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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应了声是,乳母正在照应着小公子,没多久前才来报过,小公子刚闹腾完了睡着,许是要睡很久。
“替我更衣吧,嬷嬷,递牌子我也进宫里一趟。”她声音淡淡,知道儿子现在有人照应,她便也要为别的事准备了。
旁边的玉镯和李嬷嬷早已经是满脸忧虑,这公主现在风吹就倒的样子谁看了不忧心呢?可毕竟公主还是主子,她那犟脾气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只得允了她,乖乖给她收拾装扮起来。
负责公主梳妆打扮的玉梳、玉衣几个都进来了,不喜屋子人多的公主事前把她们先打发了出去,需要人手时才会唤她们几个进来。
“公主,今天穿这身可好?”玉衣捧着一身前阵子新作的鹅黄色镂金挑线裙,外面罩着浅色烟罗罩衫,腰间是同色的系穗织锦腰带,这是素日公主最喜欢的色调。
公主只是恹恹地点了点头,没多说话,似乎心中有万般思绪。
不过屋里的几个仆人对公主最近的心事知之甚多,便也只是默默继续给她收拾着。
这衣裳是前二个月请的罗裳阁里的绣娘来量身做的,结果这病了几场,倒是不合身了起来,鹅黄色本是显白的颜色,可现在面如白纸的公主在衣服衬下更是脸色不好。
玉梳专门负责给公主打理头发,手又快又巧,没一会便盘好发髻,上面插上几只简单的穿蝶步摇。
玉容甚至连妆粉都没敢给公主画,毕竟现在涂妆粉反倒是把公主画黑了,只是画了个眉,涂上口脂,并在脸颊两侧晕上了新进的胭脂。
公主扶着玉镯的手缓缓站起,明明妆容画得比平日稍重,可这下怎么看怎么病弱纤细,让李嬷嬷心中如有针扎,真是冤孽,要不是公主心里念着驸马,她肯定要好好给他几个耳刮子,让他这样欺上瞒下,做尽了大不敬的事情。
公主示意着玉镯并嬷嬷几个一同往宫中去,坐上马车的她没往窗外头看,只是在摇摇晃晃中浮想万千。
是的,这个公主正是单静秋,上个任务后头的日子她把家里的烧烤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倒也真让卢思后头成了秋秋烧烤集团的继承人,看着女儿同女婿甜蜜婚姻的她上个世界后头的日子别提过得有多好,最后临了老也是顺顺当当的喜丧,没半点痛苦。
当然,她在闭上眼的那瞬间,就知道这混蛋系统应该又要继续压榨她了,虽然每次活个八九十岁,但是一旦进入系统,她那颗年轻的心就有砰砰乱跳了。
她猜想,这系统肯定有什么淡化功能,每次世界结束,虽然记忆犹新,认真回想也刻骨铭心,但却有种被记忆被收纳入盒子的感觉,打开盒子能重新回想,关上盒子就能暂且抛之脑后。
不过这她也没多问,随着世界的穿梭,她已经有些喜欢上这种进行着一个又一个任务,画上无数圆满句号的人生了。
不过这回进入黑暗空间时倒是有点不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穿着宫装的古代女子,背挺得很直,看那体态和着装,就知道出身应该不差。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便说起了她的故事。
原身确实不是个普通女子。
事情要从先帝宁成帝说起,宁成帝励精图治,甚少耽于美色,妃嫔数量不算多,当时的皇后共育有皇长子单阔和皇长女单静秋二个,因此自出生起原身和哥哥便算是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没几年,宁成帝便册封长子单阔为太子,长女单静秋为昌盛公主,这在他的子女中也是独一份,直到宁成帝离世,也没有给过其他子女封号。
