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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端坐在菱花镜前,身上穿着祎衣,袖口衣边用红罗为饰。后面站着穆封和晋兴并一众小侍,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妆奁,发饰,挂坠,胭脂水粉,不一而足。
而溪明则拿着一把犀角梳,沾了桂花油来为穆远梳发。他用纤长的手指解开了穆远束发的发带,握着一把青丝道:“公子的头发真好,又浓又密的。”
说罢才开始动手梳起来,边梳便念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这便是婚礼的流程了,既是对新人的美好祝福,也是礼节中固有的一部分。
梳罢了头发,便要带上沉重的凤冠了。凤冠上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与灿烂夺目的金饰交相辉映,那含珠的凤凰几乎要展翅飞翔,其亮采华丽,难以形容。
凤冠加头,一时间穆远只觉得沉重无比,压得脖子都直不起来。他轻轻动了一下脖子,凤冠上垂下来的珠穗便摇晃碰撞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公子打扮好了真好看。”晋兴在穆远身后高兴地说道。平日里穆远总是一身素服,装饰更是极为简单,一点儿都不像大世家的公子,可如今身着华服头戴凤冠,当真是气度雍容,华贵无比。
穆远闻言看着镜子里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面容硬朗,轮廓深邃,如今这样涂脂抹粉,层层装扮起来,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此番成亲是嫁与当今圣上的嫡女,而且又有祖君亲自赐婚,场面自然是盛大无比。
这会儿穆远准备着穿戴,另一边清泱则是已经要出府迎亲了。她一身大红喜服,上用金线绣出了四爪金龙,头簪红花,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迎亲的花轿与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七皇女府朝着长公子府行去。
而京城中的百姓早就知道了这场盛世婚礼,一大早儿便都起来看热闹,直将宽阔的大路堵了起来,还得要官兵开路迎亲的队伍才能够顺利通行。
直到了辰时,花轿才到达了长公子府门前。
长公子府门前高高挂着两串大红灯笼,个个上面都贴着“喜”字。
穆远房中。
此刻天已明了,穆远也已经收拾妥当。瑰阳带着穆清到穆远房中看他。
“我们穆家如今看起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轰轰烈烈地繁盛着,可是你要明白〃水满则溢,月圆则缺〃的道理。如今嫁入皇家,务必要谦恭待人,也要收收你桀骜的性子。”瑰阳握着穆远的手嘱咐道,一语未了便落下泪来。
“父亲,远儿知道了。”穆远闻言安慰瑰阳,同时给在瑰阳后面傻站着的穆清使眼色。
穆清见状明白过来,也来劝慰瑰阳。
“祖父,你别伤心了,今日可是小舅舅大喜的日子啊。”穆清边说边搂住了瑰阳的手臂摇晃。
瑰阳擦了眼泪,强笑道:“是了,是了,原不该流泪的。”可是一张脸上还是难掩不舍,如今他的儿子也要嫁为人夫了。感觉昨日还是捧在手掌心的小婴儿,可今日就这么大,要出嫁了。
溪明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气度雍容之处,简直胜过后宫中不少有名有分的侍君。此刻他正扶着身着厚重华丽嫁衣的穆远从长公子府出来。
穆远盖着大红的盖头,眼前一片红彤彤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听着周围一片喧嚣热闹的声音,夹杂着唢呐和爆竹的声响,心下一派安宁。但是作为一个新嫁郎,他未免太过平静了些,若是旁人,就算是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也多少会有些有些忐忑和憧憬。
穆远由着溪明将自己扶向花轿,他知道身边跟着穆封和晋兴,身后有父亲含泪不舍的眸子。
轿夫压低了轿子,晋兴上前掀开了轿帘子回头道:“公子。”
溪明扶着穆远上前,轻声提醒着,“公子小心,抬腿。”
穆远跟着溪明的指示动作,安稳地坐到了花轿里,然后晋兴便将轿帘放了下来。
清泱在一旁看着,感觉十分的梦幻。想起来她与穆远不过是数面之缘,如今自己居然娶了他。
穆远与清泱两人各有心思,倒是都没有沉浸在这盛大的仪式里。
然而一时间鞭炮齐鸣,各种喜乐都奏了起来,迎亲的队伍便宛如一条红色的长龙,在漫长而宽阔的街道上缓慢地行进起来。
实际上瑰阳长公子府同清泱的七皇女府之间并没有太远的距离,但是为了与民同庆,迎亲的队伍会沿着大路绕京城一周,然后才会将穆远迎到七皇女府里。
沿途围观的百姓只增不减,一路上各种指点羡慕的声音都传入了穆远的耳朵里。
“哎呦喂,穆家的公子真是好福气,嫁了这样的良人。”一个少夫艳羡地感叹道。
“这嫡皇女娶亲果然同庶女不一样,七皇女成亲的场面可是比前两年五皇女的大多了。”路边的女子和旁边的人说着。
“唉,七皇女娶的是穆家的独子,单冲这一点就得办的比五皇女大不是。”
“人人皆道穆公子年长貌丑,生性狠厉,可是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就算是有诸多缺点还不是嫁给了七皇女这样的好人。”人群中一个年轻的郎君说道。
……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论调,然而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杂乱不堪,穆远听了几句也没有了细细分辨的心思,索性闭上了眼睛,放空了耳朵,径自养起了神来。
环城的□□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但是对于心无杂念的穆远来说倒也不是那么煎熬。
转眼间便到了七皇女府门口,穆远只感到花轿摇晃了一下便稳稳地停了下来。耳边还回响着方才迎轿的炮仗和乐声。
只听得有司仪官高声喊道:“请新郎出轿。”接着便是一只小手掀开了轿帘,五六名盛妆的出轿小郎将穆远迎了出来。
穆远出了轿子,先是有人引导着跨过了朱红漆马鞍,接着便是步上从门口一直铺到喜堂的红毡,由着喜郎引领着站到了喜堂右侧位置。而清泱则是站在穆远身旁靠左那边儿,二人比肩而立,清泱竟是比穆远矮上了一大截,堪堪只到穆远肩头高。
