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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气地离开,连看也不看南宫逸一眼。愚蠢的男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曾认真去了解过她,却又总是一副很懂得她的样子。他懂得什么?误会她、冤枉她、否定她!
“如果爱,就抓住他;若是不爱,就放了他。”
宇文霜的告诫再次在耳畔响起。
她能分辨什么是酒什么是茶,什么是天蓝什么是浅紫,什么是梨花春什么是樱空雪,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
她多希望像宇文霜一样,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就算绝望得分开,总好过再一次为情所困。
这里是哪里?抬眸望时,才发现自己胡乱走着,又迷路了。这是一处废弃的园子,废井、残枝、枯草,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旧宫殿……
雪地上有着深深浅浅的脚印,看样子,附近另外有一个人。
“谁在那里?”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这个声音是陌生的,慕容雪颜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是本……是我。”她一面回答,一面循着话音望过去。
这个男人,她依稀记得自己见过,瘦削的脸,高高的身量,俊秀的五官,眼里眉间有一种悲悯的气质。他是皇上的长兄凌河王,与南宫逸同龄。
“是你。”凌河王亦一眼认出慕容雪颜。
统共,他们也就在太后寿诞、宫中几次大节宴会上打过几次照面。
“你为何在此?”慕容雪颜问道,“今日这般热闹,你不在那热闹之处呆着,怎倒跑来这荒芜这地?”
“我只是来凭吊一个人。”凌河王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忧伤,“我的生身母亲,先皇的穆贵妃。”
“她是怎样一个人?”
“母妃去世之时,我尚年幼,不知该怎样形容。”他的脸上镀上与实际年龄不相衬的稚气,“我只记得,母亲的笑容很温柔,她常常亲自做一些糕点给我吃,她对宫女从来不疾言厉色,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微笑。”
“美好的事物总是难以长久,人也是如此。”慕容雪颜嗟叹道。
“也许吧,母妃这般善良纯真的人与这险恶狰狞的宫廷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上天才让她短寿。这座园子,曾经叫做‘梅园’,是先皇为母妃亲自盖的,只因母妃姓梅。”
梅……慕容雪颜忽然想到唐代传说中那个风采高洁、飘逸出尘的梅妃。虽知道此梅妃非彼梅妃,但从凌河王的形容听来,也是一个淡雅脱俗的女子……
“险恶狰狞”,他用这个词来概括他自己自小生长的宫廷。慕容雪颜被他的形容震了一震,又深以为然。是,确实是如此。这鲜花着锦、富丽堂皇的宫廷,实际上却如曹雪芹那句诗描述的一般——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样的环境,唯有云妃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能生活得如鱼得水……
“你又是为何来此?”凌河王淡然问道。
“我是伤心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她却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被自己深爱的人误会、冤枉……”
“他对你不好吗?”
“他……”慕容雪颜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笑道,“不说他了,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有些冷……她缩了缩肩膀,刚才在湮云宫的时候将披风落在了那里,如今又不可能回去取。
凌河王看在眼里,会意地笑笑,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再亲自系好系带,帮她掖了掖。
这个温馨的画面让刚好赶到的南宫逸看到,一种不自觉的酸意自心底泛起……
慕容雪颜回身之际,看见了脸上罩了一层寒霜的南宫逸,当下不以为意,淡然与他擦身而过,权当不见。
这个愚蠢的男人……刺激刺激他也好。起码让他明白,她不是非他不可。虽然小小地利用了凌河王一下,但是……转头看向他友善的神色,她淡淡地带着歉意给他一记眼神。
凌河王心弦一动,努力将眼睛从慕容雪颜身上移开。
斯人再美再好,亦已是人妻。
好不容易将筵席熬完,走出了重重宫门,再不必演戏。慕容雪颜如释重负,想将南宫逸那只手挣脱开来。不料,那个家伙并未如平日那般配合地放开手,却抓得更紧。一直到了王府中,他仍是不肯松手。
“你到底要干吗?”慕容雪颜瞪大眼睛怒视道。
南宫逸半个字不说,将她拖到房中,尔后将她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披风粗暴地解下,抖落在一边。
“发什么疯!”慕容雪颜将披风捡起,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这个莫名其妙的南宫逸,从在那座废弃的梅园撞见她与凌河王在一处起,便臭着这样一张脸。拿披风出什么气?这披风她还要洗干净了还给凌河王呢,万一让这可恶的家伙弄破了……
“慕容雪颜,你到底想干什么?”南宫逸扳着她的肩膀质问。
“我做了什么?你是在怪我对你的云儿‘下毒手’呢,还是怪我在梅园与凌河王‘暗通款曲’?”慕容雪颜冷笑,“在你眼中,我究竟是心狠手辣,还是水性杨花?”
“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宫逸别扭地板起脸。“湮云宫的事情,我知道不是你所为。”
“如果我告诉你那天云妃摔倒也不是我推的,你信不信?”
“我信。”他的声音带着黯然,旋即又问道,“你与凌河王,究竟是偶遇还是……?”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幽会。”慕容雪颜白了他一眼。
“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止喜欢幽会!”南宫逸带着狡黠的笑意,将慕容雪颜按倒在床榻……
069 欲寻卿
一夕春宵,良辰苦短。慕容雪颜悠悠醒转的时候,仍想着一切是不是梦。
南宫逸已经去上朝。而枕边衾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这一次,算是和好了吗?想着南宫逸不再带着疑窦的眼神,她宁愿相信他不再追究。她知道的,云妃这个难题,一直都横亘在他们中间。那么,只要不提,不想,不问,那总可以了吧?
