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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颠覆众生,因此,在我取下了面纱之后,理所当然地,我看到了店内所有人眼中的惊异和恍惚的震撼,当然也包括一向自喻花容月貌的陈念娉。
我平静无波地看着陈念娉,看着她脸上出现的那转瞬即逝的惊愕之色,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遂转头看了青衣男子和白衣男子的神态,继而其脸上则换成了一种明显的妒忌和愤恨之色。
附带介绍,青衣男子是陈明峻,白衣男子则是陆文航。
陈明峻是典型的温润公子,寡言少语,喜怒不露于行色,这点和陈沅江很相像,可此刻眼中也有波澜一闪而过,转瞬平静如常,而陆文航则收起了惯有的漫不经心,眼睛微微眯起,有了些许不明的邪魅之感。
店内其他众人的神色皆是错愕不已。
我侧头看向雅卿,莞尔道:“雅卿,茶道之一讲究的还有品茶的心境,被那些个粗俗无礼的物什打断岂不失了雅兴?我们还是回屋吧!”
然后,我又对楼梯口失神的店小二道:“今个我有些乏了,还烦请将茶水送到我的房间吧。”
言罢,便抬脚往兰坊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个清爽的男声响起:“姑娘暂且留步!”
我转过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是那白衣男子。
只见他风度翩然地缓缓走到我面前,秦磊则迅速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却抿了抿嘴角,问了一句让我极为意外的轻佻话语,“我一见小姐竟忘记圣训,所以,敢问小姐芳名?”
而待他问毕,我便看见陈念娉的眉心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黑,立马挥拳朝我扑来,拳在半道上又被接上,却是那青衣男子。
我扫了眼眼前恼羞成怒的陈念娉和一脸不羁的白衣男子,仍是转了头往兰坊的方向走去。
后来我在兰坊内等了好久,疑问重重,以陈念娉的骄傲,她竟然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只是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至今想起陆文航那日的问话我仍旧不禁失笑。
只是,我还不曾知道那日是韩子湛第二次见到我。
只是自那日后,宛城便有了个传言,人们都道湘愿的兰坊住了位九天玄女,美丽的眩目且不容亵渎,当人们慕名争相去湘愿观望时,那女子却不知所踪,也是自那日之后,湘愿的生意则更似往年,兰坊内也再没有入住过其他人,人们都说那如仙子般的女子会再下凡尘,因为在兰坊,间或地会响起曼妙的瑶琴旋律,只是当人们再去寻觅之时,兰坊内却空无一人,只有那淡淡的百合花香靡靡环顾……
是夜,湘愿还来了位不速之客,而彼时,雅卿正在给我纺着金银相间的具有荧光色彩的纬线,我则往一副绣屏上描摹着百合花花蕾的边纹,秦磊则在花厅假寐,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态。
雅卿神色愉悦,不时声讨着不久前陈念娉的跋扈无理以及花容尽失的尴尬,“小姐,那纨垮子弟未免也太过放肆了些,竟敢问那样的混帐话,偏偏他的神色却又是那样的无辜和正派。”
我莞尔一笑,正要答话,却忽然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紧接着,秦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充满警惕,“什么人?”
“鄙人陈明峻,有事情叨扰你家小姐。”只听到一个温润的男声谦逊地答道。
门开了,秦磊的声音低沉,语调却上扬:“是你?”
