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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灵秀身上除了那张脸以外的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久不见; 她惊惶得跟只惊弓之鸟一样,秉性显然改了很多。
她们是坐的大巴车; 一路上王灵秀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等周善发觉; 又惶恐地转过头去。
周善心里对她并不感冒; 径直转过脸去假寐。
下了大巴以后又走了段路才到王家村。
二人刚到村口; 就看见村口走来几个也是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 村民看见王灵秀并没有好脸色; “你回来干什么?”
王灵秀瑟缩道:“我请大师来化解咱们村的——”
她话未完,几人中的那个女人就恶狠狠地朝她唾了一口,“咱们?谁跟你咱们,要不是你沾惹上那只恶鬼,我们会成这样吗?”
周善也意识到了,这几个村民可能都跟王灵秀一样,生了那种脓疮,只是王灵秀的已经好了,他们的却还没有好,脸上灰白枯败,显然不怎么好。
王灵秀低头垂泪,“是我对不起大家,我想——”
那些村民们都不耐烦了,“赶紧给我滚,不然放狗来咬了。”
周善有些奇怪,“他们知道什么了?”
王灵秀眼圈通红,“是我对不住她,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了。”
周善恍然大悟,“所以他们都怪到你头上了。”
王灵秀低头,“我活该。”
周善听她这句,反倒嗤笑一声。
她也不管那几个怒目而视的村民,背着手入村,“救人要紧。”
因她是个小孩,那几个村民虽然看见她跟王灵秀嘀咕心里狐疑,却还是没有拦她,只是把王灵秀拦在外面。
周善也没管王灵秀,往村子里走去。
这一路走来都僻静得很,她走出几百米远,才听到渐渐有了人声,“这碗神仙水喝下去保管百病全消,没消尽管找我张婆子。”
“十块钱一碗,不要抢,喝完这碗药水,三天以后,你们身上的包就会没了。”
“我张婆子的灵药,在县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村里搭起了个草棚,里面有个老婆子正在卖汤药,那些村民们倒是信她得很,纷纷拿出钱来买她的药喝。
周善拉住一个小孩,笑眯眯道:“我去我外婆家走亲戚,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小孩一吸鼻涕,伸出手来,“想知道?给钱。”
周善脸色一僵,现在的小孩都成精了是吧。
她掏出一个一块钱硬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十岁左右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了左右一眼,这才把她拖到个草垛下,“我们村里大人都不让传出去的,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哈。”
周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小屁孩煞有介事,“我们村,闹鬼啦。”
事情还是要从王灵秀身上说起,她跟龙光明离婚以后,虽然龙光明是净身出户,但是她也是浑浑噩噩心灰意冷,加上心魔,最后还是回到了王家村,先是在王喜坟上磕了个头,才找到村里的主事人,下定决心把当年那件事说了出去。
那个主事人的媳妇是个长舌妇,很快就把这事传了出去,传得有头有尾的,包括她是被恶鬼诅咒了,然后全身都生了脓疮。
那个张婆子前些天刚到村里给人选地基看风水,听到了这事,就告诉他们那个女鬼已经成了气候,不仅要害造谣那个,恐怕还要来害当年那些传谣的人。一时间,王家村人人自危。
村民集资出钱让张婆子请王喜上身,问她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结果那个上了张婆子身的“王喜”幽幽地说了句,“我一个人好寂寞啊,陪陪我,陪陪我——”
村民们都吓惨了,纷纷向张婆子求救。
结果张婆子神神叨叨地做了会法,告诉他们,只要把王喜迁坟迁到热闹点的地方就行。
于是村民们又出了点钱帮王喜选址迁坟。
结果迁了坟以后就出事了,全村人身上都长出了那种奇奇怪怪的脓包,现在全村人都把张婆子当救星供着,因为只有她才有能够解除恶鬼诅咒的“神仙水”。
周善听完来龙去脉以后,笑了。
女鬼确实有,但是那个张婆子,摆明是个骗子嘛。
自杀横死的人心有怨气,不能同别的坟葬在一处也是有讲究的。尤其是那种自然死的人,他们一死就踏上了黄泉路,只剩下肉身在这世间,把一成了气候的女鬼迁到这些阴地里,简直是把老虎放到了鸡群。
那个张婆子连半个风水师都算不上,不然怎么连这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摆明车马是来骗钱的!
周善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张婆子正在兜售汤药的那个草棚子,拽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衣袖扯开,“你这汤药既然能治百病,怎么治不了你这疮呢!”
只见她手腕上红红白白一片,也是村民们身上那种脓疮。
所有在场的村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善又抄起一碗药水放在鼻下嗅了嗅,“还算你有良心,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加了点香灰。”
张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给周善镇住了,现在明白过来时大势已去,“你是谁?”
周善冷冷盯着她看,“平时你骗点钱倒是无所谓,你现在是在害人性命你知不知道!”
张婆子仍在负隅顽抗,“哪来的丫头在这乱说话?”
周善却懒洋洋地笑了下,“我若不救你,只怕不足一月,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张婆子有点心虚地看了下手腕上的疮,色厉内荏,“放、放屁。”
周善把那些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神仙水”尽数泼到地上,才淡然地看着村民,“信她还是信我?”