有时候,唯有遗忘,才能让人真正活得轻松吧。忘了他的心头还盘踞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忘了他因为维护她而几次三番地误会自己……伸个懒腰,她下了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这个春天,慕容雪颜的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酒庄的生意进行得井然有序,大部分时候无须慕容雪颜这个东家再操心,闲暇的时候,她给自己安排了节目——去鸣翠坊听歌看舞。
当初的“四大台柱”经过艳无双的培养包装,已是色、艺绝佳,个个能歌善舞。平日里,艳无双让她们两人一组,轮换着或单独表演或合演,吊众人胃口;重要节日时,则由四人同时登台。
慕容雪颜对四人中的画扇越来越有兴趣。这个画扇,五官精致,配上一张颇有古典味道的鹅蛋脸,相貌堪称秀丽,并且有种大家闺秀的优雅大气,画技出众是人所共知;除此之外,慕容雪颜同时还发现她的一手字亦写得不俗,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能写得出来的,偶然与她交谈,听其谈吐也是不俗,与众不同。
慕容雪颜断定这个画扇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这一晚,画扇单独登台,表演的,不是她惯常在众人面前展示的画技,却是跳舞。
白衣似雪,长袖翻飞,身形灵动,伴着落梅轻雪,使人联想到一句诗: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犹在,雪海何处寻?
她舞得飘逸出尘,一回旋一抬手都是绝美的姿态,若九天仙女坠落凡尘,令人神往……
一曲清越的箫声和着她的舞响起,慕容雪颜与艳无双侧目望去,却是一个穿着青衫的青年男子持箫而奏,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都和着画扇的舞步,丝丝入扣,仿佛那箫声就是为她伴舞的。
指若兰花,腰似杨柳,足尖轻点,流泉般的长发翻飞,随着箫声的又一次高潮来临,她舞得越来越尽情,轻盈的身姿悠然旋,似随时会羽化飞去。
一曲尽了,画扇缓缓回身,两足相交,手臂微张,以凤凰展翅的姿态结束了一曲舞蹈。
喝彩与掌声起落之间,她看到了刚才一直以箫声与她相和的男子,原本因为久舞之后泛红的脸颊突然间变得煞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血液。
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姑娘,你怎么了?”鸣翠坊分配给画扇的丫环喜儿正拿了手绢准备为自家姑娘擦汗,倏然间发现她苍白得骇人的模样。
“没、没什么事……喜儿,扶我回房……”画扇的样子与其说是虚弱,倒更像是要逃避着什么。
慕容雪颜望了望那相貌斯文俊雅的青年男子。看上去,这男子不像是那种日追欢买笑的纨绔子弟,他的一双鞋子沾满灰尘,倒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样一个男子,与画扇会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我要问你一句话。”慕容雪颜所料不差,那男子确是冲着画扇而来。
“我……我不认识你……”画扇心虚地转过脸,不愿意面对他,“喜儿,扶我回房,我累了。”
“淳于画扇,你当真不认得我?还是,你如今飞上枝头了,便不认我这旧相识了?”那男子语带讥讽,只这一句话出口,周围便围了三两圈看热闹的人。
飞上枝头……慕容雪颜嘴角牵起揶揄的笑意。倘若不是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又有谁,会做这时下世人最唾弃最不屑的青楼女子呢?虽标榜了身份说卖艺不卖身,但在世人眼里,青楼女子就是瓦舍勾栏之徒,就是最低贱的那等人。
“我从来没什么旧相识。”作为当事人的画扇却是神色漠然,事不关己。
“你……杏子林中初相遇,千鸢会上赛风筝,五月泛舟游湖,这些,你都忘了吗?”男子痛心疾首地望着她,“你为何要如此自甘堕落,难道你就那么放不下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可知道,为了寻你,我整整找了一年!”
“我不认识你,你若再无礼,自有旁人收拾你。”画扇冷冷回应,携了喜儿的手回房去歇息。
“你!”那男子指着她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重重剁了一下脚,继而长叹一声,转过身离去。
看热闹的人见再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开去,将打赏的银两掷向舞台,期待着下一个节目的来临;唯有慕容雪颜却留了心,后面跟了过去。“为什么跟着我。”那男子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男装打扮的慕容雪颜。
“你与画扇是旧相识?”慕容雪颜不答,反而如是相问。
那男子沉痛地叹了口气:“是,当初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如今她变了……”
“当初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慕容雪颜又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看你的样子就是个风流子弟,指不定在打画扇什么主意。”那男子警惕地看了看慕容雪颜。
风流子弟……她长得很正气好不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是“风流子弟”,乖乖,这个用词着实新鲜。
“你若是不告诉我,你就永远不可能有机会让画扇回心转意。”慕容雪颜凉凉地负起手,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究竟明不明白,一个人的堕落,往往都是因为不得已的变故,又有什么人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何况……”
吐了吐舌头,强行将自己的个人观点咽下去。她始终觉得,青楼女子没什么丢脸的,无论是否卖身,她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