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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也颇为结实的树枝回来。为了防止文之仙子用得不顺手,白秋还按照文之原来教她写字时的习惯比划了好几次,又用仙法加固了些,确保不会折断,这才回到牢房中,将树枝交给苏文之。
苏文之一手抚袖,另一手探出,如同书写时沾墨水一般将树枝从白秋手中接过。她本来所求不过一杆枯笔,拿到手上后才发觉这一节木质远比她想象中趁手精致,晓得白秋是十分用心的,倒是怔了下,这才道:“多谢仙子。”
白秋摇摇头,却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文之仙子。
她说想要毛笔,那定然是要写字。可是只有一节枯木枝,也是没有办法运笔的。
白秋正在疑惑文之仙子准备怎么做,却见她弯下身,褪下鞋袜,从鞋底抽出一小段锐利的刀片来,然后果断地撩起自己的头发握在手中,稍一比划,白秋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见苏文之手起刀落!
一段乌黑光亮的长发已被她握在手中。
苏文之侧头看到白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样子,倒是好笑,她道:“监牢女子搜身时的严谨程度似乎不如男子,况且天子又意味不明地表露过对我有兴趣,弄得狱吏不晓得该如何待我,生怕一不小心反倒惹着了未来的娘娘,连饭菜都比寻常要用心些……如此,倒是令我钻了些空子。”
说着,她摇了摇头,说:“说来好笑,我竭力撇清不想同天子在这上面惹上关系,如今倒还是沾了些光。但愿我此举,不算做错吧。”
白秋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紧接着,白秋见她利落地将长发其中的一部分束成一股,用其余的部分扎结于木枝之上。文之仙子做得不算熟练,但意外地相当顺利,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虽然此前不曾做过,但却在脑海中演练过要如何应对这等境况,不知在心中操练了多少次。
苏文之问道:“秋儿,若是我要在这面监狱的石墙上留字,你觉得什么合适?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字体?”
白秋看着她自制毛笔早已看得呆住,被问及这句话,脑袋里一时空白,只下意识地回答道:“行书吧?”
苏文之淡笑了一下,应道——
“好。”
白秋一愣,然而这时,一支粗糙简陋的笔已经完成,然后,还不等她问文之打算用什么书写,就见文之仙子再度举起刀片,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臂!
那段刀片虽小巧,却极为锐利,而且苏文之丝毫没有留手,一割就割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顿时顺着雪白的臂弯淋漓而下,但苏文之却连眉头未皱,以血润笔,继而手臂高举,在石墙之上挥笔而就——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开篇,楚辞,《天问》。
白秋一惊,只见文之仙子以发为笔,以血为墨,以石为纸,腕运笔动。鲜血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大,刹那之间,已是满目猩红。
……暾出兮东方,心有琼瑰兮何分阴阳……
苏文之运笔而行,目光如炬。她的左手淌血,右手执笔,却行云流水,仿佛丝毫不为所动,视线直勾勾地凝在石墙之上,飞笔行书。
……阴阳之责,孰以断之?……焉有蛟龙,于室安之?
随着篇幅往后,她的落笔越来越重,书写得越来越快,然而字迹却并不因此而失去格调,反而愈发流畅有力。血越淌越多,文之仙子的腰背却挺得越来越直。她书写以右而左,以高而低,她始终高仰着头,散发披在身后,却不显得狼狈,反倒愈发专注。
白秋在一旁,越看越是心惊。
她素来知道文之仙子字写得好,可是此时她手中拿得笔实在狼狈,即便看着有个笔样子,可是写起来绝对不比平常。平日里坐在书房中练字的笔尚且分个高低好劣,没那么顺手的笔,写起来连字都要差上几个等地,若是再较真一些,笔墨纸砚皆要考究……可是现在文之仙子的样子……
她此时用的笔墨,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怕是她自己事先想的法子,却肯定不曾真正写过。然而她此时书写得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不打草稿,没有修改,只在心中一过,便抬笔而书!不久,满满一面墙就皆是血红的行书,抑扬顿挫、笔锋笔韵,她竟都靠这么一支潦草的笔写了出来!
——问天!问天!欲乘东风兮月上!驾龙辀兮翱翔!
文之仙子一顿,一挥,腕停收笔。
白秋早已随着文之仙子书写,就跟着她一行一行地读了下来。她引楚辞《天问》的前四问为开篇,问上古天地何存,世间万物由何而来,中间又写个人经历和情感,宣泄感情,写壮志难酬、恨英年早逝,引上古传说分论观点,并合前篇,结尾写玄,论玄,谈及天道,大有欲一飞冲天之势!满面墙上的字迹潇洒至极,却是字字泣血,总共一百二十七行,题曰《问天》,字字赤红。
鲜红的字一点点地印在灰白色的石墙之上,可谓触目惊心至极。
文之写在石墙上的文章极为激昂动烈,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再冷静不过,她书就最后一笔,只见她右手一合,白袖一甩,将笔狠狠掷在地上!本就是木枝做得笔,她如此用力一攥,顿时就断成两节,悲惨地跌落在地。
文之仙子却在此时笑了,她道:“如此!世人可还会忘记我苏文之!”