她年纪虽小,言语中却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村民们再转头看了眼两股战战面如死灰的张婆子,顿时怒不可遏,“好啊,你一直骗俺们是不是。”
张婆子一见事情不对,身子扭了扭,竟灵活地从周善手上挣脱而出,再挤入人堆中,很快就一溜烟消失在一排房屋后面。
村民们抄起扁担就要追,周善高声道:“别追了。”
这些村民肉疼得紧,“骗走俺们好大一笔钱。”
周善笑了下,扔出一个蓝布包,“都在这,一分不少了。”
张婆子一生老江湖,哪能料到今日被一个毛头孩子连砸两回场子。
村民们刚刚被骗,对她也信任不起来,恰好有村民指出她刚刚跟王灵秀鬼鬼祟祟在村外。
周善无奈,只得表明自己是龙校长请来的风水先生,为王家村解这一劫。
村民们都有点半信半疑。
最后还是龙校长的岳母拿村里唯一的座机打通了他的电话,才确认周善的身份。
村民们才相信,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真的是风水先生!
为首的是王家村的村长,他皱紧眉头吸那杆大烟枪,许久才叹道:“龙校长是个好女婿啊,可惜没娶上贤妇,”他摇了摇头,“要是喜儿那丫头——”
说起王喜,王村长眼中竟然也有些浑浊。
当年王喜活泼俏丽,又孝敬长辈,提起她谁人不夸,不料最后惨死还背负了那样一个烂名整整二十多年。
可说起王喜,村民们都有些畏惧,明显是被那番女鬼论给吓到了。
周善蹙了下眉,让村民们带她到王喜的新坟去看看。
到达目的地以后,周善捻起一抔黄土放在鼻间嗅了嗅,她抬头时反倒有些茫然,“王喜并没有变成鬼魅。”
她为了清白而自尽,死后反倒放下一切直接去投胎了,这也是周善万万没有想到的。
都说死后万事皆空,但是能够真正做到这点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周善反倒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见到了。
那王喜,聪慧,看得通透,可惜又有点执拗,比起王灵秀那个愚妇,她才是真真正正的良配啊!
可怜如今红颜变白骨。
周善看着那块墓碑,心里默念一句“好走”。
斜风簌簌,不知可曾传到远方行客耳边。
周善掏出一把纸钱往空中一洒,纸钱纷纷扬扬如雪花乱卷,却在落地那一刹那化为劫灰。
替你买通阎罗五刹,盼你来世投个好人家。
周善咬破指头,在墓碑上画了个不知名的符号。
画完以后她又有点后悔,如今阴司人满为患,王喜投胎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村民被她这手给镇住了,“没有鬼?那我们身上这是?”
周善一开始就想错了,她是因为王灵秀的讲述才先入为主地认为王喜心有不甘,必定要报复。
再加上她在王灵秀身上看到的那点阴气,就认定那是女鬼的阴气。
却忘了王灵秀是在坟茔上被刺破脚心,那些荆棘长在坟茔上,自然也会有阴气。
周善绕着王喜的新坟转了几圈,坟上不知何时又长满了荆棘。
王喜的新坟在王家村的群葬地里,迎风对水,湖光山色天地自然,显然风水极好,这坟址倒是还行。
只是——周善看那荆棘一路蜿蜒,从坟上探入湖水之中,她暗叹一声,指着那个湖泊,“这水你们常用来干啥?”
“洗衣服、洗菜、浇菜地……”
周善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清楚了。
她开了慧眼,很快就看到王喜坟茔内那团红光,而荆棘的根部交综错节,但是最后却都汇聚那团红光内部。
“我明白了!”
她不再耽搁,吩咐村民捉来一只大公鸡。
公鸡很快就被捉来了,周善一刀就割掉了公鸡的脑袋,从鸡脖子上涌出大量的血。
她做了个“嘘”声,才把还在冒血的公鸡扔在坟上。
她又摆了摆手,示意村民们都后退,自己却站在那不动。
许久,那片荆棘中传来一片簌簌声,似乎有东西在拉扯藤蔓。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这一切。
很快,一道红光扑倒公鸡身上,死去的公鸡似乎又活了过来,扑腾着翅膀往坟里钻去。
说时迟那时快,周善反手就是一道黑光,只闻见“锵”地一声,火星四溅,那大公鸡也不动了。
周善这才笑意盈盈地挨过去,拿匕首尖尖挑了挑那大公鸡,“原来是你这玩意在捣鬼。”
几个胆大的村民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还在冒血的公鸡脖子里,不知何时吸附了只大人中指粗,体长三四十厘米的巨无霸蜈蚣。
那只体型巨大的百足虫被一把黑色匕首牢牢地钉在墓碑上,周善只转动匕首尖尖,却不忙着拔下来。
蜈蚣本身最怕公鸡,但是这只快要成精了的蜈蚣对于老对头——大公鸡,非但不怕,反而因为痛恨把公鸡当成了美食,所以,周善拿公鸡诱一诱,这蠢货就忙不迭地跳出来了。
人家王喜已经入土为安,它贪图死人那点阴气修炼却在王喜的尸身内扎了根,搅得人家死后都不得安宁。
该死!
周善找了个塑料袋,把蜈蚣尸体装上就要走。
那村长急忙拦住她,“大、大师,咱们这疮……”
“噢”,周善这才记起回头,她示意了下手上那只大蜈蚣,又转了转眼珠子,“毒王已除,不必害怕,只是——”
“只是什么!”
周善神色有点为难,“旁人还好,但是以前传过王喜流言的可就不好办了。”
闻言立时有人紧张起来,“大师说应该怎么办?”
“这样,所有传过流言的人把那些荆棘晒干捣成碎末,用水冲服,多喝几剂,记得,一定要多喝。”
那些人个个面有苦色,真要喝这坟头上长着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