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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吴夏栀轻声地喊了声爸爸的名字,只能先把眼睛落在下头的小秋身上,小秋好像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忽然站了起来; 抖了抖毛; 将脑袋在她的脚上蹭了蹭; 把小脑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头; 就像是个在撒娇的孩子,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秋的脑袋; 就像是忽然充电完毕一般抖擞起了精神。
她身体往爸爸那头一侧,面向着父亲,深呼吸了一下后终于开了口:“爸; 妈妈已经离开了我们好些年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这样靠在一起说说话了,今天我们都有空,想要趁现在聊一聊。”
“聊什么?”吴诚毅有些怔忪,往日里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妻子走了多久,他就有多久和女儿之间只有争吵没有沟通,是啊,很久了,太久了。
“爸,你想妈妈吗?”千言万语在心中,可吴夏栀问出的话却是这一句,她看着爸爸的眼神很认真,好像只要看得够认真,就能透过眼神看到内心,“我很想妈妈,我真的很想。”她的眼泪又出来了,轻轻一眨眼,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吴诚毅被问得一怔,他的手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地握紧,眼神中也染上了伤感的神色,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他是一家之主,谁都能倒下,他不能倒下,他不止不能倒下,他还要带着夏栀一直往前。
可能是此时的气氛太温馨,也许是女儿这段时间来改变了太多,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要他忍不住地就有些想倾诉,亦或是这段时间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太多太多,在这个时候,就像是大坝开了口,所有的情绪终于奔涌而出。
“怎么会不想呢?”他的声音不大,就像是一声叹息一样转瞬即逝,“我每天都很想你妈妈,没有一天不想的,我和她在一起二十年啊,不是二十天,是二十年,怎么会不想呢?”
他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眼神没有落点:“你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于我来说也很重要,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陪伴在我的身边,在我忽然暴富,意气风发的时候,她也陪我纠正心态,她是我的家,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你说,怎么会不想呢?”
吴夏栀听着爸爸的话,心里头忍不住满是酸涩,她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爸爸,这几年来,她没有认真的看过爸爸,竟不知道爸爸在何时,消瘦了,头发也少了,脸上慢慢有了岁月的痕迹。
她说得有些没有逻辑,只是茫然地想把内心所有的疑问问出:“那为什么那时候我难过你不许我难过呢?家里的照片你为什么要藏起来呢?又为什么每次咱们去给妈妈扫墓的时候,你看起来都不是很难过呢?”她一声一声地问着,在意识到自己有些质问之后,赶忙解释,“爸,我不是质问你,也不是顶撞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
是的,不明白。
吴夏栀直到此刻,依旧不能明白,明明爸爸和她一样舍不得妈妈,却为什么还要营造出一种对他来说,妈妈已经是过去式的表象?让她很痛苦,甚至很责怪爸爸,觉得他轻易地就背弃了妈妈?
“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明白。”吴诚毅看着脸上掉着泪,满脸天真稚气的女儿,忍不住就笑了,终究夏栀还是个孩子,虽然长大了,可很多事情,还是不能明白,“人的生死,并不是我们的情绪能改变的,就像我当年和你说,你却接受不了的那句话,你妈不在了,我们还要活下去,即使到现在,我依旧是这句话。”
他想起记忆中那个一边掉眼泪一边对他难过的大喊的女儿,他总是希望女儿长大了就能明白一切,却没有想过,还有句话,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的女儿就是这样的。
吴诚毅伸手招了招,示意女儿坐在旁边,慢慢地说了起来:“不是爸爸不难过,只是爸爸知道,我要替你妈妈好好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你妈如果还在,她一定会希望你好,我也好,而不是看着我们两个人,每天在家里头闷头掉眼泪,不愿意去迎接新生活。”
“爸爸知道你难过,可是爸爸更明白,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我要带领你,引导你好好地去过接下来的生活,而不是放任你永远地陷在情绪之中,而爸爸相信,你妈妈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得语重心长,“我和你一样,一直想你妈妈,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梦见她忽然出现,然后惊醒后再也看不到她,可是然后呢?”
他看着女儿,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肩:“夏栀,也许有一天,爸爸也会突然离开的,这世界大家都说长命百岁,可哪有那么容易?如果我离开了,我不会希望你那么难过,你明白吗?”
