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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平说着话,一躬到地。
沈浩赶忙伸手,搀扶起左平,道:“秦大人有恩于我,再者,此次被问罪,多半是因为我,我肯定得救。”
勤王的沈家军回营。
连胜女直,可谓风光无限,凯旋归来,当晚江心洲却未举行任何庆祝活动,而是在校场搭起一座灵堂。
战死以及重伤致死的四百一十二人,遗体被整齐排列在灵堂中,第二天一早,全军集结在灵堂前。
沈浩带着江心洲文武骨干数十人,步入灵堂,躬身默哀,整齐列阵的五千雄兵,也齐刷刷弯腰。
默哀结束,沈浩当众宣布,遗体交还家属,每家发银五百两,这意味着,沈浩要一次性破费二十万两白银。
再加上对伤员的抚恤,打仗这一个月,三倍发饷,用女直兵的人头,从柴熙瑞那换来的三十万两白银,最后剩不了多少。
好在还从战死的女直兵身上搜刮到不少金银,全折合成白银,差不多有十万两,
左平肉疼的直皱眉头,但没说什么,这么重的抚恤金,意味着什么,他清楚,沈家军会成为一支不怕死的军队。
且不说战死者家属拿到这么多银子,会是什么心情,站在灵堂外的五千兵,都动容高呼:“万胜!”
如此激动,不全是被银子刺激的,更多是因为沈浩真正重视他们,让他们活的有尊严,死的有价值。
第八百二十五章 忠臣
两百兵,二十名差役,两个把总,一名守备,这是押送秦远山的阵容,堪称“豪华”,也只有秦远山这个三品官能享受到。
前任内阁首辅、吏部尚书。
中极殿大学士。
后因靖王谋逆案,遭到贬官,所以秦远山是大周当下,最特殊的三品府尹,被这么“重视”,理所应当。
建邺府大牢正门开启。
长长的押送队伍,走了出来。
大牢外的长街上,无数百姓夹道守候,翘首张望,当百姓们看到囚车里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憔悴不堪的秦远山,陆续跪下,不少人落泪、哽咽。
“秦大人是好官!”
“你们冤枉了秦大人!”
“秦大人……”
百姓发出的悲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想把做好的饭食、自酿的酒,送到秦远山面前,让秦远山尝一口。
两年来,秦远山廉洁、爱民,处事公正,被誉为青天府尹,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一辈子也难遇到一个这样的父母官,都舍不得秦远山离开。
护着囚车的兵丁差役粗鲁的推开这些热心百姓,一些人手中的饭食、酒水,被打翻在地上。
站在囚车里,只把头露在外面的秦远山,感受着百姓们对他的爱戴,老泪纵横,不停的说:“秦某获罪……愧对大家厚爱……”
“秦大人是冤枉的!”
百姓跪在地上,为秦远山喊冤。
可他们跪错了人,冤枉秦远山的,不是押送秦远山的军将、差役,是远在汴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夹道守候秦远山的百姓,一直绵延到西门,这是大周立国一百一十年,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做官做到这种境界,真他妈牛!
负责带队押送秦远山的守备王桐,暗暗唏嘘。
押送队伍出了西门,加快脚步,向西走了二十里,才来到江边,登上等候多时的三艘官船。
船走大江分支明阳河,入明阳湖,走这一百多里水路,就是为了绕过沈家军势力范围,避免被沈浩截住。
王桐计划的很好。
可三艘官船还是在大江与明阳河的分叉处,被沈家军的船拦住,押送的兵丁差役看到沈字大旗,惊得面无人色。
撼山易,撼沈家军难。
这样的说法,也已传到南方。
民间不乏一些说书艺人,添油加醋讲述沈浩带领沈家军如何连战连捷,如何大破魔帅宗翰的十万铁骑,如何被奸臣嫉妒、构陷,被逼造反。
冒出这么大胆的说书先生,说明昏君奸臣已寒了天下人心。
江面上,十多艘沈家军的船,围住三艘官船,火铳兵举着火铳,瞄准官船上的兵丁、差役。
沈浩飞身一跃,落在载着秦远山的那艘官船之上,船上的兵丁、差役,吓得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不想死,就把秦大人请出来。”
沈浩立于船头,睥睨数十兵丁、差役,一名差役赶忙奔入船舱,很快,秦远山被王桐带出来。
“将军饶命!”
王桐扑通跪下,磕头求饶,其他兵丁差役有样学样,也全跪了。
“食君之禄,拿朝廷饷银,却给逆贼下跪,正是你们这样的懦夫,陷大周于危难之中。”秦远山怒斥向沈浩下跪的人。
“秦大人……”沈浩苦笑拱手。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你金殿辱君,等于辱我父,我与你势不两立。”秦远山怒视行礼的沈浩。
“秦大人,如今的朝廷,如今的圣上,配不上您的忠直,跟我走吧。”沈浩仍想说服秦远山。
没有秦远山,就没有江心洲的一切,更没有沈家军,沈浩知恩图报,实在不忍心秦远山赴京受难。
“孝子不嫌母丑,忠臣不嫌君聩,我秦远山,生是大周的臣,死是大周的鬼,你若劫持我,我马上自尽。”秦远山昂首挺胸,视死如归。
愚忠!
沈浩差点把这词说出口,转念一想,愚忠何尝不是一种高尚的品德,他没资格去指责、鄙夷。
“大人……多保重。”
沈浩了解秦远山的性情,深知多说无益,深深望一眼倔强的秦远山,飞身返回自己的大船,旋即下令,为三艘官船让道。
押送秦远山的兵丁差役这才如释重负,纷纷站起来。
秦远山所在的官船与沈浩的船,相隔数丈,交错驶过,两人对视,沈浩深邃眸子中,依然充满敬意。
而秦远山的眼神,有些复杂,凝视着沈浩,暗道:但愿你能救天下百姓于危难之际,让中原文明得以传承。
“大人保重!”
