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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棠果然动心了。
任非桐趁热打铁:“她一会儿就来这儿,你亲自把关,就当面试吧。”
唐棠点头,两人之间就又没了话题,锅里的年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唐棠掀开盖子撒了盐,尝了咸淡,开始装碗。
任非桐热情地抢了过去,唐棠推开两步,看着他不大熟练地一碗碗装着年糕,抽油烟机像是一顶打伞,把他和白色的水蒸气笼罩在其中。
就是这个人了?
唐棠手扶着推门,心里空荡荡的,又满当当的。
长得好,有钱,脾气还好……她努力罗列着他的优点,心里却没有一点喜色。人固执起来就是这样可怕,冬夜惦记夏日的清凉装束,沙漠渴望海滩的潮汐。
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多年前逆着光等在校门口的某个少年,踩着单车,背着她的琴盒,不耐烦地催促:“你属蜗牛的呀。”
……
哪个女孩没有过关于婚姻的想象?
哪怕想象里的那个人一直是面目模糊的,但一定也是能让自己在戴上戒指的瞬间由衷微笑的。
唐棠笑不出来,她的未来偏离预想的轨道太多,从放弃练琴开始,做的就一直是不喜欢的工作。
而现在,还要嫁不喜欢的人。
任非桐也觉察了唐棠的心不在焉。
“过两天,我们再去检查一下吧。”他耐着性子说,“T市的妇产医院还是不错的,环境比较好,医生护士也专业。”
唐棠点头,点头又忍不住问:“真的要留下它?”
她看起来一直是干练利索的,这话却问得十分惊惶,简直像犹豫着要去堕胎的未成年少女。
任非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张臂拥抱住她。
这无声的安慰像是一张大网,与还没完全散去的油烟和水蒸气混合在一起,发酵出醇厚的香气。
推门猛地被拉开:“我饿了!”
唐嘉宁的脸突然出现,下一秒,推门又“砰”的关上了。
唐棠尴尬地推开了任非桐,端起两大碗年糕走了出去:“好了,吃饭吧。”
“不吃!”唐嘉宁就站在厨房门口,磨砂的玻璃门把纤细的少年身影映衬得高挑而扭曲,“你看菜叶都黄了,还不如唐仅呢,唐仅都会做蛋炒饭!”
“这是我做的,菜也是我炒的,”唐棠放下碗,声音由远及近,“不吃你就饿着。”
推门再一次被拉开——饭厅的灯已经打开了,满室明辉登时就跟着扑了进来,落在他和摆满了年糕的料理台上。
“吃饭吧。”他听到唐棠这样说,端了碗,很快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
晚饭之后,应聘的女孩就来了。
高高大大的个子,一脸憨厚,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臀部。
唐嘉宁和唐仅怎么看她怎么不满意,唐棠倒是觉得不错。厨房的工作是很辛苦的,要真来个娇小玲珑的漂亮女孩,她还真怕人不适应。
她对工资的要求果然不高,但也确实没什么工作经验,对着满屋子的面粉、鸡蛋,连手不知怎么放了。
唐棠从面粉发酵讲起,还给她演示了一遍饺子和大馄饨的包法,一连教了三次,才终于有点像样。
“明天,还是我带你再过一遍吧。”
看着她捏出来的那一排褶子都歪着的包子,唐棠最后说。
女孩点头,点完之后,有点可怜地问:“那我能住店里吗,老板?”
唐棠愕然:“你没住的地方?”女孩讪讪地摇头,“夏天不要紧的,我就在这儿铺个席子,给我买点蚊香就行了。”
那怎么行?
唐棠犹豫着道:“还是住我家里吧。”
女孩眼睛亮了起来:“谢谢老板——我帮你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我都会的,我……我就是不会做这种卖给客人吃的‘早饭’。”
唐棠还没点头呢,任非桐先给答应了下来:“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住哪儿?我陪你去把行李都搬来吧。”
女孩赶紧点头,巴巴地跟着任非桐往外走。唐棠落在他们身后,有点儿过于匆忙了。
今天就搬过来吗?
任非桐不肯带着她一起出门,让车子先拐到唐家把人放了下去:“你在家等着就行了,我去帮她拿行李。”
女孩也是一样的意见:“就是,就是,我行李很少的,很快就好了。”
任非桐带着人风驰电掣一般走了,一直窝厨房洗碗的唐嘉宁迅速就出来了,眼睛直直地看过来。
唐棠知道躲不过这关,干脆就坐沙发那没动。
唐嘉宁瞪着瞪着眼眶就有点红了,抿着嘴,倔強地不肯主动开口,眼神里却全是失望和埋怨。
他们的姐姐怎么能那么轻信别人呢?
他们的姐姐怎么也跟那些女人一样为了个男人就不管他们了呢?
他们的姐姐……
唐嘉宁攥紧了手里的抹布:“你要跟他结婚了?”
唐棠不知怎么回答,努力挤出笑容:“你们今天是不是考课堂测验了?”
“你心里就只有自己,”唐嘉宁打断她的话,“唐仅才那么大,你就想着嫁人,想着生孩子……你就……你就想着男人!”
田欣欣房门都没关紧,有心想要帮唐棠解释两句,可又实在不好说出真相。当姐姐的醉酒吃错了药跟人一(和谐)夜(和谐)情,还被搞大了肚子,怎么也不是什么好的榜样。
唐嘉宁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叫叛逆个性,难听点就是蛮横不讲理。
唐仅还能胡乱骗一骗,他的话……田欣欣暗暗摇头,小房东同学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不是我不肯帮忙,这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她这样安慰自己。
☆、第四十四章 刺猬拥抱
“你心里就只有自己,唐仅才那么大,你就想着嫁人,想着生孩子……你就……你就想着男人!”