这样的情形也是有几分滑稽了,□□女尊男卑,男子往往生得娇小玲珑,女子则是身材魁梧,然而到了穆远与清泱这里,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喜堂很大,满座的宾客和司仪礼官都坐的开。熙帝没有亲自前来,上首的座位只坐了元君一个人,另一边儿的椅子却是空的。
元君今日身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元君宫装,头戴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耳朵上坠着赤金缠珍珠坠子。行动间自是仪态万千,别具风情。此刻他唇角含笑望着下面的一对新人,眉目慈祥。
司礼官见准备的差不多,正要开始拜堂的仪式。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祖君驾到。
这下子宾客都躁动起来,就连上首的元君都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因为自从元君将大权交到熙帝手上之后,就一直在后宫里避不出门,对于琐事更是漠不关心。众人都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疼爱穆远这个外孙,以至于亲临清泱的成亲现场。
元君虽然有一瞬间的错乱,可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便起身相迎。
“恭迎祖君,”随着祖君的到来,满堂的宾客加上清泱穆远这一对新人都恭敬地行礼道。
“起来吧,起来吧,我这个老头子来晚了,”祖君笑着招呼众人起身,顺便亲自去扶起了元君,对着他解释道,“不过哀家可是有正事儿才来晚了的,”说着眼神往后面飘去,元君跟着往祖君身后看,惊讶地发现祖君居然将霖王爷也请了来。
这霖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姑姑,同开国的高祖是亲姐妹,如今已是七十高龄了。这人的到来简直是比祖君亲自到来更加难得的一件事情。
“臣侍给霖王爷请安了。”元君说着对着霖王爷盈盈一拜,霖王爷理所当然地受了。
接着祖君便做到了元君身旁的椅子上,元君将要把自己的位子让给霖王爷,却被祖君伸手按住了。
“坐着,你是清泱的生父,不必在此刻礼让。霖王爷自有她的使命呢。”
祖君发了话元君也只好坐回自己的位子,但还是着人搬了一张大椅子放在祖君左侧给霖王爷坐。
然而霖王爷并没有坐下,她往日里是随着高祖征战过的,所以尽管是一大把年纪,但是身子骨还算是硬朗,也不在乎站这一会儿子。
“哀家今日闲着无事便也来凑个热闹,霖王爷是哀家请来为这对新人证婚的。”祖君待宾客安静下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成亲进行时(修)
众人都面面相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清泱和穆远则是沉默着,安静地站在喜堂中央,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然而霖王爷却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帖,展开后念道: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证词念完了,霖王爷才坐回去,徒众宾喧哗。
礼部派来的司礼官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控制了一会儿场面,才恢复了秩序。
皇家成亲皆有定制,方才霖王爷的到来不过是一个插曲,接下来的程序还是要按照定制来。清泱和穆远都要遵循司礼官的礼赞声行事。
只听得司礼官唱念道:行礼见庙,奏乐。紧接着场中便有乐师再次奏起喜乐来,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与方才入门的乐声不同,却是一般欢快端庄的声音。
待一章的礼乐奏毕,仪式便进入下一个环节。
“诣案前跪,皆跪!”司礼官站在上首朗声道。
清泱和穆远闻言齐齐地跪下了,穆远头上的凤冠发出清越的声音,然而在盖头的遮挡下显得有些闷闷的。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清泱和穆远接着动作,穆远内心平静无波,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听着司礼官的指令动作。而清泱则是不着调地担心着繁琐的仪式会不会把自己的头磕破。
司礼官接着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
接唱:升,拜!升,拜!升,拜!
又唱:跪,皆跪。起,复位。
一套“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的仪式走下来,清泱只觉得头晕眼花的,膝盖也痛得厉害,简直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她这样难受着,又忍不住偷偷地斜着眼睛去看穆远,心里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受?或许他比我更加难受几分,毕竟他那一身礼服看起来就比我的厚重不少,还有头上高高的凤冠,一定很沉吧?
穆远沉默着,他当然不会知道清泱心里转着怎样稀奇古怪的心思。这里的每个人都将这样的华服盛礼当做是至高的荣耀,谁又会像她一样将这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当做是负累呢?
跪拜的仪式完了,司礼官便读起了一篇骈四俪六的华丽祝章!
清泱听着不明所以,越发感觉枯燥无聊。心里便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这古人结婚可真是麻烦,要是我这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就够要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愿意娶夫纳侍了。”“唉,还没想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