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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到了临时摊位上,老伯的装备很简单,一辆铁皮小推车,在路边搭两张桌子,几把椅子,供人吃宵夜。
在寒冬里,馄饨汤冒出来的白烟氤氲,香气弥漫,偏偏引人嘴馋。
“好吃吗?”明晚柔声询问。
“能吃。”他点头,馄饨很烫,却又让人觉得鲜美。
她寥寥一笑:“你这位大少爷,哪里吃过这些路边摊?小时候感冒发烧,每回我妈都会买小馄饨给我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快九点了,裴煜泽在公司工作了一天,的确是饿了。第一碗见了空,明晚又为他要了第二碗。
她心情纷乱,轻轻呢喃:“你看不但我们吃饱了,这么冷的天,老伯卖完了提前能回家,多好。”
到头来,还是他坚持埋单。从钱夹子里掏出几张一百块,放在桌上,老伯急忙追了上来,把多余的钱塞到他的手里:“用不了这么多,一碗三块,三碗九块,找你九十一块。”
他愣在原地,俊脸上掠过一抹错愕,常常出入高级餐厅,一直有给小费的习惯,至今没遇到有小费不要的人。
老伯低头从口袋里挖出一大把零钱,翻出九十块钱,又找了一个硬币,递给裴煜泽。老伯的双手泛黑,还有明显的皴裂。
“不用找了。”裴煜泽这么说,语气坚决。早点收摊不就得了?
老伯看了看裴煜泽,又将目光转向明晚的身上,有些词穷的尴尬。
“老板,你还有多少生馄饨,我们都买了,正好回家下给客人吃。”明晚笑着说,给老伯解围。
“行,我来看看,大概还有二十碗,算你五十块就成。”老伯笑开了花,打了个折。
“买这么多,吃到什么时候?”裴煜泽为她开了车门,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两大袋生馄饨,问道。
“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的。馄饨全都卖光了,他才安心回家休息。”明晚弯唇一笑,眉目平和。
裴煜泽心头发暖,更加坚定,自己喜欢了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没错。
“怎么不开车?”她狐疑地转过头,看他坐在车内一动不动。
“今天是圣诞。”他转过脸来,正色道。
“我知道。”她知道彼此都没有庆祝的意思,之前的邀约,就当成是说说而已。
“打开看看。”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明晚。
是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子,光是看大小,明晚就不难猜透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迟疑着,始终没接过来。
“我挑了很久,放心,不是鸽子蛋,会是你喜欢的款式。”裴煜泽估计错了她的反应,沉声说。
“我不需要。”她依旧摇头。
裴煜泽没了耐心,主动打开首饰盒,将一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
“我们结婚吧,你想要的安全感,我同样可以给你。”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眉眼,神态庄重,不若平日嬉笑怒骂,邪气浪荡。
“好美。”她低头,凝视着在手心发光的戒指,神色一柔,即便低调,依旧无损这枚戒指的魅力。更别提,这是他精心挑选的礼物。在圣诞节求婚,对于女人而言,是何等浪漫?!
裴煜泽一言不发,等待她的回应,往后他要花更多功夫在裴氏集团上,希望明晚能够陪他共进退。
“应该会有更适合它的女人。”她却浅浅一笑,把钻戒放回首饰盒内。
他始料不及,笑容敛去,神情冷峻:“明晚,你什么意思?”
她一脸凝重,认真地说。“我没想过要结婚。”她没办法继续留在裴家,感情上接受不了。明知两人没有可能,她就不该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想等足一年?是对我的考验?”裴煜泽自行解读。订婚,两人都并非自愿。而结婚,是终身大事,必当慎之又慎。
明晚不曾说出真相,或许不久之后,裴煜泽就会从赵敏芝那儿得知,何必她多此一举?!
“我就当没听到。”裴煜泽看她红唇微启,心中一跳,抢在她前头说。“结婚是该隆重一点,等老爷子病情稳定下来,我们再谈。”
她并不觉得他轻率,这就是他做事的风格,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多说无益,裴煜泽的脾气同样倔强,兵戎相见,谁胜谁负?
他向自己求婚,已经是今日最大的冲击。
“我想住回明家。”她半路喊停,这时候回到裴家,她如何吃得下,睡得着?
裴煜泽看了她一眼,从昨天就察觉她的心事重重,老爷子的病情发作,也许跟明晚有关。
他很想问,却又不忍看她筋疲力尽,身心俱疲的模样。
“如果在明家才轻松一些,那就多住两天。”裴煜泽直视前方,一手转动着方向盘:“明天,我替老爷子到上海出差,不能去医院,你多去走动走动。”
“我会的。”她保持最基本的礼仪,就算要结束一切,也不该在火上浇油。
“放首歌你听听——”裴煜泽沉默了良久,才开了音乐,是陈奕迅的《圣诞结》,听上去是淡淡的哀伤,没有轻快的氛围。
“裴煜泽,圣诞快乐,可惜我没准备礼物。”明晚下意识地将手伸入大衣口袋,小小的纸盒棱角,擦得手心很疼。她正是在为裴煜泽买礼物的时候,遇到了石云,如今回想,这世上的所有事,都是注定的。
“我早就过了期待圣诞老人的年纪了。”裴煜泽并未往心里去,扬唇一笑,试图缓解刚才求婚不成的尴尬气氛。
明晚瞧得出他虽然表面平静,但心里并不舒服,谁敢想象这世上会有女人拒绝裴少的求婚?!