“深夜叨扰,还请见谅,此乃家父,有事请教你家小姐,还望能见贵小姐一叙。”
不待秦磊通传,我便信步走了出去,于是,我便见到了陈沅江,于是当晚,我便搬进了陈府——以一颗充满报复的心搬进了那座我一直是蔑视着的官邸。
陈沅江当夜寻来却是必然,那件蓝色镶着百合花的丝绒披风,别人不识得,陈沅江则定然识得,因为这件披风乃是母亲亲手所制。
秦月山庄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四季如春,烟云环绕,飘渺若仙境,却无处不氤氲着浓浓的瘴毒,虽不致命,但却能渐渐地吞噬人的灵魂,让人沉浸在美丽妖娆的梦境中无法自拔——这就是擅闯秦月山庄的人为何到最后都会非疯即傻、满口痴言,而秦月山庄的人则有这种瘴毒的解药,解药配方隐秘而又不流传于外,只有秦月山庄的主人知晓,但是母亲却并没有传授于我,我想她大概不愿我再回到秦月山庄罢了。
在瘴毒弥漫的环境下,存活一种特殊的蚕种叫“蓝冰蚕”,蓝冰蚕的食料便是浸透瘴毒的红萍毒桑,毒桑之叶蕴含剧毒,所以蓝冰蚕要克服生命的极限成长、结茧、吐丝,存活率极低,蓝冰蚕丝最后还要与柳絮一起纺织成匹,柳絮松散易断,织丝成匹相当不易,何况一件成衣?此乃其一也。
其二,冰蓝线绒在月华的映照下,宛若水流般促使织绘的百合花缓缓盛开,栩栩如生。
且外,传说此衣还具有令人惊异莫测的防御功能,不过如今除了御寒之能,其它之功效我还未曾见知。
据说景浩五年,明轩帝沈显曾收罗了这么一件材质的舞衣赐予宠妃柳氏,只为博其欢心,奈何柳贵妃红颜薄命,这件舞衣也就成了陪葬品永埋地下。
其实那件亦为母亲所制,不过这个我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除却披风,更重要的则是我的眼眸,世上除了“秦月山庄”的母亲秦悦娉,没有人会拥有那样梦幻般的浅紫色,这点陈沅江应很是明了,所以,我可以想象陈沅江在听毕陈念娉的撒娇和抱怨之后,神色莫测却未发一言的神情,接着,陈念娉那双美丽的眼眸充满了不可置信,骄傲自尊如大厦般倾塌的绝望,哭泣着冲出了陈沅江的居室,正是因为陈沅江的沉默,陈念娉对我的嫉恨则更增一层。
而我在陆文航的“姑娘暂且留步”的清爽声音再次响起之时,便已猜出了三人的身份,是的,我曾在陈府的门前见到过陆文航那白衣翩翩的飞扬身影,只是当时距离太远未看清楚形貌。
从陆文航那不羁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他问话的刻意,是的,他刻意地转移了陈念娉对我的愤怒,刻意地将陈念娉拉离湘愿,对于这个,我曾思索了好久,却不知缘由何故。
不过,我却可以笃定陈沅江当夜定会寻来。
所以,当陈沅江和陈明峻赶来之时,未经秦磊通传,我便毫不迟疑地踱到了花厅,相应地,我看到了陈沅江,那个据说是我父亲的人。
待花厅里只剩下陈沅江和我,我沉默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语,面无表情。
陈沅江已不再年轻,亦不再如画像上那般令人心折,沧桑的痕迹已染上他的发,他的眉眼,毋庸置疑地,他已经配不起母亲的相思与等待。
他却也不语,直直地凝睇着我,面色平静,初见我时的错愕刹那间闪过。
“柳…,秦悦娉是你何人?”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只觉一震,回过神来,却答道:“我娘告诉我说,你是我的父亲。”
只见他怔忡了片刻,眼睛里蕴涵了一丝雾气,看不出内容,然而其话音却充满莫名难语的辛酸:“原来,原来她竟是如此…告知于你的……”
沉默了片刻,他又接着言道:“也罢,那…你…娘可还好?”
“她过世了。”我想我的眼睛几乎要溢出火来,母亲她悲苦一生,陈沅江你又可曾知晓分毫?
我看到他的脸色明显地黯然了,却极力压制,良久才艰涩地问道:“那…她…可有所交代?”
“无有,只叫我到宛城来寻你。”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心中却忽地涌上一阵苍白荒凉的刺痛之感。
陈沅江沉默了许久,才又沉沉地问道,声音嘶哑而又粗浊:“那你…可愿…随我到陈府?”
