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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看见你哭过。”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是熟悉的,但是却也是陌生的。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装扮,但却不是那个人。
其实,花清茉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分得很清楚,他不是白紫箫,他是凤胤。如今这般失态,是因为她没有料到,凤胤会以白紫箫曾经的装扮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知不知道,在一个喜欢你的男人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这个男人的心是什么感受?”凤胤望着无声哭泣的花清茉,绝艳的脸上有着苦笑。他虽然决定当白紫箫的替身,但见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这种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人的七情六欲太为复杂,一边喜欢着,一边嫉妒着,一边无奈着,一边又决定着。
“花清茉,我以六皇兄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即使当我是替身也无任何关系,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凤胤开口,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比,但是却又仿佛像是暗夜下的大海,波澜万丈。
他凝视着花清茉,将她每一刻的神态都看在眼中,似乎是不想错过一分一秒。
“能不能?
凤胤的言语让花清茉沉默下来,她眼帘微垂,似乎是在考虑。
花清茉如此,当真是让凤胤心中浮现出一丝的希望。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毫不犹豫。可是如今,她竟然在考虑,这不是就说明,他还有机会接近她?
沉默了很久之后,花清茉慢慢的抬眸,眼神如同寻常时刻一般,安然宁静。她凝视着凤胤,清丽绝俗的面容上,一抹浅淡的笑容勾勒而出,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时至今日,我才觉得紫箫真的去了,真的回不来了。看到你,我忍不住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却是他?”花清茉声音温和依旧,但语调却苍白到了极点。她抬起手,隔着衣裳抓住白紫箫送给她的水晶铃铛,身子微微颤抖。“我很自私吧?很坏吧?”
花清茉的言语让凤胤愣了一下,他注视着她,突然觉得言语尽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眼前的女子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那般坚强,那般出众,从未像现在这样如同孩子一样无措无奈。
“这五年,我遇见过很多人,像他的发,像他的眼,却不是他的脸。而如今见着相同的脸了,却不是他的人。”花清茉继续开口,苍白的唇上笑容温柔了起来。她站了起来,拿出手帕,附在凤胤的脸上,从眉开始擦拭。
“有一个人,给了我信任,给了我宠护,给了我地位,给了我权势,给了我爱情,给了我孩子,给了我无数,却没有给我……他自己,也没有给我与他同偕而老的机会……我在想该不该恨他,可是当下定决心想恨他之时,有的只有对那人犹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思念……”花清茉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眸光也暗了很多。
白紫箫,我在想你,你知道吗?
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她问的那个人,永远都不能再开口了。
手帕擦拭干净凤胤的描眉,他本身的双眉很漂亮,或许比描画的双眉更加好看。随即,花清茉擦拭着他双眼周围的描影,动作温柔而又认真。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日,漫天黄沙犹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流淌,他穿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牡丹红衣,静立在我的面前。我们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的我感觉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走完。黄沙漫漫,掩盖了一切,那时他在说话,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花清茉将凤胤双眸周围的描影擦去。
“花清茉你这是在告诉我,就算是是替身,我也比不上六皇兄吗?”凤胤忽视了花清茉刚才的询问,他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表情沉寂的如同无星无月的夜晚。
“他死了,六皇兄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凤胤望着花清茉,重复着花清茉早已知晓的事实。他这样说,是在提醒花清茉,她就算不能忘怀,不能接受,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说,我爱你。”花清茉也忽视了凤胤的言语,只是继续擦拭着。
白紫箫就是白紫箫,他不需要替身。而且,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当他的替身。
将凤胤的妆容完全擦拭干净之后,花清茉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坐回了正厅的黄花梨木雕卷草纹嵌红宝石宝座之上。她看着凤胤,神态安然自若,目光干净疏离。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敢相信?他那样一人竟然会说那三个字,这话肯定会是我这一生中听到最恐怖的话语。”
花清茉轻笑了一声,表情倏尔变得凝重起来。“但,这确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而我,绝对不会毁了它。你的确容颜像他,只是这世上,再无白紫箫……”
☆、23未完之局
一字一句,一言一语,所有的所有都表露出了花清茉对于白紫箫有多么执着。那是一种极致的,任谁都无法改变的疯狂。
都说沧海难成,人心易变。
但那只是无心之人的借口,真正刻在心中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得了?