“我在十岁的时候,还相信有圣诞老人这回事,每到平安夜,我家客厅摆放着一颗圣诞树,树下摆满了给我们的礼物。”
裴煜泽放慢车速,她沉寂在过去美好记忆的向往神情,刺痛了他。他眼神深沉如夜,语气却温柔不少。“傻瓜。”
“我姐比我聪明,有次她偷偷跟我说,那些礼物都是爸妈准备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根本没有圣诞老人?”
“因为我家没有烟囱。”
裴煜泽扬声大笑,阴郁的情绪最终消逝干净。
“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停了车,他对明晚说。
明晚敷衍了一声,对着他挥手,随即走入花园洋房。
明家同样空荡荡的,只剩下明晨一人,保姆刘阿姨对明晚说,明成均驻扎在工地上,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好久没烧菜了,大小姐也不回家吃,我都快闷死了。”刘阿姨笑着抱怨。
“明天开始我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您不就要忙的团团转了?”明晚说:“很想念您烧的鱼香肉丝。”
“现在就给你弄?”刘阿姨眉开眼笑,向来更喜欢这个二小姐。
“明天吧,有的是时间。”
“小姐要在家里住很久吗?”
“要一阵子。”明晚往楼上走。
“不回那边去吗?”刘阿姨追问,记得明晚回娘家,向来只是一两日。
“往后再说吧。”明晚稍稍失了神,随即回了自己的房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马上开了门,明晨提着皮包,错愕不及,没想过在家里见到妹妹。
“你怎么回来了?”明晨淡淡地问,自从说破两人毫无血缘的真相之后,她不必再强颜欢笑。
“这是我家,我还没有回家的权利吗?”明晚直言不讳,并无妥协。
明晨无语,脸色白了白,掉转头,朝着对面的屋子走去。
“我正在外面找房子,找到了就搬出去。”她丢下一句话。
“你还把自己当成是这家人吗?”明晚依靠在门口,手撑在门上,阻拦她关门。
“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住出去,各自方便些。”明晨把皮包往床上一丢,冷漠地说。“我每个月都会给爸银行卡上打一笔钱,有空会来看爸的。”
“爸不缺你这笔钱,你要让他一个人生活吗?”明晚冷眼看她,觉得面前这并非是自己印象中的姐姐。
“我给爸的赡养费,何尝不是我每天工作十小时赚来的?”明晨冷笑,更显得难以亲近“爸怎么会是一个人生活?不是还有保姆吗?”
明晚双手紧握,眉心紧蹙:“你我都是爸的女儿。”
“把我字去了,严格来说,你才是爸的女儿。”明晨瞥了明晚一眼:“我承爸妈的情,会努力去孝敬爸,用我自己的方式。”
话说到这份上,早就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姐,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恨。”明晚轻轻地说,血色尽失。
“明晚,你怎么会懂呢?二十岁之前的我,也没想过我有朝一日,会这么不快乐。”明晨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的不快乐,是明家强加给你的吗?”明晚直视着她。
“这世上,永远不乏不幸之人。现实,真的可怕而残忍。”明晨眼眶微红,在感情上,她无法控制情绪,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只是个平常人。
明晚眼睁睁看着明晨关了门,把她隔绝在外,最初的强烈冲击早已过去,像是被电击之后,她全身只剩下麻木不仁。
翌日清晨。
明晚双臂环胸,眼看着明晨拖着红色拉杆箱,走出花园洋房的庭院。箱子底轮在路上发出低沉难听的声响,她无动于衷,将行李箱塞入后车厢,鲜红宝马风一样地驶离。
“小姐,大小姐说她今天出差,一个礼拜后才回来。”刘阿姨准备了明晚一个人的早餐,一边给她倒牛奶,一边说。
“我知道了。”她神色不变,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明晨为了躲她,连早餐都不在家用了。
“大小姐的脾气呀,是越来越不好了。小姐你知道吗,都不肯让我打扫她的房间了。我上次给她整理了桌子,被她一顿好说。”刘阿姨在明家一待就是十年,说话并不拘束。
“你就按她说的去做。”明晚食欲全无,放下三明治。靠她一人来修补姐妹关系,她有心无力。
“对了,我刚才洗衣服的时候,在大小姐的口袋里找到她的戒指,来不及跟大小姐说。小姐你收着吧,免得大小姐又发火。”刘阿姨从围裙兜里找出一枚戒指,放在桌上。
明晚微微怔住,明晨性情干练,不太爱戴首饰,而这枚戒指万分眼熟,戒围偏大,不是女戒。
她想了想,脑海中一个画面闪过,她捻起这枚男戒,半响怔然。
那是——裴煜泽的订婚戒指。
他平时没怎么戴过,明晚也不曾在意,为何他的物件,会出现在明晨的手里?!
……
明晚从工作室下班后,买了一束鲜花,亲自送到明仁医院。
裴立业正巧去做检查了,病房里,只有赵敏芝一人。她从明晚手里接过鲜花,神情有些憔悴,却掩饰的极好。
“妈,你也要注意身体。”明晚轻声说。
赵敏芝转身,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突地笑道。“要是我知道老爷子的心事,除非我死了,决不能让你进门来。”
明晚不堪忍受她眼底的冷笑,暗暗绷直了背脊,不愿自己看来狼狈。
“姜璇是交通事故,是很可惜。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谁能说,这就不是她命里注定的?”赵敏芝拆开了花束的包装,耐心地把一支支鲜花插到花瓶中去,神色淡淡,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明晚的呼吸一窒,哪怕再故作平静,心里也无法不感到浓浓的悲伤。
只听得赵敏芝低低地说,言辞刻薄:“再怎么内疚自责,也不该用唯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