自小在父皇母后及哥哥的宠爱下长大的长公主被时人评价为“肆意妄为”,她曾在微服时当众鞭打言行不甚的亲王之子,也曾直接嘲讽宠妾灭妻的兵部侍郎……虽说她倒也不会无理取闹,但这些路见不平已经足够特立独行。
所做之事,都让宁成帝一并兜下,可这却阻拦不了在宁朝官员权贵中对她的纷纷议论。
于是当公主年方二八,宁成帝预备给公主找夫婿时,几个位置够分量,孩子年龄刚巧的权贵、官员纷纷为子娶妻,生怕沾染上这煞星,毕竟他们可不是宁成帝,兜不住这些事。
当然,公主长相姣好,背靠太子哥哥和皇帝父亲,宁朝也无什么驸马不可涉政的讲究,成为驸马一事可以说是一本万利,若是成了,还能入皇帝和太子的眼,没准啊,从此青云直上,所以倒也有许多人不顾公主的名声,前仆后继地偶遇公主,希望能好风凭借力。
当然,这些大多也是家中不太受重视的所谓“弃子”、又或是急于上青云的汲汲营营之徒,原身自是没看上这些人,可她在后来的日子宁愿自己看上的是这些人。
因为她挑来选去,反倒是看上了这其中最是求名求利的一个人。
这人正是容六,出身于当朝世家容家。
容家作为当朝四大世家中的一个,声名赫赫,在文人士子中可以说一呼百应,容六的爷爷容震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下四子均有所成就,而容六的父亲正是容家二子容成,当时任国子监祭酒。
容六在容家这一辈为第六,都称呼其为容六或容六郎,自幼便小有才名,长相俊美,便也凭借自身,做上了太子伴读,唯独的缺陷就是容家身为大家族,子女众多,前途倒是有些未卜,比起那些嫡子长孙,他还是要差上一重。
容家不同于其他世家,三代祖孙大多在要位任职,在杏林中又有得天独厚的地位,反倒带来了忧患。
对朝政把控严谨的宁成帝对容家的势力产生了担忧,当时又恰逢宁朝第一起科举舞弊大案,有屡试不第的士子二人直接吊死在城门口,当时的主考官正是容六的父亲,按律,容六父亲不可能脱离惩处,可容相旗下门人众多,一呼百应,竟个个上了折子为容六父亲喊冤,这更是让宁成帝震怒,但那时为避免朝廷动荡,他也暂且压下怒意,只是降了容成的职位。
此后,宁成帝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逐步削弱、分化容家的力量,当然这一切多谋近妖的容相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一时沉迷权势,没能当退则退。
当他恍然明白宁成帝的运筹帷幄后,他也便开始了他的布局。
他先是陈情几次,辞去宰相职务,告老还乡,虽依旧居住在都城的容府内,但早已闭门不见客,而他的四个儿子也便被他安排到了例如礼部、国子监等地,抑或远远外派,一时之间倒是看起来大厦已倾,树倒猢狲散。
他这是为了放缓当时皇上的戒心,毕竟以他多年与宁成帝的相处,他不是不知道帝王心计,一旦容家被迫势微,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灭顶之灾,只有自己先退一步,才能筹划长久。
其次他作为丞相,儿孙也多与太子单阔有牵连,一是有伴读、师徒之情,二是对太子的性情也足够了解,太子受父母宠爱,生平怜弱,虽有帝王之胸怀,却无决策之狠辣,换言之,就是心不够毒、不够狠,容易被说动,这和宁成帝大有不同。
待到昌盛公主成人选驸马之时,容相和容六长篇大论,认真谈论了容家之未来,允了容六家主之位,只要他能将昌盛公主驸马之位抢到手。
那时容相是这么同孙儿说的:“昌盛公主和太子脾性大有不同,一人跋扈,一人怜弱,孙儿你如果能成为昌盛驸马,待到陛下仙逝,太子登位,便可按你心中所想行事,此中筹划我们细细在说。”
而容相说的这些话全中了。
自小对容六颇有好感的昌盛在收到容六的追逐后,心动不已,便向父皇求了这门婚,当时的太子也大力支持,况且那时容家已经收起爪牙,露出温顺模样,也没有更适宜的对象,宁成帝深思熟虑还是同意了。
