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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上呢?
女儿的降生于她和夏漠寒而言是天赐的恩惠,可对于公婆而言却是相反。他们认为,夏家所需的后代不该是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她所受的待遇,可想而知了。怀孕、生孩子、坐月子期间,全是夏漠寒和几个下人一直忙前忙后,公婆现身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集中于确认孩子性别之前。她记得婆婆那段时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孙子吗?
她说不是,自那以后公婆便再也没出现过。怀孕期间的人情绪本身就很敏感脆弱,那段时间胎动得又厉害,苏笑的情绪低落到什么程度呢?怕是没人能够感同身受,就连丈夫夏漠寒也不能。
再后来呢?丈夫婚内出轨的事实被撕开,小三得到了公公的允许带着私生女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家里。苏笑骨子里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啊,她能不在意吗?即便她教育凉至对瑶楚楚要像对妹妹一样,可事实上呢?她眼里也容不得一颗沙子,况且那个女人于她而言不是沙子,而是一根刺。
她却默默地让那根刺扎在心头两年,险些痛失爱女之后,她终于做出了歇斯底里的反抗。瑶玥母女最终搬走了,可是她和夏漠寒,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再往后,夏航背地里给苏笑施加压力,逼她签离婚协议,逼她离开夏漠寒。虽然凉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妥协,但母亲那么爱父亲,却要带着她那颗百孔千疮的心离开父亲,她心里有多痛,谁又能懂?
或许如陈伯所言,她是经年呆在苏笑身边的,所以能看到她所有的痛苦,可事实上呢?并不见得有人活得快乐。
*
夏航铁了心要禁足凉至,任何人求情都不得开脱,包括夜家的人。
夜廷深四次登门未果,只听到下人私下议论关着凉至的房间里每日传出来砸东西的声音多么多么惨烈,心就揪着疼。那丫头性子倔起来岂是八头牛能够拉回来的?夏航就是想逼她认错,可是她偏偏就不认错,爷孙俩谁也不肯退一步,只让其他人心里着急。
最后一次遭到夏航的坚决回绝之后,夜廷深心里是烦躁的,但又不可表现出来,只说:“我替她认错可好?”
这次夏航没直接拒绝,只淡淡地说:“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只认错就完事的话,那还要家规做什么?”
“什么处罚?我替她。”
夏航便不做声了,眼神却渐渐越过窗子落在了屋外奥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看到这条道,他的心还是会揪痛不已。
凉至啊凉至,你跟你爸还真是一个德行,二十几年过去了,莫非要让历史重演吗?
夏航想,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
夜廷深再一次失落而归后,陈伯告诉了凉至这件事情。
听闻夜廷深数次来访被拒,凉至是什么心情?被关了这么多日,她烦躁得恨不得一把火把这房子给烧了!
陈伯试图劝她:“要不你就服个软?老爷不会真的处罚你的,当年先生……”当年先生被罚都险些丢了半条命,他哪里舍得再让你受这个苦?
凉至咬咬牙,依旧默不作声。
她知道,这间房里装了摄像头,夏航能通过监视器看到她每日的举动。那晚陈伯走后,她终于怒了,冲着空荡荡的房间歇斯底里地喊着:“看自己的晚辈被逼疯对你而言是很有趣的事情吗?你这样,就不怕死后无人送终吗?”
*
监视器前,夏航的下颌紧要,苍老的手攥得很紧,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因为愤怒,也因为心疼,还因为无奈。
最后,似是妥协了,他疲软地瘫在了沙发上,手捂着双眼,似有晶莹从指缝中泄出。这时却有下属慌忙来报,震惊四座。
“老爷!夜少爷深夜来访,不顾劝阻跪在了屋外的鹅卵石地!一定要见大小姐一面!”
☆、184 娶我吧
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凡是被冠以夏姓的子女若是做了冲撞长辈的事情,必要自觉领罚。惩罚太不人性化,自始至终,夏家似乎都只有夏漠寒一人接受过这个处罚。
那是他铁了心要离开夏家,只为娶苏笑而付出的惨痛代价,在夏家老宅的鹅卵石地面上跪了整整两天一夜,最终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这件事情是夜寂告诉夜廷深的,他猜想,夏航将凉至禁足至此,怕是祖孙两人确实闹得很僵,凉至若是执意下去,估计是免不了接受这个处罚。
连八尺男儿都险丢了半条命,夜廷深哪里会舍得让凉至受这样的苦?所以她要接受的惩罚,他来替,如果他的行为冲撞了夏家,违背了夏夜两家世交的条例,他愿意道歉。
于是,他就那么坚定地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薄唇紧抿,如同一株傲然而立的雪松。
夏航赶到的时候,小路的周围站了不少下人,却被夜廷深的眼神骇得无一敢上前去搀扶,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去通知了老爷子。
与此同时,陈伯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凉至的房门前,告知了她这件事情,凉至的脸色陡然一变,想冲出房间,却被保镖死死拦了回去,房门被锁紧的同时,她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夏航不在监控画面前,她被关在房间里,哪怕吼破了嗓子他也听不到声音,于是她也只好请求保镖给她一个对讲机,又拜托陈伯将另一只可以连线的对讲机送到夏航手里。
*
屋外,黑影重重,逆着光,夏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廷深,你这是在做什么?”