沈浩再次行礼,表达对忠臣的敬佩之情。
……………………
雄州。
总兵府大堂,桌椅凌乱。
太监冯林,兵部左侍郎庞谦,如丧考妣,满面悲戚,就在刚才,有人禀报,女直蛮夷攻破西门、南门。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张勇,已随上千武林豪杰和上万兵丁战死在城头,此刻喊杀声越来越近。
“咱们对不起圣上啊!”
庞谦说着话痛哭流涕,有自责,有愧疚,也有对死亡的恐惧。
“你是文臣,可以降,咱家是皇家的家奴,没法降,唯有一死。”冯林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
这时,数十军将冲入大堂,为首之人急道:“庞大人,冯公公,张帅战死前命末将保护二位大人突围,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是戴罪之身,有何颜面再逃,咱家不走,咱家要让天下人知道,内侍不全是贪生怕死之辈!”
冯林说完,咬牙,一掌拍碎圈椅旁的实木茶桌,展现从未有过的霸气,令数十军将微微一愣。
这位冯太监,是黄裳的徒弟,身手高绝,只是一直陪伴柴熙瑞左右,没机会施展,也不想锋芒太露,以至于没几个人知道他会武功。
“随咱家杀敌!”
冯林大步往外走。
军将们瞅瞅冯林,又瞅瞅庞谦,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随冯公公去吧。”庞谦摆摆手,言外之意,他也不会走,数十军将点头,随冯林而去。
待人们离开,庞谦把椅子搬到门口,踩着椅子,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腰带挂在门梁上,然后打了个死结,将头伸了进去,闭眼,双脚使劲儿,踩翻椅子。
第八百二十六章 议迁都
万寿十七年,九月初五,雄州城破。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张勇战死,监军太监冯林,率百余军将杀数百女直兵,力竭自刎,兵部左侍郎庞谦吊死于雄州总兵府大堂门梁之上。
无论三人生前,背负多少骂名,死后,没人再戳他们的脊梁骨,他们用最壮烈的死法,挽回了名节,也会被载入史册。
是非功过,留待后人品评。
汴京,又陷入全面戒严的状态,女直铁骑再度南下的传言,驱使无数难民或向南逃,或往京城里挤。
负责城防的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候光,不得不在九门设置重兵,以防民乱,只准青壮和运粮车队进城。
顶盔掼甲的候光站在城头上,望着护城河外黑压压的难民,心想:若女直蛮夷再度南下,这些人有多少能苟活下去?
“圣上派人请大人去延福宫议事。”一家将登城禀报。
“哦……”候光哦了一声,转身顺着马道下城墙,一路上,他神情凝重,定国公重伤,禁军统领樊刚重伤,守城之责全压在他身上,压力山大。
延福宫大殿。
柴熙瑞与群臣的朝议已持续一个时辰。
“圣上,女直蛮夷,如狼似虎,再多的金银,也喂不饱他们,依微臣之见,应尽早调动各军,在汴水南岸排开阵势,威慑女直蛮夷,使其不敢轻易渡河。”兵部右侍郎田文贵道出御敌之策。
“女直人只是攻下雄州,据汴京千里之遥,朕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此前议和的成果,真就打水漂了。”
柴熙瑞仍对之前的议和心存幻想,再者,他也没打算死守汴京,因为他想迁都,远离险地。
奈何朝议进行快一个时辰,竟没人提到迁都,搞得柴熙瑞心浮气躁,根本听不进其他意见。
柴熙瑞一个劲儿给国舅刘义使眼色,昨夜,他召刘义进宫,面授机宜,就是要让刘义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提议迁都。
武安侯刘义额头渗出豆大汗珠,众文武之所以不提迁都,是承受不起骂名,因为迁都等于逃跑。
再者,汴京百万人口,集中着大周最多的权贵与财富,象征大周的繁荣昌盛,一旦丢掉,人心尽失。
可柴熙瑞一再以眼神逼迫,刘义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如今汴京,已成四战之地,不宜久守。”
“国舅的意思是?”柴熙瑞迫不及待接话。
“迁都……”刘义把心一横,说出这俩字。
众文武顿时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有人当即大喊:“不可!”
“为何不可?”柴熙瑞强压怒火,转脸盯着从文官队列中站出来的这位老臣。
“汴京乃天下中枢,一旦迁都,人心必将崩坏,也意味着中原之地尽失,只有鼠目寸光的奸佞之辈,才会鼓动圣上迁都。”执掌督察院的老臣说着话瞪一眼国舅刘义。
紧接着,十多个文官站出来,大骂刘义。
刘义暗暗叫苦,替皇帝背锅,又不能解释啥,唯有默默承受。
“迁都,确实行不通,西京,距西贼太近,逆贼沈浩又虎视东京建邺府,眼下,唯有坚守汴京,鼓舞天下人心,奋勇抵御外辱。”内阁首辅刘文泰也站出来,一旦迁都,他对皇帝的影响,将降到最低。
西京,在西军的势力范围内,若迁都西京,王家人的话,可能比他这内阁首辅的话,更好使。
至于东京,且不说沈浩这个威胁,秦远山门生故旧多在东南各省,自成一党,他这内阁首辅还怎么当?
刘文泰此刻依然在计算自己的得失,他的党羽、门生,纷纷出列,慷慨激昂发言,反对迁都。
柴熙瑞恨的牙根痒痒,可文武大臣都反对迁都,他也没辙,毕竟迁都需要这些大臣的配合,不是他想走,就能走。
“都别吵吵了,朕累了,今天就议到这儿吧。”柴熙瑞