成婚后,容六开始是同原身蜜里调油,可当原身父皇仙逝,太子登基后,一切便瞬间变了个模样。
容六深谙冷暴力的道理,对待昌盛不吵不骂,只不过是不闻不问。
那时刚怀上孩子的昌盛情绪起伏,一度与其多次发生冲突,甚至闹到宁建帝那,开始他们还好好劝解这对夫妻,可次数多了,到最后太后同宁建帝竟也觉得昌盛有错,便也开始不管不顾了起来。
于是日复一日,昌盛性格越发乖戾,怀胎十月,生生把此前就不算好听的名声彻底毁坏,外头众人均是感叹容六找了个这样的妻子,真是命不好。
没多久,昌盛生下了容六的儿子,取名容行之,生下孩子后,昌盛试图挽回丈夫却屡试不成,她总是只能等到面不改色的丈夫,原本脾气直爽的她后来被逼得一度日日以泪洗面,却于事无补。
在容行之一岁多,容六便与昌盛和离了,当时不堪其扰的宁建帝和太后反倒认为是自家妹妹、女儿被皇家养得不堪入目,碍着了这青年才俊,便不顾昌盛的意愿,让两人和离。
由于容行之是容六嫡子,便跟了容六回了容府,昌盛个性大变,养起了面首,每日饮酒作乐,再也不顾外界纷扰。
事实上,在原来的小说中,故事便是从这写起。
时辛丞相次女辛秀娘,由于替母守丧,双十年华尚未出嫁。
她正是容六心中的白月光,当时在容相的要求下,容六便止了自己的旖旎心事,本以为两人有缘无分,至此错过,可恰好秀娘母亲离世,她守丧三年,一切不凑巧便又成为了凑巧,也就是知道秀娘守孝期将至,他便快马扬鞭,定要在那之前将原身处理干净。
一切也如容六所愿,他顺利地同昌盛和离后,此前和秀娘暗度陈仓的他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也作出了些巧合,让宁建帝将秀娘许配给他,十里红妆的盛景,连闭府已久日日笙歌的原身都知道,那日新婚夜,这头恩爱夫妻两不疑,那头原身举杯看月空伤怀。
成婚次年,秀娘便也为容六生下了嫡次子容名之。
在故事里,秀娘反复挣扎,终是决定狠下心来,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向行之下手。
从这日起,她便在众人面前做出了个继母能对其孩子做尽的好,百依百顺,不许容六对行之有半点的脾气,可以说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但凡是想要的均能拿到手。
容行之直到六七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公主妈,偷偷跑到公主府的他亲眼瞧着了原身的酒池肉林,深受打击,转身逃离,自此把生母封印在心底深处,奉养母为母。
可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之下的勾心斗角呢?
他完全没有发现,对容名之,秀娘的态度则全然不同,她寓教于乐,有奖有惩,鼓励孩子同父亲接触……此间种种,不与人说。
在外人面前,全力维护容行之的她坐实了自己好母亲的名声,就连太后也夸赞她“远胜我亲女!”并认了她做继女。
可一天一天的孩子大了,两个孩子的性子便彻底南辕北辙了起来,容行之自幼虽有阴霾,但备受宠爱,可以说无法无天,受不了半点委屈,从小尽知道玩,半点学问没上心,倒是不学无术了起来,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纨绔。
容名之则在父亲的学问熏陶、母亲的殷殷教诲之下一路上学,直接凭自己的力量考到了蟾宫折桂,得了状元。
两个孩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虽说容行之是嫡长子,在整个容家眼中,慢慢地这孩子没了半点地位。
同容六的不管不顾不同,秀娘面对容行之的没出息倒是好好地哭了几场,差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