“我,我……”吴夏栀没出,已经哭得大气不接下气,她直接用手用力地抹着脸,“我就是不会明白啊?我好难接受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都像是以前一样,妈妈就还在,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害怕,如果我们都忘了妈妈……”
她哭得直喘气:“我想她,我就是特别想她啊,我知道不对,我也知道要讲道理,可是每次你越这样,我越害怕,我觉得好像,妈妈就要从这个家里头彻底消失了,甚至只要想到有一个人会替代妈妈的位置出现在咱们家,我就受不了。”她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狼狈得吓人,“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任性,可我真的很难受……”
“夏栀。”吴诚毅喊了声女儿,他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上回看到女儿哭成这样,是妻子刚走的时候,其实不只是女儿向他关上了心门,连他,也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心中的那个门,向女儿彻底关上了,因为他面对女儿时,总是觉得无从下手,竟是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他忽然有些埋怨起了自己当初自顾自的决定,如果那时候他好好陪这孩子聊聊,而不是一刀切,一切怎么会这样呢?他总以为,让孩子向以前一样努力上进,好好读书,就会出人头地,就会不辜负妻子,可这一切,好像是不对的。
“你听爸爸说。”他的声音也带着些哑,“你没有错,我们是人,都会任性的,就像是爸爸,也很任性的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却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真的对你好。”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到了女儿的脸上,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妈妈不会从家里消失的,不管是你,还是我,心里面都记着妈妈,一直如此,你看,都已经过了那么几年,我们都没有忘记你的妈妈,对吗?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忘记。”
吴夏栀呜咽着不住点着头,哭得太厉害吭不了声。
“哭吧,今天好好地哭一哭,然后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吗?我是你的爸爸,不是别人,不管你心里头有什么事情,你也老老实实地和爸爸说,以后爸爸也试着把心里话都告诉你,虽然妈妈不在了,可我们之间,不会改变的。”吴诚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他一直压在心中最深处的承诺,“爸爸并没有想要找别的人来替代你妈妈的意思,你看,爸爸都已经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以后的人生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有你妈妈我就够了,真的。”
“爸!”吴夏栀有些惊愕地看着爸爸,她顾不上自己直抽气的样子,愣神地冲着爸爸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对于她来说这些话有些艰难,可她还是认真地说着,“是我任性,我想要维持着妈妈的位置,可是这是我自私,不能因为我自私控制着爸爸,你才不会以后的人生很短,还有很多年,如果有一个人,她对爸爸好,好好地照顾你,我也会努力接受她的……”
“你懂事了,夏栀。”吴诚毅欣慰极了,他看着女儿的眼神似乎要化成水,不过他说出的话丝毫没有动摇,“爸爸知道你的心,可你也要尊重爸爸的决定,爸爸今天真的很开心,看见我们夏栀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闹脾气的孩子,我的心里,也很开心。”
“我……我……”爸爸越是这样说,吴夏栀的心里头便越是自责,她刚刚才停住的眼泪又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终于是忍不住靠在爸爸的肩头,埋头哭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我怎么那么讨厌啊,如果我问问你就好了,你不要乱说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吴诚毅忍不住失笑,轻轻地抱着倚在自己肩头像是个孩子一样大哭着的女儿:“你不讨厌,是爸爸这个人太硬,什么话都不肯有话直说,才让你想七想八。”
吴夏栀哭了好长的一会才慢慢变为抽噎,她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谁让她直接把爸爸睡衣肩膀的位置全都哭湿了呢?她沙哑着声音便说,“爸,如果以后你找到一个很好的人,那就要第一个告诉我,要是那个人,真的好,我也会祝福你的,好不好?”她轻声地问。
“好,爸爸什么都答应你。”吴诚毅不打算继续和女儿争论,只是轻声地哄着孩子。
“可是爸,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忘记妈妈?”沉默了许久,吴夏栀忍不住轻声问,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若不是靠在吴诚毅的耳朵旁边,估计他都听不见。
吴诚毅没说话,好久之后他开了口:“可以,爸爸答应你,你知道爸爸说话算话的。”他的眼眶中已经有眼泪打转,似乎觉得妻子就在眼前,他真想告诉妻子,他们的女儿有多好、有多优秀,有多挂念她,如果她还在,他们就可以一起看着这孩子亭亭玉立,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有用的人。
可那个曾经陪着他无论风雨兴衰的妻子,却已经不在了,也不能站出来,笑着哄哄他们的女儿。
他怎么会忘记呢?他的生命力曾经出现过那么好的她,还给他带来了那么好的女儿,他怎么会舍得忘记呢?不是不要那么快,他只怕他永远都忘不了。
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失落,尤其是吴夏栀,眼泪几乎没停过,可忽然,他们同时觉得身边的沙发一沉,只见在地上犯懒的小秋忽然跳到了两人身边,然后伸着脑袋就往吴夏栀脖子那蹭,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要她痒得浑身发抖,甚至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小秋,你别闹了!”吴夏栀忍不住“训斥”起了自家的调皮宠物,可小秋却毫不听话,甚至还伸出毒爪袭击起了吴诚毅,两父女均是被它的矫捷动作弄得直想笑,倒是一时冲淡了那点儿忧郁气氛。
“爸,你管管小秋,你看它现在脾气可大了,还欺负我们了呢!”她没忍住,伸出手指着小秋对爸爸就告状,小秋浑然听不懂,只是继续着和她玩闹的动作。
“那要怎么办呢?爸爸也舍不得打小秋一顿啊?”吴诚毅故作无奈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看着女儿耸了耸肩,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他可舍不得对小秋动手,小秋现在已经翻身做主人,随时可以踩在他们俩头上作威作福。
吴夏栀万分哀怨地看了眼自家老爸:“都是你把小秋宠坏了啦!”然后一把抱住小秋给它顺起了毛,好不容易才把调皮捣蛋的小秋哄好。
“是啊,都怪爸爸把小秋宠坏了,那这样,爸爸就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来教育教育小秋,告诉它以后不许乱欺负你,这样怎么样?”吴诚毅看着女儿和小秋玩成一团的场景笑得温柔,他提出了他刚刚想出的“建设性”意见。
“爸!”你可真是我亲爸爸啊!吴夏栀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