唐嘉宁喊完这句话,屋子里寂静得能听到厨房还没拧紧的水龙头。
唐棠垂着视线看着地板上陈旧的纹路,一丝一缕,缠绵悱恻,一路蔓延到墙裙边。
“我……”她张了张嘴,那么多话涌到嘴边,尖利的、温柔的、解释的、蛮横的……舌尖沉重,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那不是别人,那是唐嘉宁和唐仅。
血缘是非常可怕的力量,唐棠在六年前才真正感受到他的威力。家里乱成一团,母亲长眠不醒,她和两弟弟就像海上紧挨着的三座孤岛,哪怕不见面,光是知道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就能踏踏实实地安慰到她。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整夜整夜的失眠是什么样的滋味——恍若一切灾难都只在梦中见到,醒来就能一家团聚了。
但清醒的时候毕竟占了大多数,人死黄泉难扶起,悲伤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日子终究要继续过下去的。
唐嘉宁说,你心里就只有自己。
唐棠低着头,那些褐色的木质纹路疯长出触手,沿着小腿试图往上攀爬。
你心里就只有自己!
校园里金合欢花开得正盛,远远看去,树冠上像是停泊大片粉色的云霞。崔明舒踢翻了自行车,把书包摔在地上:“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要照顾妈妈,你要供弟弟上学,你要替你爸爸赔钱给受害者——我呢?我放在哪里?我们的未来放在哪里?”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高兰的声音听起来谨慎而礼貌:“唐小姐,我回来了。”
回忆中断,唐嘉宁转身“噔噔噔”回了房间,接着就是巨大的摔门声。
唐棠起身迎接:“行李都带来了?”
高兰站在玄关那点头,身边只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任非桐冲唐棠笑笑,帮着把箱子拎了进来。
主卧住了唐棠,次卧住着唐家两兄弟,书房租给了田欣欣,高兰要借住,就只能在客厅打地铺了。
唐棠有些不好意思,高兰倒是十分满足:“这样已经很好了,听说你怀孕了,有什么事情叫一声,我就听到了呢。”
这样热情的女孩子,叫人全身心都暖融融的。
安顿好高兰,早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因为要早起开店的缘故,她一向挺早休息的。
任非桐却丝毫没有要告辞的意思,磨磨蹭蹭地表示明天也要一起去店里。
高兰明天可是要早起的,唐棠关了客厅的灯,轻手轻脚地把他让进了自己的房间。“你睡我的屋吧,我去和欣欣挤一晚上。”
任非桐站门边没动:“我就要回去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唐棠也只好作罢。任非桐又在那站了片刻,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半晌,玄关处才传来门锁合紧的声响。
唐棠仰面在床上躺下,手轻轻地撘在小腹上,随着呼吸起起落落。
孩子,孩子……她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千万种滋味萦绕心头,耳朵也下意识寻找起引擎的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没有,楼下始终没有车子发动的引擎声响起。唐棠想起了什么,伸手把卧室灯关掉,轻轻推开一线阳台门。
从阳台这里看去,就算是街面了,路上偶尔有车子经过,道边三三两两地趴着一些附近居民的车。
对了,他是打车来的,应当也要打车回去的吧。
唐棠耐心等待着,却始终不见有人出现在附近的路口。她疑惑地拿起手机,拨出,熟悉的铃声隐约在门外响起。
没走?!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任非桐大约不知老小区的隔音有多糟糕,接起电话后十分自然地回答:“我已经到家了。”
唐棠“哦”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到玄关边,慢慢拧开。
走廊里黑漆漆的,她一直往下走了半层楼梯,才在拐角处看到任非桐。他倚墙站着,单手拿着电话,被他的手机铃声唤起的声控灯已经重新熄灭了,只有从窗口透进来的一点路灯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雪夜未曾融化的积雪。
唐棠重重的跺了下脚,声控灯亮起,任非桐也有些吃惊地仰头看了过来。
“你家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了?”
任非桐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有点不放心。”
唐棠往下走了两步,看了看手机,已经快12点了。
声控灯再一次熄灭,她好一会儿才重新适应了黑暗,看清他的轮廓。灯光消失之后,蚊子就来了,嗡嗡声不绝于耳。
“上去吧。”任非桐催促,“我一会儿就走了。”
唐棠没吭声,任非桐只得转身往下走,才走了两步,就感觉到唐棠也跟着往下走了。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唐棠笑了一下:“我就在想,你干嘛对我那么好,愿意你给你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的。”
任非桐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生硬地说,“我回去了。”
这一回,脚步声总算重了不少,连声控灯都被惊动了。
唐棠看着他急匆匆消失在拐角处,扶着膝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灯光熄灭,然后再一次被脚步声唤醒。
任非桐拉起她:“别坐这儿,我送你回去。”
唐棠抬头看他,露出点疲惫的笑意:“陪我坐会儿吧。”
“台阶上冷。”
“这是南方的夏天。”
“有蚊子。”
“我是O型,”唐棠往边上让了让,空出位置,“他们的健康能得到保障的。”
任非桐无奈,只好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以前啊,总觉得你特别可怕。”唐棠看了他一眼,有些夸张地说,“你能盯着人半小时不说话,啧,真吓人。”
任非桐干巴巴地回问:“有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