“好”,我脱口而出,心里却是冷笑和讥讽的。
当夜,陈沅江便着陈明峻将我送到了陈府的藏心阁,陈明峻的眼中虽布满了疑问,却未曾问我半分缘由。
在陈府的翌日清晨,我甫起身便听到了藏心阁外吵闹非常,便遣了雅卿查其缘由,雅卿还未抬脚,却见陈念娉直直地冲了进来,满脸怒气:“你怎会住在藏心阁?”
“陈沅江让我住于此的。”我冷冷地答道。
“你,混账!竟敢直呼爹爹名讳!?你到底是谁,爹爹竟然会同意你住在藏心阁?”她声音凌厉,那张纯美的脸因怒气显得狰狞可怕,几乎是相随的,她的手甩了过来,“我今天要教训你这个……”
“娉儿,还不住手!”门口威严的呵斥声响起,“是谁允许你来藏心阁的?”
陈念娉的脸色突地苍白无血,期期艾艾,无尽的委屈味道:“爹爹,我……”,话音中途却被陈沅江平淡无波的声音制止,“你且先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就不要再擅自闯入藏心阁内。”
“爹爹!”陈念娉脸色潮红,欲言又止,却被陈沅江不耐的眼神镇住,然后,她狠狠地瞪了瞪我,随即走了出去,而我则注意到她那白皙秀美的手攥的紧紧地,几乎就要溢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恨的蔓延
景浩廿三年秋,明轩帝沈显崩殂于养心殿,谥号曰:配天同运法古绍统粹文敬睿正明轩皇帝,着皇七子沈熙昊克承大统,是为成辕帝,年号“仁德”。
这段新旧更替史学家在《成辕皇帝志》中记载曰:“先帝有疾日重,汤药竟无能进也,上甚忧之,着陆氏诊其详。陆氏也,医之圣者。观之良久,乃曰:‘帝忧心甚耶,疾已固,达骨髓,脾脏皆损亦,下臣无能为也。’遂先帝立遗诏,曰:‘皇七子熙昊,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继朕登极,着皇帝位。’翌日,先帝崩于殿阁。上尤伤之。”
“帝忧心甚耶,疾已固,达骨髓,脾脏皆损亦,下臣无能为也”,再看这段记载,我怎能不明白,明轩帝沈显的无奈,他委陈沅江以重任,但是当陈沅江兵权在握犯了皇家的忌讳时,沈显已经心力交瘁了,他与陈沅江步步周旋,最终还是遗憾而终,而他唯一的赌注便是沈熙昊——陈沅江以“无能而治”评价的七皇子,殊不知他的忽视“断送”了整个陈家的将来,沈熙昊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我想陈沅江最后也是乏了的,高处不胜寒、月盈而亏的道理他应该十分了然于心,一切的荣耀也不过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新帝初登大宝,凡朝中大事,毫无主见,均请示定北大将军陈沅江,亲近非常,陈家的声焰更是如日中天,朝廷官员无不噤声畏惧。
既而,仁德元年冬,陈氏之女念娉入主章华宫,晋妃位,因貌美娟秀,性格活泼,甚得帝心,一时恩宠无限。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陈念娉入宫之前的笑颜,美丽异常,如同阳光般耀眼夺目,是的,沈熙昊,天之圣命所归也,怎可逊色?
她是爱他的,即便她只是一颗沈熙昊得以除掉陈府的棋子而已,我想陈念娉也并不糊涂,从入宫之前便是深深地明了自己的处境的,只是爱的太深,所以她才选择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多年后,陈府失势,陈念娉被贬居于冷宫清苑,即使当她在心灰意冷并自缢于冷宫之时,她还不曾恨过沈熙昊于分毫,彼时,我正在剪着烛花,听到蕊欣似是无意间提起,片刻,听到了蕊欣的惊呼,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却不痛,那个时候我也才知道,原来陈念娉的书法亦是极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