这世上失去所爱之人的人不止她一个,痛苦悲伤的人,也不止她一个。有些人重新开始,这是一个选择。但是她相信,也会有很多人与她一样。
“凤胤,茉茉做了多余的事情,抱歉。”
“我明白了。”凤胤听到花清茉的话,沉默了很久之后,慢慢的吐出这四个字。其实,他就明白了,真的,早就明白了。
只是人总是难以死心,终究抱着奢望。
不然,这世上不会那么多痴心等待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孑然一身,孤凉到老。
他等了五年,换来了这句,世上再无白紫箫,这或许是属于他,最好的结局。
突然之间,凤胤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离开这儿。不是因为他等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而是他突然间想要从这方圆规则的生活中挣脱出去。
权利带来的,他人的跪拜敬畏;财富带来的,生活的奢华享受;地位带来的,高人一等的位置;战争带来的,对社会安宁的向往;喜欢带来的,心痛、难过、欢喜、等待以及无望。
人生百味,他食之不少。或许,该去试试另一种生活,自由的生活。
“皇上,臣想告假,出去走走,不知可否?”凤胤突然拱手作揖,以臣子的身份与花清茉说话。或许他突然离开,在外人看来是因为选婿之后,花清茉拒绝了自己,自己接受不了或者颜面无光,想要出去避避风头。但实际上,他是因为真的想要试试自由。
凤胤突然的言语让花清茉微有诧异,她望着他的脸庞,从他的表情之上,花清茉看到与以往凤胤不同的模样。
“告假可以,只不过,告假期间,不发俸禄。你若是告假时间太长,可以会养不起燕王府的人。”花清茉支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倾倒,打趣的说道。
凤胤对于此话,不禁一笑:“皇上不必担心,臣还是有些家底,不至于养不起燕王府的人。”
“准备何时启程?我好将你分内之事交予表哥,让他代为处理。”花清茉问了一句。
“明日。”凤胤回答,随后笑了笑道:“皇上让楚王爷做这么多,他怕是会很忙的。”
“忙一些好,省的他没事就知道添乱,就知道火上浇油。”
每年去往楼兰,箫国发生的大事,都会有人派人传信于她。而这次,闹了这么大动静的选婿一事,她在楼兰时竟然毫无耳闻,想来是某个人滥用职权。
如今也好,多给他些事,省的他有劲没处使。
“倒也是,楚王爷的确很会火上浇油。”听到花清茉的话,凤胤不觉想起这些年楚彦谦做的种种,轻轻的一笑。随即,他看向花清茉手中的丝帕,指了指,道:“皇上,能不能将此物留给臣做个纪念?”
“这个?”花清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丝帕,想了想后,递给了凤胤。
“多谢。”凤胤接过手帕,绝美清隽的面容上拂过一点温柔的笑意。他握紧手帕,目光看向花清茉道:“若不是当年遇见你,我至今也许只是一个纨绔任性的王爷,只知道高高在上,只知道以权压人。凤胤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不至于沉湎于皇权王室高高在上的自傲之中。没有成为一个无能之人,当真多谢你了。”
“言重了,燕王。”花清茉对于凤胤这般感谢的言语,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凤胤能够如今这般,全在于他知道悔改,而她不过刚好在那个时候遇见他,拉了他一把而已。
随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似乎都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从宝座上站起来,花清茉看着凤胤,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珍重!”
“嗯,我会的。”
从燕王府离开,花清茉没有直接回紫薇宫,而是去了九千岁府。
今日,和夜拂徽谈及了白紫箫,和凤胤谈及了白紫箫,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该去面对了。
没有白紫箫的九千岁府。
到了九千岁府门前,花清茉发现,这里和五年前一样,甚至和她刚嫁入九千岁府时一样。
有些东西会改变,有些东西却永恒不变。
走进九千岁府,花清茉没有立刻回楼阁,而是在府中各处行走。
没有了白紫箫,九千岁府再也听不到折磨犯人时,那痛苦的叫声,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阳光落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将曾经深深覆在上面的黑暗驱除。五年的时间,这里已经不是世人惧怕的人间地狱。
走向楼阁,那里一如当初,由锦衣卫守卫。即使五年空荡,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上了楼梯,走到房间门口,花清茉抬起手,准备推开房门时,手却突然不听使唤。侧目看了看自己的手,花清茉动了动手指,却还是没有推门。
此时,她转而看向房间里面,用异能观看里面的一切。
所有的摆设和五年他们离开之时一模一样,还是新房的装饰。就连卧榻上放着的被褥,也是五年前他们再次成亲时用的丝被。这个房间,似乎还停留他们再婚的时刻。
看到这一切,花清茉的手突然向前一推,房间的门立刻向两边打开。
房门开了之后,花清茉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大概两刻钟时间,才缓缓抬起脚,踏进了房间之中。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却没有熟悉的人。其实,花清茉一直不敢回九千岁府,就是怕这样的场景。
物是人非。
在房间中,她坐了坐白紫箫经常躺着的贵妃榻,躺在了白紫箫每日睡着的位置,看了看衣柜中放置的、白紫箫的衣服。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初,让她有种梦里不知真假事的感觉。
最后,她坐到了罗汉床上,看着紫檀雕牡丹花矮桌上放着的象棋棋盘,以及两边装棋子的棋盒出神。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花清茉打开棋盒盖子,在棋盘上摆放棋子,她和白紫箫之间有一局未完的棋局。
当初在恒河,他们曾经下过一局棋,那局棋下到一半,便去了司徒信的帐篷。之后,他们没有时间再下这一局棋,而如今,这局棋,再也完结不了。
那日的棋谱,花清茉仍旧记忆犹新,她摆好了之后,一步一步按照他们当日行棋,重新演示了一遍。突然有水滴落在了棋子之上,寂静的房间中,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花清茉低头,看着那枚被水滴打湿的棋子,刚好是帅。
“茉儿,你是我棋盘之中的帅,要好好的呆在你的位置,乖乖的听我的话,知道吗?”白紫箫冷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丝温柔,无情的就像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
感觉似乎听到了他声音,花清茉快速的抬起头,脸上似乎有着些许惊喜。但是看到空荡的眼前时,她的表情落寞了下来。
鼻根酸涩到绞疼,花清茉紧咬着双齿,忍着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棋盘之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