈明峻的烧便退却了,病情亦渐渐稳定了下来,解除了心中的忧患之后,自然而然地,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莫韧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病症之论
“我初至丁零,水土不服,病势严峻,陈明峻心急如焚,力请了众多名医药士为我疗治,但是为何却不曾让你帮我治疗,你不是亦通晓岐黄医术吗?”在陈明峻的病情稳定之后,我唤住了送毕汤药正待离去的莫韧,试探着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沉默片刻,缓缓答曰:“我只会治疗简单的外伤,其他的并不精通。”
“可是你的施诊手法很熟稔,并不似,只通晓些微的模样。”
“我自幼在军营之中长大,习授于军医曹正,所以对于外伤的处理,有一定的心得。”
他的回话清晰合理,毫无破绽,我终是无计可施,只得挥手言道:“原来如此,无事了,你下去忙吧。”
不过他并未即刻起步离开,而是略略转身,从广袖中掏出一件物什,先将其展平摊开,敷于面上,在细心地调试摆正之后,方才以礼颔首开门离去。
乍见他的突兀举止,我很是懵懂不明,然而待看到那张与陈明峻一模一样的侧脸之后,我方才晓知他的用意若何——
陈明峻已昏迷多日,一直未曾在人前露面,此种情况如若再持续下去,必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与猜测,莫韧一介侍从,竟能心细如发至斯,还真是令人惊叹。
望着莫韧离去的修长背影,我只觉得心中游转着一丝道不明褪不去的惆怅茫然之感,久久盘旋,环绕不散,虽疑惑难释,却又无能言道成句。
抚了抚闷胀的头额,叹了口气,不再作他想,虽然陈明峻此下还在昏迷当中,但是气色却已红润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彻底醒转。
果然,不到翌日清晨,睡梦恍惚中,仿佛听到了几声刻意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心中下意识一惊,瞬即便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竟阖衣躺在榻上,而不远方,陈明峻正蹒跚着脚步向室内的桌案处走去。
见状,我立马起身下床,奔了几步,急急地扶他在桌案前的椅凳上坐下:“你醒来怎么不叫我,是想喝水吗?”
他疲惫至极,只是轻轻颔首作为回应,我不由分说将杯中斟满温水,服侍他慢慢缀饮。
待缓解了口渴,他方才温暖地看向我,笑容勉力而又虚无:“想必这几日你都忧心劳碌,没能好好休息过,是此,适才看你熟睡的模样,没忍心去唤醒你。”
闻言,我的眼泪几乎落下:“你的伤口甫才愈合,居然还敢抱我入塌,万一伤口再次裂开,可如何是好?”
他轻轻地回握住我的手,依旧微笑着应答:“茗漪,虽然我曾经食言过,但是这次却不曾骗你,我是真的没事了。你的身子骨一向都不好,所以,不可再为了我,劳心伤神,忧虑苦恼,否则病情加重,我的罪过便滔天无恕了。”
我咬了咬唇,哽咽了一句:“你已多日不曾进食,还是先用些膳食再言吧。”
他笑容更深,乖乖地半躺回榻上,任由我喂他食用了一些补血益气的粥膳。
“是否莫韧亦如我一般,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陈明峻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头诧异地望向我,语调微扬:“为何,会有此一问?”
“因为莫韧的身上,有一种无能言喻的贵重气度。”
“你怀疑,莫韧侍从的身份有假?”
“你曾言过,无论多么逼真高超的易容术,都会存生破绽,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或者性别,但是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真正内涵,莫韧身上的那种气度便是如此,贵胄清雅,深沉稳健,与他侍从的身份很不相符,你亦很清楚,莫韧他精通易容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