盯着眼前这个矮了他半截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年轻人,夏航只觉一股气血在往头上涌。
夜廷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养极好,纵使再怎么心急,面对长辈时也断不可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平静地看着前方,语气淡淡:“替她受罚,带她走。”
谦,却不卑。
夏航气极反笑,说不出话来,而夜廷深又大有一副“他不放走凉至,他就长跪不起”的架势,这样僵持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处。
“如果我执意不放凉至的话,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跪着?”
“是。”
“你——”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夜廷深的承认之后,夏航还是气得不轻,老半天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有长辈的威信:“你可知这是我们夏家的家务事?”言下之意便是,夏家的事情,他夜廷深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可是您关着的那个人,不仅仅是你们夏家的女儿,还是我夜廷深未来的妻子,夜家未来的长媳。”夜廷深平静地反驳。
都说夏家人心高气傲,其实夜家人又何尝不是呢?此时两人正面对峙着,虽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可气势压根就不相上下,周围的下人面面相觑,纷纷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陈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看了跪在地上的夜廷深一眼后,双手将对讲机递给夏航,“老爷,大小姐有话要对您说。”
夏航和夜廷深皆是一震,目光同时落在了陈伯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物品上,上面的绿光闪了闪,随即传出了凉至急切又强压着愤怒的声音。
夜廷深夺过了对讲机,焦急地问:“凉至,你怎么样?”
因为信号的问题,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事。廷深,你走吧,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不该……”
“我不会走的。”夜廷深打断她,“如果要走,我带你一起。”似是对凉至说,又似是对夏航说。
夏航此时虽仍旧是站着的,但到底年纪大了,又被两个晚辈这么一折腾,体力有些支撑不住,幸得旁边的人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倒下。
对讲机的那头,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沉默到这边的人都要误以为是对讲机没电了,唯有上面闪烁的小灯在提示他们,不是它没电了,是那边的人无言。
*
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定,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凉至站在满地的碎渣之上,渐渐屈了双膝。不着任何衣料的膝盖与各种奥凸不平的残渣相抵,其疼痛并不亚于屋外的鹅卵石地。是她犯了错,她会认,但现在,她的妥协并不是为她言语过激冲撞了夏航。
有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良久后,她才将对讲机放至嘴边,轻声开口唤了夏航一声:“爷爷。”
她说:“‘爷’字和‘爸’字一样,上面都有一个‘父’字。一直以来,‘父亲’在我心中都是一个神圣的名词,哪怕从小到大您给我的并不是温暖的爱,却也如山一般时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您从来没有抱过我,叫我名字的时候语气也那样生硬,没有一点点慈爱。但即使如此,小时候我也曾骄傲地向别人炫耀过:‘我的爷爷是电视机里常常出现的那个不老神话’。多么幼稚啊!我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您,哪怕我想,我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因为我生怕您讨厌我,也会因为我的关系迁怒我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祖孙二人的关系从开始的‘不相往来’变成了现在的‘针锋相对’?您曾骂过我:越长大越不像话了。可是您知道吗?因为当初您的固执己见,那个曾视您为骄傲的款款永远活在了九岁那一年。我在手术室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父母在外面绝望不安的时候,您可曾为那个随时可能消逝的生命心疼过?十八岁那一年,我终于决心随母永远离开夏家,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您可曾因为我的决绝而难过不舍过?去年的抄袭门事件加上今年被迫弃梦从商,您可曾因为扼杀了一个年轻的梦而愧疚过?
“爸妈去世了,二叔成了囚犯。我和你似乎成了这世上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亲人了。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所以哪怕我内心极度抗拒,我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哪怕从商了,我也一样可以继续我的设计梦,我可以在不久之后再一次将尤夏发扬光大,既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夏家。但是,夏启昀回来了,带着她的儿子。来寻亲还是来讨债?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因为她的回来我又开始动摇了,因为我知道了那个很大的秘密,关于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问我与您争吵时我是什么感受吗?我不是生气,我是绝望,对这个早已经不完整了的家感到绝望。虽然我一直知道,夏家没有‘虎毒不食子’这五个字,但是想到未来我可能会走上的路,我一阵阵害怕。我多害怕会成为您一样的人,又多害怕会拥有夏启昀那样的人生?所以,我很庆幸她回来了,因为她的回来,或许能把我要的自由还给我。
“爷爷,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了。我向您认错,不是因为我前些日子冲撞了您,而是因为……我受够了这个冷漠的家,受够了尔虞我诈,从今往后,我夏凉至只为自己而活,不再是夏家的人!”
*
在被软禁的这四天里,夏启昀曾带着温阳回来过夏家,在夏航的要求之下。
夏启昀和夏航谈论了些什么事宜,是叙旧还是商讨夏家的未来,她不得而知。因为那天来房间看她的,只有温阳一个人。
温阳说:“如果你主动找我,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看到满地的狼藉,瞠目不已。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他虽没有过多的感情,但听说过她的为人处事,见她如此,难免唏嘘不已。
凉至却意外平静,看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