话毕,还不等白秋上前帮她止血,只见文之仙子脸色一白,口中顿时吐出一大口血来!接着,白秋见她身上浮现出淡淡的、凡人应当看不见的金色——
白秋还未曾见过这等场景——或许她是见过的,只是上次的情形与这一次不同——她下意识地去看奉玉,她原以为奉玉还在牢狱之外,可是一回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后,只是一言不发,暂时没有说话,同她一并看着文之仙子。
第121章
白秋跟着转回头; 看到眼前此景; 哪怕反应慢了半拍,她也隐约意识到文之仙子恐怕是要回天了。
然而苏文之却不知道还有这般原委。她原本写得畅快淋漓; 即便吐出一口血; 一时都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腹中火热,呼吸急促; 胸口起伏极大,她还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烈的原因; 谁知举起袖子想擦擦额头上汗; 却见雪白的袖口上一大朵绽开的血花,周围血斑点点。
苏文之看着自己的袖子愣了一下; 继而狂笑起来; 道:“如此,也好!……甚好!”
接着,白秋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写了字的墙边; 白秋连忙上前去想要扶她,却被苏文之礼貌地轻轻拒绝。她道:“不必; 我自己来就好。我很好……好得很!”
苏文之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身体虽是发颤,神情却是决然。她又朝白秋庄重地躬了躬身,接着缓缓走到墙壁边。
白秋不曾亲历过这样的事; 但光是看文之仙子此时的神情; 也能猜到她定是极为痛苦。她单手捂着肚子; 口中一点点地涌出血来,像是浑身血液都从口中涌出,她用另一手将嘴角边的血迹拂去,然后扶着墙,在最大的“问天”二字之下坐下!
接着,只见她狠狠又吐出一口血!她先前步履艰难,行走之间,沿途都落着斑斑血迹,而这一口,终是耗尽了心血。
血尽刹那,便见文之仙子眼中的光芒淡去,没了气息,唯留下一面血书灰墙。
然而在她气息断绝的一刹那,只见苏文之的身体周围金光四射!文之先前只是凡人,因此气息也与凡人无异,然而在这一刹那,剧烈的仙气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然后全都一致地朝三十六重天上涌去!
白秋被这一股仙气冲得当场惊住!
她到底没有奉玉那么多的经验,等意识到的时候,奉玉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腰上。
他道:“走!”
然后,只觉得腰间一暖,奉玉的仙气透过衣服传了过来,接着她身体一轻……
“嗷呜。”
白秋无意识地呜咽了一下,整个儿被奉玉变成狐狸,搂起来抱入怀中。
奉玉应对这些事简直熟练得要命,他自然地将白秋的尾巴整理好,揣稳了就准备抱着走,前后用不了眨眼的时光。
等两人离开光线单薄的监牢回到地面,白秋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是阴沉一片。他们来时还是晴朗的天空这么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阴云密布、雷声滚滚!轰鸣的雷声夹带着夺目的电光,凶猛得仿佛刹那间就要将房屋震塌!可是天雷闪电已经像这般,却偏偏不下雨,只凭狂风肆虐,任由呼啦啦的风声吹得目之所及之处闷闷作响。
这时,白秋远远地七只彩凤拍着翅膀从南方遥遥飞来!七只凤凰排成一行,流光四溢的凤尾拖着绚烂的浮光,在这样阴沉的天气下,凤凰身上携带的天光远比平时更加绚丽耀眼,像是一道彩虹携日光从雨幕尽头徐徐飞来。
长安的百姓们原本就被这样惊天动地的气候异象弄得惊慌,从窗户、地面上看到居然有传说中的神鸟披光而来!顿时都惊得哇哇乱叫。一部分行人的喧闹很快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甚至不断有人冒着狂风抱着小孩从屋内跑出来看。
那一排肃穆庄严的神鸟飞到文之仙子凡间身死的监牢上空才停了下来,正好撞见抱着狐狸从天牢里出来的奉玉神君。两边遇上,肃穆庄严的神鸟立刻欢乐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喜道:“奉玉神君!”
他自在地寒暄道:“你这边收工了?说来当初护文之仙子上天命的任务,文曲星君本是想亲自领的,没想到天帝竟是派了你……这差事说难也不难,但费时又挺麻烦,神君你本有天军营军务在身,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了!”
奉玉原本抱着白秋已是想走,但见一群凤凰飞来,又停住了脚步,两人似乎颇为相熟,且为首的老凤凰辈分似乎不比奉玉低。
奉玉颔首道:“许久不见……凤凰君近来可好?你们今日……也是为文之仙子之事而来?”
“不错不错,甚好甚好。”
为首的老凤凰笑着答道:“文之仙子此番渡劫回天,总不能没点说法,故而上面雷神电神风神都已经动起来了!我是当年欠了文之仙子她师父文曲星君的人情,今日正好带着晚辈过来飞一飞,给文之仙子捧个场,讨个彩头,顺便活动活动我这把老腰……嗯?说来……这位是?”
老凤凰拍着翅膀,说着说着就注意到奉玉神君怀里还揣了个团子,雪白雪白的,看着还挺漂亮。
奉玉低头扫了白秋一眼,回答道:“我未婚妻。”
“……噢。”
老凤凰听到这个答案心头已是巨惊,然而表面上还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露骨。
原先虽然已经听说过奉玉神君这棵万年老铁树忽然开花动了真情,但他也没想到素来公事公办、严于律己的冷面将神,居然揣着人家姑娘出来办公!
老凤凰听到这个答案,简直好奇得要命,心如猫挠,恨不得当场按住奉玉神君问个清楚,可是看看他淡然平常的神情,又不好开口……不过想想奉玉平日里天军营中事务甚多,一面处理天军营,一面奉天帝之命照看文之仙子天命,同时近日还漂亮地解决了妖王之事,在天庭甚为轰动……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锲而不舍地要谈恋爱,神君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如此一想,老凤凰自觉有了答案,眼中立即就带了许多宽容之色。他改口道:“所以神君现在,可是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